一
墓地的風(fēng)被他一口喝掉,墓地的樹葉沙沙而又泣泣,墓地的星空被他一眼看穿,墓地的光影爍爍而又躲躲。這是他第七次來到這里,迷茫而又孤獨(dú),沖動(dòng)而又自閉。
墓地的霧來去而又不舍,墓地的入口熱鬧而又安靜,墓地的黑暗打翻而又自愈,墓地的出口寬敞而又安靜。這是他第七次來到這里,像做夢而又惦記白日夢,想醒來而又懶得醒來。
他是守墓人,守著自己的墓碑,墓碑下埋著星空的碎片。被短暫而又華麗的汽笛聲嚇跑的星空,踉踉蹌蹌的躲進(jìn)宇宙深處,躲進(jìn)膨脹的宇宙深處。他數(shù)落著膨脹的情緒,卻又寄望著死在情緒的無限回響里。
他是守墓人,守著自己的墓碑,卻又奢想著有人來盜墓。他在墓地入口兩旁種滿龍骨,妄想著有人在這里嬉鬧與失明,然后墜入解鎖明日的白日夢里,與自己作伴而又劃清界限,與自己談笑而又緊閉心境。
屈服大風(fēng)與浪潮的人。
親吻著謊言與笑臉。
浪潮沖洗著舊日的照片,浪潮壓抑著星球的跳轉(zhuǎn),浪潮搪塞著自殺的人們,浪潮灌輸著無盡的憂愁。浪潮沒有嘴臉,喜怒無形,他死去的夢想無處申訴。浪潮沒有邊界,野蠻無序,他精編的玩笑無人留意。
浪潮制造喧鬧,而又不安于喧鬧。浪潮制造恐慌,而又試圖逃離恐慌。他從浪潮中醒來,身上披著黑暗與星空,跟著沒有目的地的大風(fēng),在宇宙的禁區(qū)里亂闖。他說要?jiǎng)h除懶惰,他說要?jiǎng)h除沮喪,他說要?jiǎng)h除怪異,他說要?jiǎng)h除自己。
他把喉嚨扔進(jìn)浪潮里,卻換不來新的名字,他把時(shí)間扔進(jìn)浪潮里,卻換不來死亡的權(quán)利。于是他在浪潮身后埋下嬉笑的種子,卻不等嬉笑生長就一腳踩爛,然后帶著夭折的嬉笑在浪潮里制造著一個(gè)又一個(gè)謊言。
他妄想著從浪潮中打撈舊唱片,卻遺忘了漏電的唱片機(jī)。被電流擊中的他,像個(gè)老練而又神秘的舞者,在浪潮里撥動(dòng)著時(shí)間曲線。他終于看到別人的笑臉,善意卻又透著幾分憐憫,迷離卻又久久不停,如浪潮般捉摸不定而又早有定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