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樓的規(guī)矩森嚴(yán)是出了名的。
所以當(dāng)掌柜對孫慶第說出這句話后,大廳中的聲音都降了幾分。
在東華樓鬧事的人,就沒有一個下場不慘的。
但剛才的事情,眾人也都看在眼里,雖說這位少年做的確實有些莽撞,但也在情理之中。
平心而論。
如果是他們家中親人,被人如此羞辱,也沒幾個能控制住不動手的。
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所以許多人都停下說話,想要看看這邊的事態(tài)發(fā)展。
孫慶第的動作一滯,他抬頭看向掌柜這邊,神情并沒有絲毫慌張意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掌柜的意思是只準(zhǔn)那些人欺負(fù)我,不許我還手了?”
“這話,我可沒說?!?p> 掌柜連連搖頭,不肯承認(rèn)。
這種話如果承認(rèn)下來,那東華樓的名聲可就臭大街了,一個店大欺客的名頭是躲不掉的。
“那掌柜是什么意思?”
孫慶第咄咄逼人,不給掌柜一點思考的機會。
“我東華樓不許鬧事,更加不許使用力量,你們剛才壞了規(guī)矩?!?p> 掌柜此時還算從容。
但孫慶第打定主意,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那剛才那些人鬧事的時候,你們怎么不管?非要等到現(xiàn)在,才拿著規(guī)矩的說事?”
“我看你就是覺得我們好欺負(fù),不肯為了我們得罪那些人。”
“或者說,你和那些人本就是一丘之貉,看著他們吃虧了,想要過來拿規(guī)矩二字壓人,給他們出口惡氣?”
這話不可為不狠。
不光是在往東華樓身上潑臟水,更是要把他定在恥辱柱上。
周圍客人看掌柜的眼神可都變了。
掌柜總算是慌了。
他是真的沒想到孫慶第這么的能說,自己一句話,對方就能說三四句,而且句句都狠辣無比。
“你不要血口噴人!!”
掌柜怒視著他。
“事實勝于雄辯,是不是我血口噴人,自然有明眼人看的清?!?p> 孫慶第微微一笑,朝著大廳中的人一鞠躬:“在下孫慶第,雖出身微末,但也心向光明,諸位也都是明眼人,相信是非公道皆在眾人心中?!?p> “等一會兒,我就去報官,希望諸位能替我說句公道話。”
孫慶第這個名字,讓在場不少人的眉頭一挑。
現(xiàn)如今詩壇最富有爭議的名字是誰?
如果是在兩天前,那必然是從稷下學(xué)院出來的李二朵。
但孫慶第踩著李二朵登頂。
雖然有傳聞?wù)f孫慶第贏得并不光彩,這其中有諸多牽扯,李二朵似乎是故意輸?shù)摹?p> 但他當(dāng)重贏了李二朵也是事實。
所以他這話音剛落,那邊就有好事者高聲喊道:“小郎君且安心報官,我等一定替你說公道話?!?p> 隨后又有幾聲高喝映襯。
大廳中的客人情緒可就都被提了起來。
掌柜要瘋了。
“你還要報官??”
“有何不可?!睂O慶第義正言辭道:“京城絕不允許有任何污穢存在,你們這些腌臜之物就該讓官府來管管?!?p> 他怒視著掌柜,嘴里更是振振有詞。
引得眾人齊聲叫好。
這才幾句話的功夫,東華樓就已經(jīng)從店大欺客變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惡勢力。
掌柜只覺得心中一團火燒的厲害。
他恨不得將眼前這個年輕人,給碎尸萬段了。干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不怕東華樓報復(fù)的。
這家伙難道真的不怕死?
“你在我東華樓鬧事,我沒報官抓你,你居然還想報官抓我?”
掌柜深呼吸幾口,才壓下了心中的火氣。
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不能生氣,如果真的一怒之下,讓人把孫慶第打一頓,在趕出東華樓,那東華樓店大欺客的名聲可就坐實了。
他現(xiàn)在甚至后悔過來招惹孫慶第。
可是一想到……
他的嘴角就不由浮現(xiàn)一抹苦笑,這事情難辦了。
孫慶第看著老板臉上的神情變化,眼神忽然間就瞇了起來。
“我什么時候在東華樓鬧事了?”
“你擅自動用力量,難道以為我看不到嗎?”
孫慶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老板,你有證據(jù),能證明我用過力量嗎?”
“我……”
老板不說話了。
這個他當(dāng)然沒證據(jù)能證明。
可在平時,這種事情只憑他一張嘴就夠了,根本不用證據(jù)。
“沒證據(jù)的話,我可要在加一條,誹謗他人,誣陷他人,整個大廳的人可都看著呢,等會兒官府的人來了,看你怎么解釋?!?p> 孫慶第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的燦爛。
老板臉色一變。
他現(xiàn)在是真的有些慌了。
就在這個時候,二樓上忽然走下來一個身著黃衣的少女,她走到孫慶第的面前,從懷里掏出一張木牌,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東華樓的貴賓牌,憑此牌可以在東華樓白吃一月?!?p> 然后他又看向掌柜這邊。
看起來已經(jīng)而立的掌柜,面對這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女,表現(xiàn)的格外謙卑,見她望過來,神情立刻緊張起來。
“沒用的東西?!?p> 少女先是罵了一句,然后道:“東家在上面等你,這件事你自己去解釋?!?p> 說完,她又朝著孫慶第笑了笑。
“孫公子可慢用,你這頓飯算是我請的?!?p> 然后便轉(zhuǎn)身離去。
自始至終,除了剛才的那一眼外,她沒有在去看掌柜哪怕一眼,倒是瞧了孫慶第好幾眼,走之前還瞟了一眼。
眼神中有些別樣的風(fēng)情。
掌柜自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孫慶第將桌上的木牌收好,沒有去管掌柜,而是招呼旁邊已經(jīng)看傻眼的侍女過來。
侍女見他招手,神情有些糾結(jié),可還是走到跟前。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另外在來一份你們這里的楊枝甘露?!?p> 孫慶第在菜單上點了幾下。
侍女看了一眼,點的都是店里最貴的幾道菜,還有那楊枝甘露,平日里都只有幾位貴人過來的時候,才會去給做的。
侍女有些為難的看向掌柜。
掌柜此時心煩意亂,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準(zhǔn)備。
而他朝著孫慶第一抱拳,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剛才是我孟浪了,還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p> 孫慶第里都沒理他。
掌柜臉有些掛不住了,嘴角抽搐幾下,黑著臉,轉(zhuǎn)身上了樓。
一切塵埃落定。
眾人這才收回視線。
不過其中不少人都稍稍望向?qū)O慶第這邊。
孫青青此時是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家哥哥,覺得自家哥哥真?zhèn)ゴ螅媛斆?,嘴皮子真溜?p> 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么兇的掌柜給說的服服帖帖,簡直太帥了。
菜很快就上齊了。
孫慶第給孫青青盛了碗楊枝甘露。
孫青青吃了一口,湯汁濃稠,入口清涼,很甜,其中還加了不少的時令水果,給味道增加不少的清香。
“哥,這個好好喝?!?p> 孫慶第也喝了一口,口感有些像是果汁,不過味道確實不錯,比那些工業(yè)勾兌的果汁好喝。
兩個人就這么自顧自吃著,絲毫不去管周圍投過來的目光。
而二樓之上的一出房間,有目光透過窗戶縫隙,看向下面正在吃飯的兩人。
“那就是打敗了李二朵的孫慶第?”
“有些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本以為是個和李二朵一樣的風(fēng)流人物,最不濟也應(yīng)該是一身的灑脫氣質(zhì),不成想如此的市儈,嘴皮子倒是溜?!?p> “這種人最適合去禮部,是個吵架的好苗子?!?p> 中年人放下窗戶,走回到桌子前坐下。
掌柜此時就站在他的身邊,看向他的眼神中滿是恐懼。
黃衣少女也跟著笑道:“長得倒是挺帥的,可惜聽說和張家小娘是青梅竹馬,我估計是搶不過的?!?p> “唉!多好的男人……名花有主了?!?p> 中年人沒搭理她,而是看向了掌柜這邊,笑道:“你不用恐懼,也不用擔(dān)心,你今天肯定是走不出這個門了?!?p> “我迎風(fēng)幫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p> “所以為了你老婆孩子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下半生,你把該說的都說了吧。”
掌柜撲通一聲,就坐地上了。
黃衣少女看向中年人這邊,道:“你再嚇?biāo)浪?。?p> 掌柜顫顫巍巍的看向中年人。
“東家饒命啊?!?p> “我也是一時糊涂,是有人讓我教訓(xùn)一下那人,我真不知道他是孫慶第?!?p> 中年人神情特別的無辜。
“你看你。”
“這說的好像,我是個壞人似的。在京城,誰不知道我是最講道理,但是你做錯了事情,就該受罰。”
掌柜這次徹底絕望了。
他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就像孫慶第說的那樣。
這件事,他一開始是不想管的,孫慶第這種人一輩子說不定就來東華樓一次,而那些公子哥每個月都回來。
為了個只來一次的客人,沒必要得罪這些回頭客。
當(dāng)然孫慶第打跑了這些人,他同樣不打算去管,但事情壞就壞在這里。
有個年輕人讓他教訓(xùn)一下孫慶第。
中年人聽他說完,還是那副我為你好的和藹表情。
“你看,我殺你是不是一點都不虧,京城都知道我這個人最講道理,結(jié)果你主動壞我的規(guī)矩,是不是該死?”
然后,掌柜就死了。
掐死的。
中年人的速度很快,以至于掌柜都沒反應(yīng)過來脖子就斷了。
殺了人后,他的神情依舊淡然,站起身,擦了擦手:“我們?nèi)ジ舯诳纯矗降资鞘裁慈?,害我死了個得力掌柜。”
黃衣少女跟在他身邊。
兩人來到隔壁雅間,但里面已經(jīng)人去樓空,只剩下一張紙。
上面就一句話:“這件事你惹不起。”
中年人嗤笑一聲,將這張紙給收了起來,然后看向黃衣少女,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這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嗎?”
黃衣少女一聳肩,神情很平淡。
“找死的年年有,總覺得今年特別多,是因為孫慶第嗎?”
中年人搖頭:“是李二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