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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南流

第四十五章 書生再攔路

兀自南流 北海小菊花 3238 2021-04-28 19:54:28

  五千騎兵浩蕩出街市,身后的街市活人無幾,只剩一片狼藉。

  這半月以來,頭發(fā)成白的張仲茂不再綸巾盤發(fā),只是簡單束發(fā),任其垂落背脊。

  自從修為和大半命數(shù)盡數(shù)度給流兒,用來穩(wěn)固那枚種子后,張仲茂就如無源之水一般,身體每況愈下,甚至走路也時常不穩(wěn),為了不讓蒙流看出自己的異樣,便自顧坐在灶臺看最喜愛的《春秋》。

  在肅州兵變前十日左右,張仲茂手中的殘破諜網(wǎng)就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沒法取得聯(lián)系,這一切都使他隱隱感到不安。

  雪夜到半,蒙流跑到張仲茂家中,把在宋府的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張,野二人。

  聽聞錢栩未死,并且已經(jīng)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時候,兩人皆是大驚。不過讓張仲茂很在意的,還是這個牽馬人到底想做什么,先是挑明許錢兩家恩怨,再讓錢栩假死,做成人傀去宋紹丘的五十大壽砍殺,于自己毫無益處,莫不是真上了年紀(jì),喜歡自己耍戲聽?

  再而,他給蒙流埋種,在宋府提醒蒙流快跑,難道編排這么多人的性命是為了流兒?

  張仲茂不敢妄下定論,這個兩甲子前的江湖執(zhí)牛馬者,向來傳聞性格古怪,殺伐無感,誰都不愿意碰上這樣的對手。

  翌日天明,野林要去田富貴家,而蒙流也想著如何向馬掌柜告知掌勺老廚死于宋府的消息,剛過龍門浦還未至街市時,野林就感覺不對,照理來說,這個點,應(yīng)當(dāng)會有街市的人在這條路上來回,可如今卻一個都沒有。

  野林帶著蒙流進(jìn)路旁的林子慢慢摸過去,發(fā)現(xiàn)街市南大門緊閉,還能聽到諸如女人尖叫,馬匹嘶吼低鳴的聲音。

  只有兩種可能:要不是山賊來犯,要不就是北安入境。

  不論哪一種,都不是什么好事,野林心知不妙,趕緊拉上蒙流往張仲茂家里跑,走到岔路口,讓蒙流快點把他娘親也帶過來,自己先去和張先生說明情況,再做謀劃。

  張仲茂聽完野林描述后,困擾自己多日的不安終于有了答案,北安曹家還是來了,只是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點,當(dāng)他讓野林去奔走告訴鄉(xiāng)里人往南跑后,猛然間想起,在宋紹丘的壽宴上那個重磅人物,陸之章。

  好像一切又有新的說法,那老前輩提前一個月布下此局,便是為了讓陸之章早一步逃離白??h,避開截殺。

  此番看來,截殺部隊?wèi)?yīng)當(dāng)是撲了空,這才打算一路向西,靠邊祁連山脈后,再北上,最后以奇兵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后方。

  不論如何,這些北安的人一定會經(jīng)過此,到時候能活多少人,很難講。

  想到這里,張仲茂握緊手中《春秋》,身形并不穩(wěn)當(dāng),但毅然向龍門浦方向走去,他要為這些肅州的貧苦無辜百姓爭取時間,同樣也是為蒙流,野林,還有洛娘爭取時間。

  張仲茂走后,牽馬人飄忽出現(xiàn)在院內(nèi),看著書生背影,負(fù)手笑了笑。

  蒙流回家后并未找到自己的娘親,讓他十分著急,詢問鄰里鄉(xiāng)親,皆說不知。哪里都找不到人的蒙流,反倒是先碰上了告訴那些鄉(xiāng)里人有賊人來的野大哥。

  野大哥只能暫時安慰蒙流,讓蒙流和王伯他們一起向南逃,至于洛娘,他野林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

  蒙流深以為然。

  等野林都告知得差不多時,才陸陸續(xù)續(xù)有鄉(xiāng)里人收拾好東西開始逃命,當(dāng)然也有不少覺得這個外鄉(xiāng)人危言聳聽,依舊安坐家中的人。野林是真氣,但也是真勸不動,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要先去找張先生,如今他行動不便,再而憑他執(zhí)拗個性,要是知道洛娘不見了,肯定是不會走的。

  可最讓野林意外的是,書生家里沒有人,就連那個放在炕尾的大箱子也不見蹤影。

  不好,張先生肯定是去龍門浦?jǐn)r人了,野林抽過獵刀,也奔赴龍門浦。

  怎么可能讓張先生一個人去送死,況且自己還答應(yīng)流兒要幫他找到娘親。這種如同熱鍋螞蟻的感覺,真不好受。

  龍門浦上大河依舊隆隆南流,在龍門浦的東岸,沈翎洲身后有千騎,隨行隊伍中還捎上了一個女子。

  等聽到河聲隆隆時,龍門浦方向依稀可見,有一書生握卷憑欄。

  黑甲中的女子看著書生,書生看著黑甲中的女子,兩人都不言語,仿佛又回到當(dāng)初,書生攔路。

  黑騎中走出一騎來,到沈翎洲耳畔低語。

  沈翎洲馬韁微拉,輕笑道:“聽聞閣下是堂堂二品高手隱居于此,不知沈某有幸知曉閣下姓名否?”

  白發(fā)書生正身與銀騎對立,神情淡然,緩緩搖了搖頭。

  也就在這時,野林沖過龍門浦,持刀來到滿頭白發(fā)的書生旁,剛剛與沈翎洲私語的黑騎再湊上來說了幾句。

  野林認(rèn)出了那個黑騎就是當(dāng)初押送自己,還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小廝,又看到被裹挾在后的洛娘,握緊了刀,剛想沖上去,便給張仲茂攔住。

  沈翎洲沉了沉氣,“我已知曉二位身份,撫朝遺民為了肅州這種窮鄉(xiāng)僻囊的賤民犧牲,根本不值當(dāng),若是想要這個女人,拿去便可,我沈翎洲沒有帶女人打仗的習(xí)慣,請讓路!”最后三字出口便極盡憤怒。

  見前面兩個不識好歹的撫朝遺民不為所動,沈翎洲狠狠點頭,大戟一揮,砍去女人的一條臂膀,掉去一胳膊的洛娘竭力忍住驚叫,自從被抓之后,她早已知曉自己的命運,只是沒想到,居然至今未殺自己,就只是為了用來當(dāng)作威脅張仲茂和野林的籌碼,不忍疼痛的洛娘直接暈了過去。

  張仲茂看到洛娘被這般對待,心頭也似刀絞,但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冷靜。

  再次想要上前的野林,又讓張仲茂攔住,書生對他惆悵道:“野教頭,令夫人一事張某長久以來并未告知......”

  野林聽聞此消息時,眼神驚愕,雖然努力讓自己恢復(fù)平靜,卻也難免頹然:“如今那個想害我的雜碎就在眼前,殺了便是,能和先生共生死,是野某榮幸。”

  張仲茂點頭,“教頭,還請你助我一臂之力?!?p>  “好說。”

  沈翎洲看著兩個男人在面前唧唧歪歪半天,就煩。

  提戟悍然前沖,身后千騎排列整齊一同沖去。

  張仲茂仰望蒼天,握卷高呼,“人生不古,春秋不復(fù)。”

  霎那間,天地色變。

  野林握刀向大戟騎將奔去。

  沈翎洲親眼見茫然天象隨著書生言語變化,心中暗罵,什么狗屁二品,這娘的不是一品天象嗎?

  “霜州鐵騎聽令,隨我破敵!”

  大多是頭一次見到有能控制天象變化之人的騎兵,遇到這情景,難免心中動搖,但是沈翎洲這一號令,瞬間又點燃了黑騎的熊熊戰(zhàn)意,頓時殺伐之意鋪天蓋地。

  大戟當(dāng)頭,野林雙手握刀,格擋住沈翎洲的借勢下劈,原想用刀勾去銀騎手中大戟,可奈何銀騎力氣也同樣了得,巍然不動。

  從旁邊沖來一黑甲鐵騎,對著步戰(zhàn)的野林就是一記面刺。

  野林腳踏銀騎馬腹,在空中翻轉(zhuǎn)出一個驚人弧線,手中獵刀從戟口脫出,踩著側(cè)面長槍,沉身下壓,借力一蹬,在空中拋出獵刀扎入黑騎脖頸,搶過對方長槍,血流不止的黑崎被野林的膝踢打落馬下,野林順勢坐上無人馬匹。

  方才野林對銀騎的馬腹一腳,勢大力沉,若非沈翎洲用大戟硬生生撐地,否則早就人仰馬翻。

  “讓爹來教教你,什么叫做野家槍法。”

  野林手握槍尾,用寬厚背脊作為支點,另一只手力壓槍頭蓄勢,鐵槍如柳枝一般彎曲,槍頭的手一放,槍尾手用力一拉。

  鐵槍在野林背后成渾圓大弧,原本細(xì)軟如柳枝的鐵槍頃刻變得無比強(qiáng)硬,直勾勾砸碎四五顆腦袋。

  野林拉緊馬韁,直追銀騎,用弧槍余力,將槍頭帶向首沖銀騎。

  沈翎洲回首見槍頭橫掃而來,大戟拖地,戟尾迅速提起,戟把與槍頭相觸,發(fā)出刺耳的碰撞聲。

  鐵槍騰空,可沈翎洲卻因為硬抗下這蓄勢最久的一記弧槍而難以馬上抬臂反擊。

  野林輕笑,直身接過空中鐵槍,順勢下腰,緊貼馬背,令人難以捉摸的回馬槍直接穿透后面正欲背后出刀的黑騎。

  這幾個充當(dāng)先鋒騎的黑甲,還未沖到那已達(dá)天象的書生跟前,就被這二品猛士輕而易舉撞破腦袋,或者透體身亡。

  沈翎洲心中壓力十足,可事到如今,早已別無他法,若自己不能重新以奇襲方式出現(xiàn)于肅州天險后,而是原路返回,不說能不能和霜州正軍一起直面肅州的大天險,就是這人員傷亡也是難以估計。

  而此時還有一個天象境界的人物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出手,沈翎洲心念微轉(zhuǎn),抱著賭一賭的心思,拖戟直沖張仲茂。

  要用多少人拼掉這個槍術(shù)絕倫的二品武夫,沈翎洲已經(jīng)無力去想。

  野林從馬背起身,見銀騎奔向張仲茂,心中很是急切,剛欲策馬追趕。

  側(cè)邊冷不丁的鋒芒突出,野林身子微后,躲過這歹毒一槍。

  “讓你許爺爺來會會你?!痹S忠由單手轉(zhuǎn)雙手,揮動長槍橫掃野林門面。

  野林又是一個下腰,手握槍尾,鐵槍緊貼內(nèi)臂,兩桿槍在空中呈現(xiàn)十字。

  許忠怒吼,想要直接用橫槍壓垮豎槍,可惜野林臂肘穩(wěn)如泰山,根本不為所動。

  野林右腳上踢,橫槍擦著豎槍向上拔高,手從槍尾移至槍身,豎槍槍頭脫出橫槍,原在槍身的手把槍向上一送,握緊槍尾,扣住臂膊,豎槍反壓,把橫槍直接壓入地面。

  野林接著便是一記樸實無華的面刺,直接貫穿許忠腦袋,將其擊落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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