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風(fēng)和青天，白光明朗。
兩層樓的別墅，陽臺上，躺在竹藤搖椅上的人睜開了雙眼。
身下青綠色的搖椅在風(fēng)中輕輕的搖晃，穆月怔忪地垂下眼眸。
她的金發(fā)散亂在腦后，幾縷垂落在腮邊，粘在了鬢邊。
她卻渾然不覺似的，只伸出白皙的指尖，怔怔地擦去眼角那滴淚水。
她，落淚了。
為那不知名的夢境。
一股如墜落深淵的孤獨感和空虛感，從內(nèi)心深處似暴風(fēng)驟雨般席卷而來。
穆月仰著皎如輝月的面容，微啟紅唇，飄渺的音波以她為中心，急速的波紋狀散開。
有誰，忽然聽到這一聲呼喚？
于是，遠(yuǎn)方，漂浮在缸中的團(tuán)團(tuán)絲發(fā)，顏色各異，青綠的、艷紅的、橙紫的……此刻卻霍的齊齊纏亂，長發(fā)的主人們將腦袋抵在一起。
“聽見了，聽見了?！?p> “我們都聽見了?！?p> “什么時候，您的子民得以回到您的身邊？”
“我們至高無上的……”
“王啊?！?p> —
雪白的松軟棉被間，面色蒼白的男人悠悠轉(zhuǎn)醒。
如往常般，精神力暴動前發(fā)生過的一切，纖毫畢現(xiàn)的殘存在腦海中，宛若歷歷在目。
一時，林良弦的臉更是慘白如白紙，被自己咬破的唇瓣艷紅如花苞，似在其上抹染了鮮血。
他像個久病難愈的病人，步伐虛浮的走出房間，意識迷茫的找尋到了穆月的房間，扭開了房門把手。
一進(jìn)去，他便見到，穆月纖細(xì)修長的身影立在窗邊，有風(fēng)拂來，垂落在側(cè)的白色窗簾，陣陣像飛舞的白紗，飄著遮去了她的半個人影。
林良弦瞳孔急劇的一縮。
在他頭痛欲裂、神思昏沉的腦海中，似乎掠過了一些畫面，清冷如月的穆月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直的飛到天上，毫不留情的離他而去。
“不！——不要！”驚懼之下，他上前一步，要去抓住穆月的身影。
太過惶急，途中趾頭撞到了桌腳，他顧不上，一個搖晃，倒著跪在了地上。
于是，穆月循聲回頭，一扭頭，看見的就是林良弦一臉冷汗的對著她這個方向跪了下來，面含祈求的望著她。
“你怎么了？”被他的姿勢驚到，穆月笑了笑，穿過層層疊疊的窗簾走過去，心下好笑。
“你不會以為，我是要跳樓吧？”
林良弦愣愣地跪在原地，見她逆著光向自己走來，那熟悉的剪影，落在他的眼中，不知怎的，令他眼眶一熱。
好像，為了讓穆月向自己走來，他已經(jīng)等了許多年似的。
穆月不知他的想法，見他一動不動的跪著，心底難得奇怪了起來。
“你怎么了？你難道真的以為我是要跳樓，被嚇到了？”
林良弦慢慢的搖頭，他低下頭，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些什么。
不，不是。
是以為她要離他而去。
就像……
就像什么？
腦子里紛亂的有許多想說的話，到了此時，卻全都卡在喉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穆月垂眸，見他臉特別白，唇又特別紅，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脆弱來，不由的伸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你放心，在我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之前，我怎么樣都不會離開你的。”她輕聲的保證道。
林良弦神色恍惚的由她握著自己的手，站了起來。
聽了這話，他很想問，那之后呢？完成了你想要做的事情之后呢？你會怎么樣？
可是，幾個問題在唇邊打了幾個旋，他什么都沒有問，默默的任由穆月攙扶著他，坐在了沙發(fā)上。
“可以問一下，你知道你為什么會發(fā)生精神力暴動嗎？”穆月拍了拍他身旁的沙發(fā)，也坐了下去。
她歪著頭問他時，藍(lán)眸清澈無瑕，神色間純?nèi)坏暮闷?，似乎只是好奇而已?p> 林良弦卻被從她口中說出的“精神力暴動”一詞，驚得心口一滯。
知道了，她知道了……知道他是個會隨時發(fā)生精神力暴力的潛在危險分子……
林良弦腦袋空白，思緒空白，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你不知道嗎？”見他神色惶惶而茫然，穆月不再追問下去。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沒關(guān)系，不知道就不知道吧?！?p> 她通過之前在光腦論壇上的關(guān)鍵詞搜尋，隱隱能得出個猜測。
然而，沒有確切的證據(jù)和他人的佐證下，猜測永遠(yuǎn)只能是猜測，即使理論再怎么有跡可循，終究禁不起半分揣測。
“不、不，我知道……”眼見穆月問完話后，就要起身離開，林良弦忙出聲。
他閉了閉眼睛，聲音澀然，“對于這一事，我知道的不是很多，只能說個大概?！?p> “精神力暴動”這一詞對于星際人來說如家常便飯般簡單，可是，如果你要問起其中的緣由，真要詳細(xì)說說，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像天生就學(xué)會的吃飯、喝水似的，如果你問，為什么要這樣吃、這樣喝，道理誰都明白，但真要你解釋，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第一個，最常見的，精神力透支?！?p> “每使用一次精神力，精神海里的……‘水源’，便會抽取出去一點?！?p> “精神力透支，便是精神海里的‘水源’徹底枯竭?！?p> “第二個，少見的，臨到危機(jī)關(guān)頭爆發(fā)出來的精神力暴動。顧名思義?！?p> 幾百年前，那個將軍，便是在他的同性愛人即將遭遇蟲族的致命一擊時，便猛然發(fā)動了精神力暴動，將附近的一切都燃為灰燼。
“第三個，也是最后的，注射藥劑?！?p> “這種藥劑，只要沿著手腕的靜脈注射進(jìn)去，被注射者的精神海便會被強(qiáng)制的擴(kuò)容、填充，變?yōu)樵瓉淼臄?shù)十倍，精神力強(qiáng)悍無比。”
“不過，這種效果只有在被注射了與使用者身體素質(zhì)相吻合的劑量后，才能出現(xiàn)?！?p> “只要劑量稍微出了點差錯，使用者就會立即發(fā)生精神力暴動，爆體而亡?！?p> “就這三種，沒了。”
穆月一臉若有所思的聽完了林良弦靜靜敘述完的全部。
與她查到的資料差不了多少，不過更詳細(xì)、更精準(zhǔn)一些。
除了……藥劑。
穆月眸光一閃，“可以再多告訴我一點，關(guān)于藥劑的事嗎？”
“這個事，我知道的不是很多。”林良弦垂著眼睛，語氣輕飄。
“只知道，這個藥劑以前是國家特意投資一個實驗項目開發(fā)出來的，目的是強(qiáng)化人們的身體?！?p> 畢竟，身體素質(zhì)異常強(qiáng)悍的蟲族，時刻都有發(fā)起攻打帝國的戰(zhàn)爭的危險，若是人人都是一支兵隊，自然是無所畏懼、不懼憂患。
“可是，研制出的藥劑與計劃的理想狀態(tài)相去甚遠(yuǎn)，中途引發(fā)過多起城市中心人民的精神力暴動。”
“為了公眾社會的安全，國家近幾年已經(jīng)禁止藥劑的流通交易了?！?p> 穆月意外的瞥了眼林良弦：“你說你知道的不是很多，明明很多嘛?！?p> 比網(wǎng)上的捕風(fēng)捉影、只言片語，補充得太多太多。
聞言，有一瞬，林良弦不自在的抖了抖眼睫。
他屈起長指，用骨節(jié)揉著自己的眉心，有意無意的遮去自己眉眼間的神色。
“你……想要藥劑嗎？”
“嗯？”穆月驚異的掃了一眼林良弦，卻只看見他留給她的半張側(cè)臉。
忽而想到什么，她道，“想，你能拿到多少支？”
“黑市里，每年私底下都會流通一兩支藥劑?！彼淮_定的輕聲道，“如果沒有記錯，上次舉辦的拍賣會，就在一個星期前?！?p> 言下之意就是已經(jīng)錯過了，拿不到了。
“好?！蹦略骂h首，臉上并無失望之類的神色。
如果能拿到一兩支，自然是意外之喜。但拿不到的話，也全在意料之中，并沒有可惜的必要。
哪料，林良弦忽而放下抵在眉間的手，他的眉眼此時全部都顯露在穆月眼前，似乎是要不漏余地的把自己整個人都扒干凈，袒露在她面前似的。
他認(rèn)真的詢問：“你想要藥劑嗎？只要你跟我說‘想’，我一定把藥劑送到你的手上?！?p> 劇情梗概中，不是說，林良弦是影帝嗎？
不應(yīng)該，只是個……獨在娛樂圈里有所建樹的影帝嗎？
心底隱隱察覺到有其他不為人所知的事實即將浮出水面，穆月面容一肅，那雙向來瀲滟多情的眸，此刻銳利的像一輪鋒利的彎刀。
“我想要。”
“好?！绷至枷颐佳蹚潖澋男ζ饋?。
他俊逸溫雅的皮囊之下，隨著他即將要去滿足穆月的一個愿望，扭曲的詭異的無比愉悅、滿足。
他見穆月隨著他的話，身體幾不可見的一松，心頭一時仿佛是灌滿了蜜般的甜。
林良弦游走于娛樂圈中，見過形形色色的男女，其中尤其瞧不上有意討好他、求他辦事的。
可，眼前這個人。
與其他人皆不一樣。
明明她眼中云淡風(fēng)輕，仿佛對世間萬物都放不進(jìn)眼底
但只要為了得到她的一個垂憐。
將所有的一切，都捧至她的眼前，似乎都永不為過。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穆月很快離開。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門背后，林良弦坐在她原本坐的沙發(fā)位置上，滿足的倚在靠墊上。
鼻前，似乎猶在縈繞著她離去前留下的，身上的清香。
林良弦撥通了一個光腦通訊。
隨著遠(yuǎn)在另一頭的光腦，界面上亮起他的信息卡數(shù)字，一雙手，激動得顫抖著接起了通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