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無力感
李道明是宗室郡王，所以李景恒沒有把他收監(jiān)于左武候衛(wèi)，而是把他押到宗正寺。
當(dāng)值的宗正少卿長孫沖看到李景恒，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冷聲道：“李景恒，你來宗正寺干什么？”
李景恒沒計較長孫沖的態(tài)度，畢竟他弟弟死在自己手里，將罵罵咧咧的李道明帶到長孫沖面前，要求長孫沖安排牢房。
得知詳情后，長孫沖的內(nèi)心活動和長孫無忌一樣，終于相信李景恒是真的想為百姓出頭。
他真想把李景恒的腦袋打開好好瞧瞧，看李景恒的腦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關(guān)隴貴戚里怎么出了這么個東西。
有著歷史局限性的長孫沖不會明白，這就是背叛自己階層的革命者。千年之后，背叛自己階層的仁人志士數(shù)不勝數(shù)，才有了后來的覺醒年代。
不過長孫沖可不會如自己仇人所愿，死活就是不答應(yīng)收監(jiān)李道明。
同李道明一起返回長安的還有李道明的發(fā)妻淮陽王妃，隨后進城的淮陽王妃在半道上聽到丈夫被武候衛(wèi)抓走的消息，立馬掉頭去宮里求救。
一向喜好飛白的李世民又在臨摹王右軍的字帖，他最近心情特別愉快。微服出宮幾次，發(fā)現(xiàn)長安城里風(fēng)清氣正，逝去的愛妻長孫文德皇后由于長孫無忌的大義滅親，在民間的賢名更勝從前了。于是原本心里對李景恒的埋怨和不滿也漸漸消散了，心想這煌煌天朝，有個李景恒這樣不怕得罪權(quán)貴的宗室子弟也是挺好的。
結(jié)果就聽到了淮陽王妃哭訴李景恒抓走了淮陽王李道明……李世民氣得把手里的毛筆摔了出去，氣急敗壞地趕到左武候衛(wèi)，卻聽說李景恒并沒有回到左武候衛(wèi)。
看著怒氣沒處撒的李世民暴跳如雷的樣子，噤若寒蟬的張勇弱弱道：“陛下，淮陽王是宗室，云夢公會不會是押著淮陽王去宗正寺了?！?p> 李世民一聽有理，立馬出了左武候衛(wèi)，去了宗正寺。
待李世民駕臨宗正寺，李景恒和長孫沖還在對峙。
看到發(fā)妻帶著李世民這個大救星趕到，原本如斗敗公雞的李道明頓時有了主心骨，大喊陛下救命。
“李景恒，你今天又要干什么？”李世民感覺心累，本來還覺得有李景恒挺好的，結(jié)果又開始作妖了。
李景恒拱手稟告道：“淮陽王在春明大街無故縱馬，導(dǎo)致一人被撞身亡，觸犯律法，臣已將人犯捉拿。念在淮陽王是宗室緦麻親，故臣請宗正寺暫時收監(jiān)，卻被宗正少卿無故阻攔，請陛下圣裁！”
李世民苦口婆心說道：“景恒，你知道道明是什么人嗎？他是你的從叔??！”
“在臣眼里只有殺人的嫌犯！”李景恒懟道。
“你這是忤逆！”見李景恒還敢頂嘴，李世民更氣炸了。
李景恒幽幽說道：“臣是陛下任命的左武候中郎將，臣執(zhí)行公務(wù)時，也就代表著陛下。天地君親師，君在親前，何況從叔乎！”
“你這是詭辯，那朕就罷了你的官職！”李世民威脅道。
“若陛下執(zhí)意如此，就請陛下著中書省擬旨吧?！?p> “你——”李世民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一甩衣袖，不再理李景恒，轉(zhuǎn)頭問左右道：“孫伏伽來了沒有？”
有內(nèi)侍說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那還不快請進來啊！”
李景恒皺眉道：“陛下這是何意？”
李世民沒好氣道：“你不是言必稱律法嗎？那好，朕就讓大理寺卿在這里當(dāng)場依法判決！”
孫伏伽一路小跑進來，李世民立刻道：“孫愛卿，道明今天進城時，不小心驚了馬，無法控制，導(dǎo)致有一個路上行走的百姓被撞身亡，依律該如何判罰？”
孫伏伽思索道：“既然是無意間驚了馬，那便是過失殺人，依律可不判刑，以贖論。過失殺人者贖銅一百二十斤?！?p> “好，道明，明日準(zhǔn)備銅一百二十斤，交給大理寺，回家去吧！”李世民拊掌道。
“陛下且慢！”李景恒連忙反對道：“臣有人證言，淮陽王在春明門便打傷了一名守門士卒，然后在春明大街肆意縱馬，分明是有意為之?！?p> 李道明重新抖擻了起來，傲然道：“就是春明門那個不長眼的士卒驚了孤的馬，才不小心撞死了人?！?p> “那請陛下傳召守門士卒，當(dāng)面對質(zhì)。”
李世民乾坤獨斷道：“不必了，朕說李道明是驚馬傷人就是驚馬傷人，還不趕快把淮陽王身上的鎖銬解了!”
武候士兵自然不敢不從，連忙解開李道明手上的鎖。
“好了，道明，你也是一路風(fēng)塵，回家歇息去吧，記得明日準(zhǔn)備好贖銅?！崩钍烂裣蛲鈸]揮手道。
李道明一邊揉了酸紅的手腕，一邊高呼陛下圣明，然后惡毒地盯了李景恒一眼，揚長離去。
其實李世民之所以這么維護李道明，倒不是因為李道明是他的親戚，完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可不想李淵的鬼魂再出現(xiàn)在甘露殿。
看著李道明大搖大擺地走出宗正寺，李景恒咬牙切齒，真恨不得用自己的方式，劈個天雷直接把李道明劈死得了。但是他剛剛把長孫溫詭異的弄死，若再讓李道明死于超自然現(xiàn)象，太巧合了，只怕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先把李道明記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李世民的目光重新回到李景恒身上，有點欣賞，又有點不滿，面上表情特別豐富，嘆息道：“景恒啊，你年紀(jì)還小，有赤子之心難能可貴，但為人一世，總還是要講些人情世故的。這樣吧，你在左武候衛(wèi)的擔(dān)子先歇歇，轉(zhuǎn)任右屯衛(wèi)中郎將，專職百騎統(tǒng)領(lǐng)吧?！?p> “喏！”李景恒默默低頭，第一次生出無力感，心里面思緒萬千。李世民終究是封建帝王，即使用法術(shù)迷他，也只能影響他一時，無關(guān)大局。要想建立真正依法治國的法治社會，是不是該從小培養(yǎng)一個合格的大唐接班人呢。
這個念頭在李景恒內(nèi)心深處悄然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