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靜靜坐著,喝著侍者遞上來的香茶,輕咂一口,芳香沁入心懷。
眾人桌上茶水、瓜果俱已呈上之后,居中而坐的中年男子張口說話:
“我名司馬陵,朱雀牧長子,暫定為將來朱雀牧傳承者。
今日來召集諸位,想必在座各位都已經(jīng)知曉緣由,鎮(zhèn)中的成年居民盡數(shù)昏迷,乃是被妖魔攝取了魂魄,我正是代朱雀牧前來料理此事。
故此我的命令即是牧守的命令,諸位把所知曉的關(guān)于此次妖魔的東西,盡數(shù)講出來吧。
飛鴻道人,你先說如何?”
阿七看向師父,師父十?dāng)?shù)年來從未向自己透露過道號名姓,今日里看司馬陵的稱呼,師父似乎與朱雀牧淵源頗深,可師父對朱雀牧印象卻好像并不是很好?
師父輕輕飲了一口茶,沉吟片刻,
“就目前來看,此妖有兩樣法寶,第一樣便是那由黑色細(xì)絲所成的黑霧,第二樣是將活人魂魄注入其中的紙人。
這兩樣?xùn)|西,黑霧主攻神識魂魄,并能縛住人的肉身,紙人不知疼痛且能學(xué)人招式,都不好對付?!?p> 司馬陵微微點頭,威嚴(yán)的目光掃向赤朱、赤離二人。
赤離搶先說道:“剛剛飛鴻老頭已經(jīng)說了那妖魔有什么本領(lǐng)了,那我就來說說我們能如何對付它,青陽鎮(zhèn)中成年居民魂魄盡數(shù)被擄掠而去,可偏偏那黑霧無法踏入一間小酒館的門,多虧一件寶貝。
據(jù)我所知,那店中掛有一幅寶畫,那幅畫有著莫大的神通,恐怕尚在父親您的修為之上,如果把那畫取出,何愁不能降殺那妖魔?!?p> 赤朱按住兄長,不讓他繼續(xù)說下去,對父親說道:
“父親,當(dāng)日我將阿七兄弟送去酒館的時候,便已經(jīng)問過了。
那幅畫乃是他們老板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來歷已經(jīng)不甚清晰,這件寶貝唯有一個禁忌,那就是不能拿出酒館之外,以免為禍人間。
據(jù)其祖上所說,這份機(jī)緣千年后當(dāng)有大用,故此代代相傳,至今未絕,那間酒館經(jīng)歷數(shù)次翻修也未曾將其拿出過一次,若是將其拿出,頃刻間便會化為飛灰?!?p> 聽完他弟兄二人的話,司馬陵沉吟良久,依他們所講,即便在朱雀牧之府邸內(nèi),也是鎮(zhèn)宅之寶,如果能夠拿出來對陣妖魔,自然是再好不過,事后歸不歸還,料他們也不會有異議。
說什么拿出來便會化作飛灰,不過是哄騙人的把戲,還得等我親自走一遭之后,再做定奪。
接著人們的眼光都落到阿七身上,等候著阿七有何高見。
阿七沉默良久,大體的情況已經(jīng)被他們說盡了,那些隱秘之處必不可以對他們言說,一旦秘密被他們知曉,恐怕就出不了營壘的門了。
司馬陵微微笑道:“小道友為何沉默不語,讓老夫在此苦苦等待啊?!?p> 一絲威壓被施加在身上,又感受到言語中的殺氣,阿七開口:
“我所說的與諸位有所不同,這個妖魔所用的紙人與黑霧,都有一個共通之處。
那就是都帶有幽冥死界的氣息,也唯有幽冥深處那些鬼怪,終日與亡靈相伴,才能夠修出如此奇詭的法寶,所以這個妖魔的來歷甚是蹊蹺?!?p> 聽到幽冥死界四個字,司馬陵面色一變,臉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收斂起來,驚訝中又帶有恐懼的臉色,看上去頗為奇特。
“小道友,你所言當(dāng)真?”
“千真萬確?!?p> 司馬陵的面色沉得似是能滴出水來一般,低眉垂目,帳中眾人也都靜靜等待他的命令。
許久,他又復(fù)往常威嚴(yán)之態(tài),對在座的諸位說道:
“若阿七小兄弟所言非虛,情況就必須要回報給我父親,即當(dāng)任朱雀牧,此事非同小可,待我來調(diào)查一番再做決定。
時辰已到正午,諸位先下去用飯吧,側(cè)帳內(nèi)已擺下酒宴款待諸位。”
到了帳外,太陽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光澤,被烏云遮蓋,僅能看到一圈圓圓的朦朧白光。阿七詢問師父為何也來到此處。師父輕聲嘆息,目光越發(fā)的深邃,沉聲說道,若是與當(dāng)年那事有關(guān),自己是非來不可的。
阿七也不好往下問,去側(cè)帳用了午飯,飯畢,司馬陵再度派人來請,邀他們共赴小酒館查看那幅奇畫。
去往小酒館的路途中,阿七總覺得在被什么注視著一般,十分的不自在。天空中烏云已經(jīng)積聚起來,遮得不見天日。兩旁衰敗的白草,還有枯萎的落入泥土中的花朵,都暗暗傾吐著凡人所不可知曉地預(yù)言。
天空中大片的陰云此刻已經(jīng)壓在了頭頂,鎮(zhèn)子中充斥著昏黃的光線,光線彌漫在鎮(zhèn)子兩旁的樓閣門面所刷的朱漆上,使那種朱紅色變得如鮮血一般鮮艷。
來到那幅畫前,店內(nèi)一兩個伙計恭敬地立侍左右。
司馬陵看見那幅畫也是一皺眉頭,當(dāng)年那畫筆落在宣紙之上時,本就沒有章法,再經(jīng)歷歲月的洗磨,墨色也顯得模糊老舊,但他明顯是見過此等東西的,已經(jīng)猜出個大概。
他回頭示意阿七等眾人退后,他們已經(jīng)站到較遠(yuǎn)之處后,天地間一陣鳳鳴刺破虛空,赤紅的袍子上金色鳳凰紋路活了起來,飛騰而起,與虛空中奔來的鳳皇虛影融在一處,凝成實體。
那鳳凰之影隱約間已有朱雀之形,攜著滔天的威勢被他凝于掌心,探出手指,輕輕碰觸那幅極為潦草的畫卷,五指與那墨色相觸,一股太陰真水從中涌出化成暗金色蛇形,沖過鳳皇之影,直纏向他的臂膀。
畫卷中還有一道玄龜之影自太陰真水中浮現(xiàn),抬腳便鎮(zhèn)壓下去,見到玄龜之后,司馬陵立即收回朱雀神通,畫卷之中的涌出的太陰真水與玄龜金蛇當(dāng)即也消失不見。
與昨日不同的是,司馬陵的修為更高,畫卷中涌出的太陰也隨之更強(qiáng),畫中的筆墨遇強(qiáng)則強(qiáng),讓阿七覺得十分玄妙。
司馬陵這一番查探以后,額頭鬢角都有汗珠沁出,剛剛距離被此畫所傷僅差分毫,這幅畫中的筆墨果然繪著極其玄奧的世間大道。
又轉(zhuǎn)念一想,這樣一幅蘊有仙家法則的畫卷,即便拿出去又怎么會毀損呢,即便毀損,得不到的東西,毀損也就毀損了去吧。
師父飛鴻道人看出司馬陵所想,上前出言勸阻道,
“像這幅畫卷一般的寶物,朱雀牧之府邸中也不是沒有,何必讓這件至寶臨于險境呢?”
司馬陵一聲冷哼,徑自取下大踏步往門外走去,
“你老了,飛鴻道人,若是做事畏畏縮縮,朱雀牧之府中又怎會有這種寶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