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想要反抗,她一字一句地對媽媽說:“請你以后不要叫我賠錢貨!我要是賠錢貨,也是你生的!”
聽到女兒又敢和自己犟嘴,馮淑敏吼道:“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是賠錢貨,也是你生的!”朱珠重復(fù)道。
“我看你皮又緊了是不是?”馮淑敏罵道。
“你想打就打吧,我爸喝酒有錯,我生下來就有錯!你在外面亂搞就沒錯?你就沒錯?”朱珠脫口而出,她沒想到自己會對媽媽說出這樣不敬的話。
馮淑敏眼里的怒火突然熄滅了,腰塌了下來,她雙手抓住女兒的肩膀,嘶啞著說:“我沒有錯,是你們毀了我!”她使勁搖晃著她的肩膀,重復(fù)道:“是你們毀了我的人生”!
她拖著腿走進臥室,鎖上門,蜷縮在床上,潸然淚下!
馮淑敏想起了自己被朱廣文強暴的恐懼,想起了生孩子大出血的疼痛,想起了生了女兒在婆家遭受的冷眼,想起了丈夫還養(yǎng)著前女友的背叛。
她想起年輕時清清白白,卻還要忍受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她想起為了家里的飯店,被丈夫逼迫去參加的酒席;她想起只要提離婚,丈夫就發(fā)出的死亡威脅。
她想到自己是如何從不情愿淪落到自愿;如何從被利用變成老練的使喚別人!她終究是成為了別人口中的那種人。
馮淑敏沒有愛過那些逢場作戲的男人,她不愛朱廣文,也不愛朱珠,她只愛自己。
可是現(xiàn)在,她是一朵生在淤泥里的蓮花,狂風(fēng)肆意撕扯著它的花瓣,冰雹猖狂擊打著它的花蕊。出淤泥的花,又陷落在無盡的黑暗中。唯有纖細(xì)堅韌的根莖,支撐著那僅存的白色傲骨。
她很委屈,很憤怒,為什么自己一個這么高傲閃耀的人,要經(jīng)歷這些不堪,落的如此地步。
在馮淑敏16歲時,她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省歌舞團,但因家庭成分的問題,被替換掉。這是馮淑敏第一次失去了離她夢想更近的機會。
后來她成為了市歌舞團的一名舞蹈演員。她一心想要登上更大的舞臺,而不是這只能容納200多人的小劇場。所以不管多小的演出,她都認(rèn)真對待,爭取做演員里最耀眼的那一個。
團里的男性工作人員都很喜歡她,年輕的想和她處對象,結(jié)婚的也有不軌的想法,馮淑敏都堅決拒絕,這也惹得女演員們的嫉妒,經(jīng)常風(fēng)言風(fēng)語,但她根本不在乎。
因為她有更大的夢想,根本也瞧不上這小地方的人。
如果說16歲時次失去的機會,是時代給她的重創(chuàng),那以后所有的不幸,馮淑敏都?xì)w咎于與朱廣文的相遇。
團里有個歲數(shù)挺大的男場務(wù),一直對馮淑敏心懷不軌,那天單位聚餐,男場務(wù)沒少喝酒,席間就騷擾馮淑敏,煩的她提前離場,但沒想到男場務(wù)尾隨著她離開。
馮淑敏回家要經(jīng)過一條偏僻的小巷,男場務(wù)就開始對她動手動腳。
年輕氣盛的朱廣文從朋友家喝完酒出來,剛好路過,看見這一幕,便上前英雄救美,給男場務(wù)揍個不輕。
馮淑敏想要對這個勇敢正義的男子道謝,但他揮揮手說:不必,見義勇為人人有責(zé)。
她當(dāng)時想,真是個好人,這是她對朱廣文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男場務(wù)沒來上班!
第三天,他老婆帶著自己的一眾親屬,去歌舞團抓馮淑敏。大罵她不要臉,勾引自己老公。
團里的女工友也跟著起哄,說她平時就作風(fēng)不良,男工友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一個個都躲著。馮淑敏真是有有苦說不出。
只有老團長站在她身前擋著,對來鬧事的人說:這是國家的地方,你們要撒野,滾出去!馮淑敏是我歌舞團的人,在這,誰都不能動她!
馮淑敏非常感激老團長在這個時候幫她趕走鬧事的人,老團長讓她從后門回家,沒有自己的通知,暫時就不要來歌舞團了。
她想不通,自己什么沒做錯,明明是男場務(wù)對她圖謀不軌,動手動腳!她咽不下這口氣,想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她想到那天晚上出手相助的那個男人??墒窃趺凑夷??她只能每天站在那個小巷路口等待。
終于在幾天后的晚上,朱廣文從朋友家喝完酒晃晃悠悠的走過巷口,看到了依偎在路燈下的馮淑敏。
好美的女子,朱廣文驚嘆!卷曲的長發(fā)像海藻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身材玲瓏的曲線像鬼魅一般勾著他的魂!
馮淑敏走上前,她也看清了這個男子,平凡的樣貌,喝的通紅的臉,迷離的眼神。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大哥,謝謝你那天出手,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行呀!”朱廣文爽快的答應(yīng)。他根本沒有聽清馮淑敏在說什么,只是被眼前的這個女子深深地吸引。
他有點兒懊惱,那天怎么沒注意呢!他也暗下決心,不能再放手!
隔天馮淑敏就帶著朱廣文回到歌舞團。
果然,男場務(wù)的悍婦和一眾家人堵在歌舞團后門。他們見馮淑敏出現(xiàn),破口大罵了起來。男場務(wù)的老婆像瘋狗一樣的沖過來,抬起手就要扇馮淑敏嘴巴子,被朱廣文擰住了胳膊。
來鬧事的人見自己人吃虧,抄起鐵锨就砸向朱廣文,他奪下鐵锨又狠狠給了這人一腳。
朱廣文大吼:“我看你們誰敢動她!”
男場務(wù)老婆罵道:“不知道又從哪找的野男人,賤貨就到處勾引男人!”
工友都跑出來看熱鬧,男場務(wù)也藏在工友們身后。
朱廣文把鐵锨扔向潑婦的腳下,理直氣壯地說:“那天我親眼看見這個孬種,在欺負(fù)這位女同志!”
他指著躲在人群里的男場務(wù),又大吼:“人是我打的!有什么沖我來!”
鬧事的人質(zhì)問道:“你怎么證明?誰知道你是不是她的姘頭!”
“我用我的人格擔(dān)保!要不我們就去派出所!”朱廣文拍著胸脯說。
那個年代,大家對于報警還是有一定的震懾力!
男場務(wù)老婆沖到人群中,抓起她的男人,大喊道:“你到是說句話呀!”
只見他低頭沉默,就像一顆淹久了的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