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天經(jīng)卷東側(cè)的禁閉房
“師兄~,師兄~,你在哪啊~?”“這兒!”
月色下,一只漲紅的手勉強(qiáng)伸出了地窗
“師兄,這些吃的我可是費(fèi)了好大勁才弄到的,送過來還不能被別人發(fā)現(xiàn),夠講義氣了吧”
是陸淮青平常走的最近的兩個小跟班,來給他送吃的來了
“給”
陸淮青接過裝著食物的包袱后,狼吞虎咽的就掀開吃起來了
“禁閉屋的日子不好過吧”“廢話!給的東西是人吃的嗎?!”
說話還是嗚嗚咽咽的,被打的太重了,又加上急著吃東西,整個人十分狼狽
“師兄,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啊,得了那么嚴(yán)重的處罰”“關(guān)你什么事??!”“我們這不也是關(guān)心嘛”“用不著!”
掌門徒弟的身份被下了,還被關(guān)了禁閉,這肯定不是小事啊。本來他們就站不穩(wěn)陸淮青這邊了,他居然還是這個態(tài)度,那干脆也就把話挑明了
“師兄,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給你送吃的了”“你們什么意思?!”“你也知道的,禁閉屋這里管得多嚴(yán),而你又是被掌門送進(jìn)來的,我們也沒辦法呀”“別忘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你們背叛我,等你們師兄我出來了有你們好果子吃!”“師兄,我們..”
“誒,何必呢~”他的話被身后的趙德打斷了“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師兄!”
‘師兄’這兩個字咬的輕諷,但狼狽的陸淮青沒聽出來,還以為真的是在關(guān)心,以為這兩個字真的還有點(diǎn)用
“你還知道我是你師兄啊,我說趙德,平日里我可待你們不薄??!”“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師兄了”“什么?。磕?.!”“你記住,從這里出來后你就是個打雜的了”“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該叫我什么,以下犯上,在昆侖可是很嚴(yán)重的哦~”“你們!!”“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一次糾錯的機(jī)會——陸淮青”
陸淮青此刻眼是殺人的目光,配上這鼻青臉腫的樣子,還真是扭曲
“師...兄”忍無可忍下,陸淮青還是忍了,低下頭叫出了本該是他的兩個字
“聽不見”“師,兄”“抬起頭來叫”“師兄”“這就對了嘛~!”趙德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嘖嘖嘖~瞧瞧你這副樣子,可憐兮兮的。要是你能再識趣一點(diǎn),沒準(zhǔn)我還會再送點(diǎn)吃的來給你,聽到了嗎?”“小陸~?”
“我們走”
調(diào)戲完這只‘落難虎’后,陸淮青目睜兩人離開
“??!啊!?。?!啊——!”“啊~——??!”
禁閉房內(nèi)噼里啪啦碗筷摔碎的聲音,伴隨著發(fā)了狂的怒吼,宛如一只失智的野獸。他抓著地下室送飯口的欄桿瘋狂搖晃著,臉緊貼,口水四濺
“我要?dú)⒘四?!殺了你們!所有人??!所有人都?xì)⒘耍?!啊——??!?p> 惡毒的目光從牢中發(fā)散而出,彌漫開來,在皎潔的月光中,四處游蕩
“沒想到陸姑娘一路上經(jīng)歷了那么多啊”
同一片月光下,昆侖的客房內(nèi)
“所以說,多謝昆侖能給我們一個暫息之地”“助人濟(jì)世本就是昆侖義不容辭的責(zé)任,如果你們想,完全可以多留些時日”
“就是就是,干脆你們和我一樣就直接留下吧,這樣我才能報你們幫我逃出家門的恩呀”“我們當(dāng)時也是有目的的,參加你的比武招親,你沒怪我們給你家招了那么多麻煩就不錯了,還談什么報恩啊”“要的要的,我才不愿意就這么隨隨便便的嫁人了呢。如果沒有你們,我還是要逃出來的,憑我一個人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當(dāng)然要好好謝謝你們了”
婉凝真的是以為,又一個普通人因她而被迫在外流浪,幸好不是
“師兄我聽說...”“我不知道你還有客人”
幾個人聊著,門突然被打開了
“師妹,你怎么來了”
門外來的人是白芳,欣喜的表情在看見其他人后,準(zhǔn)確的說是落到婉凝身上時,又鎮(zhèn)定了下來,改為了微笑
“我只是聽人說你剛剛回派了,所以...來看看你有什么需要不,也不知道你在招待客人”
客房內(nèi)沒有客人,那會是什么?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師妹,白芳,我派箐心師尊的首徒。這幾位是清一師叔的客人,王育,縭蘿,陸婉凝”
“早就聽說昆侖來了幾位厲害的客人了,一直沒機(jī)會見面,幸會”“厲害的客人?夸張了吧”縭蘿應(yīng)道“能徒手接住磬真師叔一劍的人,放眼天下又能找到幾個?”
“徒手?”常玄將目光投向了幾人
“運(yùn)氣罷了,都是誤會”王育站了出來,謙遜有禮
“哇~,原來你那么厲害啊”徐沁在昆侖派呆了好幾年呢,她自然明白那一劍的分量
“這不是徐沁師妹嗎?你怎么回昆侖來了?”“說來話長”
徐沁將離家出走并打算留在昆侖的事,從頭又說了一遍。不像對掌門那樣有所猶豫,而且還得請求白芳師姐替她在師傅那說上兩句,在她印象里白芳師姐還是很好說話的
“這...”但白芳遲疑了,作為常伴師傅的徒兒,她明白師傅的秉性,這件事估計是不太可能的
“徐沁師妹也是有苦衷的,要是寄封信回去向她家人報個平安,師姑那松口了,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吧?”
“我...盡力吧”
千言萬語,還是抵不上有熟人幫忙來的重要
“多謝白師姐!”
她知道白芳師姐和箐心師尊關(guān)系好的就同母女一般,有她說話這事基本上也就成了,也總算能松口氣了。孤身在外能找到安神的地方,感覺是真好
“那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等一下,我們一起走吧”“師兄?”“我有一些話還要和你談?wù)?,關(guān)于派中的近況”“...好吧”
“那陸姑娘你們也早點(diǎn)休息吧,我們就先走了”
“那我走了,晚安各位,明天再見”
常玄帶著白芳,徐沁隨后,離開了客房
各個都很忙,這忙碌的一天,也算是結(jié)束了
“近來還好嗎,師妹?”“都挺好的”“那就好,那就好”
還是在這片月色之下,青梅竹馬的一對師兄妹,踏的沙沙作響的白雪
“師兄這次在外面的任務(wù)還順利嗎?”“沒什么大問題,還算順利吧”“那就好,那就好”
世上能有多少人能全心全意的為他人著想?他們兩也算是一對吧
“昆侖的天氣一向寒冷,師妹要多注意保暖呀”“你也是,師兄”
......
......
“對了”
兩人同時出聲
“你先說吧”白芳微笑著看向常玄“師姑是有交給你什么重任嗎?眼睛都出黑眼圈了”“有嗎?”
白芳自己都不知道,被提醒后后知后覺的摸著,不過這段時間確實是挺忙的
“最近派中有兩位弟子受了重傷,我和師傅正在全力救治”“哦?怎么回事?”“不能完全確定,但”
這個消息師傅說過不能輕易向外人透露的,但常玄肯定不算了,而且還是她的師兄、常玄
“基本上可以確定,是被魔物所傷”“怎么會這樣?茂榿山出逃的那幾只妖魔已經(jīng)被我抓回來了啊”“這個由掌門與磬真師叔正在調(diào)查,我和師傅盡全力,也只能暫保他們的性命”“這么嚴(yán)重?”“沒錯,從這段時間的觀治來看,傷他們的很有可能還是只大魔。魔物留下的傷口本就難愈,所以,你也知道的”
腐化糜爛,魔氣纏身,被染上了都難逃一死,這也是世人皆懼‘魔’這一物的原因
而白芳口中所言還是只‘大魔’,妖獸禍亂常有,而魔物卻不多見,更別說道行深厚的了,可想而知
“看來昆侖是難太平了,難怪師傅會提前招收弟子,哎”
他們也不想無辜的人為此冒上生命危險,但昆侖的實力到頭來還是有限的。天下蒼生的太平,總是要有所犧牲,他們已經(jīng)是首當(dāng)其沖了
“你剛才想說什么來著?”“哦,我只是想問問,你與陸姑娘那一行人認(rèn)識多久了?”“也就是這次任務(wù)偶遇的,怎么了?”“沒什么,只是聽師傅說這幾個人都不像是普通人,想多了解一下他們”“是啊,確實不是普通人啊”
看今天這樣子,連幾位師尊對他們都挺上心的,能普通嗎。尤其是那個叫王育的,常玄早就對他好奇了,十分的好奇
月下獨(dú)坐
與師妹繼續(xù)談了會兒心之后,將她送了回去,現(xiàn)在,他一個人坐在主殿前的石階上,今日殘剩的雪點(diǎn)點(diǎn)落在身上
作為昆侖派掌門輕塵的弟子,大弟子,昆侖的首席弟子,他身上的壓力也不小啊~
...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就有人敲響了縭蘿與婉凝的房門
“誰呀~?這么早,煩死了~”
敲門聲還是不停,縭蘿無可奈何的爬起了床,縮了縮手腳,半瞇著眼半開了房門
“誰???又打擾本姑娘睡覺?”“陸姑娘醒了嗎?”“關(guān)你什么事啊,想追我家姑娘的人多了..”“咳—”“清、清一前輩,怎么是你?。俊?p> 一個激靈,縭蘿瞬間清醒了,也不從門縫里看人了
“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又是哪個男弟子想要,額..想要接近婉凝。說實話這幾天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了”“顯然我不會有這個想法,不過我確實找陸姑娘有事”“行,我這就叫他起來”
不多久,清一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兩人準(zhǔn)備好便出了房門
“清一前輩,找我有什么事嗎?”“帶你去個地方”“前輩麻煩再等一下,我去叫一下王育”“不”沒有過多的解釋“只需要你一個人去就行了”
清一的話很明了,也是很少見的要求的態(tài)度,但是婉凝沒有多問
今天的天呢,還算是個好天,空氣里很是干凈,昆侖難得的大晴
“前輩,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留下其他兩人,婉凝跟著清一出了去,走了很長一段路,清一一句話都沒有說
“馬上就到了”
他們經(jīng)過了三元宗,繞著三宮,穿行到主殿之后,幾乎大半個昆侖走遍,還在走著,向著后山的深處
“這里來的人不多吧”婉凝不時問了
一條崎嶇的小路,比輪回境那條還荒,布滿了雜草,不注意都難看出這是條路了
“拋開昆侖師尊的位置不說,僅作為一個普通人,在下也不會對陸姑娘做什么不利的事情的”
‘在下’?就算拋開‘師尊’這個位置不說,論輩分,清一怎么也不會在婉凝面前稱‘在下’吧?
“清一前輩助我們甚多,婉凝當(dāng)然是信得過您了”
其實她也沒別的意思,真的只是想知道去哪才發(fā)問的。但既然清一決定了要‘保密’了,婉凝后面也就一句話都沒說了
接著又是繼續(xù)了很長一段路,一刻鐘,兩刻鐘,三...
兩人相對無言,直到,抵達(dá)了目的地
“這里是?”
陸婉凝的神情也不自覺的莊重了起來,她感受到了,很強(qiáng),很強(qiáng)的...
“將軍不死于臥榻,道長不卒于墳龕。昆侖歷來沒有一位師傅,是留有全尸”“所以,這不是他們的安息之地,而是,‘它們’的?”“沒錯,這是一處劍冢”
一世封妖除魔,歷險戴榮,最后,都立在了這劍冢之內(nèi)
“歷代人的配器,都在這了”“它們...在哀嚎”“我明白”
人死,不代表劍沒
“它們的主人死后,就沒人再配得上他們了,它們,也不再契于任何一個人”
真正的兵刃,即使還未通靈,一生也只奉一個主人
“它們的哀鳴,只是對逝去先人的緬懷罷了。而你,現(xiàn)在還活著”“我...我不明白”“世人少通劍律,所以他們只能長眠于此。不過,陸姑娘你不一樣”
“打開這扇門,帶走它們?nèi)我庖话寻伞?p> “什么?!”
也許,這世上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會有她這樣的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