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孟嬈綿親自送了情書過去,但宋明沨……依舊沒理她。
回房后,心情不佳的孟嬈綿變去了自己的仙魂空間,正好某個角落有些亂,孟嬈綿便蹲在面前收拾了一下,就在孟嬈綿想把一堆東西擺上去時,幾張泛黃的紙突然從里面掉了出來。
孟嬈綿撿起掉下來的紙,一臉奇怪道:“這是什么?”
紙張泛黃,筆墨稍淡,上面或整齊或雜亂地寫了許多字,孟嬈綿剛看到開頭,就笑了起來,“還沒有想出名字,先欠著,這誰寫的???”
紙張的側邊畫了一個框框,里面寫著:兩個年少時匆忙寫下的故事,沒空改錯劣了,懶得發(fā)了,就這樣吧。
孟嬈綿嘴角微抽,“那這故事怎么到我這來了?”
莫非是寫故事那個放錯地方了?然后東西又恰巧被她得了?孟嬈綿覺得,陰差陽錯的得到也是種緣分,便坐在地上,拿著幾張紙就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故事一:還沒有想出名字,先欠著。
“王,你別呆在宮里了!”老龜又過來了,接下來他又重復了他說了幾千年的話。
“王,北海,東海,南海的龍王都抱了幾千年的小龍孫了,而你連王后都還沒有呢……”
“王,不要再打坐了,你是龍王啊,這是要立地成佛了嗎?”
龍澤看了看他,淡淡道:“西天有降龍十八掌?!?p> 老龜不明白地看著龍澤,沉默了,過去好一陣子后,他恍然大悟,但他又問:“那娶王后呢?”
“沒空。”龍澤當即回絕。
“王,你這回逃不掉了,月老那老家伙說,等你的姻緣一到,你就會乖乖娶后了……很快老龜我就會看到小龍到處飛了!”
老龜已經說了很多次月老的這話了,但是龍澤的后位,依舊是空的。
“老龜,你算算,月老跟你說了多少次?哪次成真了?”
“不是,月老就說了一次!”老龜立刻道。
龍澤問:“那你怎么說了幾千年?”
“我……”老龜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但不過一會兒,他堅定道:“現(xiàn)在已經到時候了!”
“那祝你成功。”龍澤淡淡道。
老龜欲哭無淚:“王,要娶王后的是你啊!”
龍澤沒有再理他,獨自去看萬年海果了,正好又到了結果期,結了萬年的海果,已經越來越香了,周圍不知何時,聚集起了許多的小魚小蝦。
海果是萬年前,他出生那天,老龍王為他種的,海果很香,一直以來他都不舍得吃。
龍澤平日里沒什么大愛好,除了打坐,除了管管龍宮事務,便是去欣賞他的眾多寶貝了。
某日,老龜突然道:“王!你的萬年海果被未來王后吃了!你一定是舍得的吧?”
龍澤手一抖,拿著的東西就掉到了地上,漂亮的瓷器瞬間就碎開了。
法力可以把它恢復原樣,但無法改變它曾經碎過的事實,不管變得再好,它都不是當初了。
龍澤隨手一揮,碎瓷片瞬間消失不見,他看了眼老龜,便大步走向了海果殿。
老龜肯定是胡扯,誰膽子那么大,敢偷吃他的海果?而且,他哪來的未來王后?他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王!你別激動……王……你別嚇跑了王后……寶物乃身外之物……哎喲,王你走慢點,老龜我跟不上了……”
老龜緊緊地跟在龍澤的后面,龍澤都不知老龜?shù)乃俣?,什么時候居然那么快了,竟能緊緊地跟著他。
龍澤使了個法術,直接把自己變走了。
“王!你不能……”
海果殿。
龍澤剛到海果殿,就清楚地知道,他的海果,是真的沒有了,因為他聞不到海果的香味了,不止如此,他竟然還聽到了一陣歌聲。
他聽過天庭仙女的歌聲,聽過人間樂姬的歌聲,聽過海底人魚的歌聲,卻都不如他現(xiàn)在聽到的。
“風吹來的稻米香滿天,彌漫著閉上眼就看見,好想給夏天留個念,卻只剩滿手香甜,纏繞著馬蹄的青草田,安靜的睡在我的旁邊,數(shù)哪朵云像你的臉,嘴角揚成斜斜的月......”
歌聲悠揚婉轉,清脆悅耳,如同一汪清泉,緩緩流入心間,滋潤著他的心田,也沖去了他的一切負面情緒。
“這首歌叫綻放,你們可以理解成是為愛歌唱......”
龍澤雙眸微瞇,他的下屬在圍著一個化做人形的龍女,歌是那個龍女唱的,或許他們也聽得入迷了,以至于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這個龍王的到來。
除了那個不知底的龍女,龍澤已經想不出是誰吃的了,可是,他如今還沒有證據(jù)。
老龜終于趕來了,他立刻對龍澤道:“王,你看到果果了吧,未來王后是不是很好看?王滿意嗎?”
龍澤一臉奇怪,他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龍女?老龜又為什么說她是未來王后?
“王……”老龜在他耳邊輕輕道,“王,你是不是也覺得果果適合當王后?”
龍澤搖搖頭,其實他在想該怎么開口詢問。
“怎么可能還不滿意?她吃了你的寶貝海果你都不生氣,王,你一定是不舍得對她生氣了......”
龍澤笑了,這么說,他的寶貝海果,就是這個龍女吃的了。
未等老龜說完,龍澤就大聲喊道:“安靜!”
于是,一群魚蝦齊刷刷地望向了他們的龍王。
龍澤直接走到了那龍女的面前,冷聲道:“把我的海果交出來!”
“???什么?”她似乎不知道是什么。
龍澤指了指她身后的樹。
她往后看,愣住了,然后她望向老龜,奇怪道:“龜先生,你不是說,這里的東西任我吃嗎?”
“老龜!”龍澤生氣了。
老龜默默地躲在一群魚蝦中。
“我不管,你不還給我,就別想走了?!饼垵傻男那楹茉愀猓9撬页衾淆埩艚o他的,他自己還沒有吃過!
“好好好!”老龜興奮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p> 好不容易西海來了一個沒有婚配的龍女啊,不走最好!
龍澤看了一眼老龜,老龜心虛,直接把頭縮進龜殼里當縮頭烏龜了,他看不見,他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我已經吃了……”龍女一臉為難。
“果果,你當我們王后!這樣一切都不是問題!”老龜鼓起勇氣,突然大喊。
龍女猛地搖頭,“不行不行,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老龜又道:“感情可以培養(yǎng)!”
龍女立刻說:“不行不行,人妖殊途,跨種族生出的后代,可能會有問題的,我是人類啊。”
龍澤一臉奇怪地望著她,然后好心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你是龍,不是人?!?p> 什么時候異族不能通婚了?他是龍族,但他的母后是狐族,孩子的身體血緣,向來都只繼承雙親中的一方。
龍女沉默了很久后,才突然醒悟過來:“對哦!我是一條龍!太久沒現(xiàn)原形了,居然忘了自己是什么!”
她走到龍澤的面前,拉了拉龍澤的手,笑道:“好姐姐,謝謝你提醒了我?!?p> 說完后,她還興奮地抱了抱龍澤。
龍澤呆住了,這個龍女怎么可以抱他?!
還叫他好姐姐?。?p> “我是公龍!”龍澤一臉不悅。
龍女吃了一驚,她瞪著眼湊近看了看,“龍兄弟,不好意思,我當人類那會,經常熬夜追小說,現(xiàn)在近視看不清了……抱歉,我離開太久了,沒那么快恢復過來,至于這海果,我是真沒辦法了。”
“我不管,你不把東西交出來,我就跟著你,直到你交出來?!饼垵膳馈?p> 那可是萬年來的唯一果實!
“我認錯,你跟著就跟著吧,反正我是吐不出來了……”龍女認栽。
于是,龍澤除了要事,能跟著她,就都跟著她了。
她叫龍果果,是東海公主,幾千年前,她離開了東海去游玩,她是剛回來的,因為陣法出錯,傳錯了地方,便到了西海。
龍果果會唱歌,也會說許多有趣好聽的故事,那都是他們沒有聽過,又無比新奇的故事。
龍果果講故事時,龍澤就在最旁邊呆著。
某次,龍果果無意中瞧見了看著她的龍澤,便朝他笑了一下。
龍澤瞬間就被這個笑容給定住了,他覺得她的笑容里綻放著朵朵鮮花,她的眼里閃著明亮的星辰……
龍果果常常講各種各樣的愛情故事,故事總是搞笑有趣的,大家都很喜歡聽。
龍澤聽完后,總是不明白那些人類怎么那么傻,早點說清楚,哪里會有那么多糟糕的事?
有一次,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問:“為什么那些人老是說話不說清楚?早點說清楚不好嗎?最后竟搞出了那么多麻煩事?!?p> “這個……我也不知道……哎呀,故事就是這么演的!”龍果果一時語塞。
“那些人真傻?!饼垵蓳u搖頭道。
“人家那叫委婉……”龍果果道,“不過,我也覺得有些人是真的腦袋不好,事真多……不過現(xiàn)在我說的這個故事可不同,時代背景不一樣,你可不能說人家傻?!?p> “哦。”其實龍澤還是覺得他們傻。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很喜歡看她,不管是認真的她,還是搞笑的她,還是一本正經的她……
某次,龍果果在說笑話,全場唯有龍澤沒有笑。
“你為什么不笑?”龍果果問。
“我為什么要笑?”龍澤反問。
龍果果莫名有了挫敗感:“是我太失敗了嗎?”
“不是?!饼垵蓳u搖頭,“我聽不懂。”
龍果果沉默了:……
魚蝦們也沉默了:......
“為什么哥哥不叫哥哥,要叫歐巴?為什么笑話里的人老是那么傻?我笑不出來,他們真的,太傻了……”
“天哪,請吹來一陣風?!饼埞戏?。
“為什么?”龍澤不明白地問。
“讓我在風中凌亂吧……”龍果果一臉無語。
龍澤認真道:“有我在,天上的風是吹不進來的?!?p> 龍果果扯起嘴角:“我要拿什么來拯救你……我的王……”
“不用拯救我,我沒有生病?!饼垵稍谛睦锇迪病?p> 她居然說他是她的王!他真是太開心了!
龍果果表示:“好的,我明白了?!?p> “……當初我最牛逼的黑暗料理就是,用蜂蜜泡熱面加辣椒醬吃,然后,我第一口就吐了?!饼埞^續(xù)道。
龍澤突然笑了。
龍果果看到他笑了,立刻激動道:“笑了!笑了!”
然后目光瞬間集中到了龍澤的身上,龍澤的笑容很快就散了,他面無表情道:“看我干什么?”
“他真的笑了!”龍果果很納悶,明明剛剛還在笑的??!
“哦,是的,我真的笑了?!饼垵苫卮?,他覺得很有趣便笑了,她這個吃什么都香的,居然也會吃不下,那吃的到底有多難吃?
后來,龍澤終于意識到,他跟著她,不再是為了要海果,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見到她時,總是很高興,一旦見不到了,便會很想去見她。
某日,龍澤照例去天上找好友聊天敘舊,但不妙的是,他總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龍果果。
好友發(fā)現(xiàn)他頻頻出神,奇怪道:“你怎么了?”
“想回去了?!饼垵墒竦溃谙?,龍果果現(xiàn)在,是不是又在講故事了?
“什么?你說什么?”
“想見她?!饼垵尚Φ?。
好友看得目瞪口呆,再然后,龍澤就走了……
龍澤終于意識到,沒有龍果果的日子,是多么的無趣。
他想讓龍果果當他的王后,但龍果果是東海的公主,不可能一直留在這里,但如果她是西海的王后,她會留在這里,她會陪在他身邊。
他要去問她,問她愿不愿意留在這里,愿不愿意當他的王后。
龍果果在海果殿,她坐在最中間,一臉自豪道:“當初我閱遍了無數(shù)的小說?!?p> “有一段時間,很多人都愛寫霸道總裁,可惜我看到的很多都是很假的,什么帶娃跑,孩子是絕世天才的,什么男主霸道帥氣又很拽,唯愛女主的......”
她又說:“然后還有這樣一種情節(jié),女主平時看起來很普通,然后打扮后,特漂亮,然后,男主驚呆了?!?p> “那些總裁老是說……”龍果果換了一個語氣,“很好,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注意……哈哈哈……笑死我了!”
魚蝦們都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都是套路啊!”龍果果笑道。
“果果,我有話要說。”龍澤突然道。
龍澤的聲音有些大,大家都聽見了,龍果果望向龍澤:“說吧,有什么問題?”
“你愿意當西海王后嗎?”龍澤望著她,一臉期待。
龍澤的話說得很清楚,魚蝦們也聽得很清楚,于是,他們都驚呆了!
龍果果以為龍澤受了什么刺激才胡說八道的,看著他就問:“龍澤,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饼垵煽粗埞荒樥嬲\。
“哇!”不知哪只小魚喊了出來。
魚蝦們反應過來,一齊大喊:“答應他!答應他……”
龍澤一直都在看著龍果果,他的眼里,帶著認真,也帶著溫柔,龍果果都被看到臉紅了,“我……我要想一下……”
龍澤長得很好看,幻化出的人形,剛剛好就是龍果果喜歡的那種,不花心不濫情,又長得好看,那么溫柔地看著她,讓她都不好意思拒絕了!
為了讓自己想清楚,龍果果跑了,她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一想,結婚是終身大事,她不能亂來。
龍果果走了后,海果殿的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魚蝦們怕觸到龍澤的火氣,立刻就全溜了。
雖然他們的龍王脾氣很好,可他剛剛情場失意,也說不定會做些什么事情。
其實龍澤并不生氣,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心臟變得空落落的,好像缺了很大的一塊。
龍澤獨自坐在海果殿里,呆呆地望著那棵已經開花的海果樹,原來時間過得那么快,樹已經重新開花了。
“龍澤,我來嫁給你啦!”龍果果在海果殿見到龍澤時,瞬間就被一臉頹廢,雙目無神的他給嚇到了。
“你怎么變成這個鬼樣子了?我才離開十天而已!”
“十天?你就離開了十天嗎?”龍澤呆呆地望著她,為什么他覺得,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她了?
原來度日如年,就是沒有她的日子。
“起來,別坐在地上,我哥要和你談談?!饼埞饋怼?p> “東海龍王找我?”龍澤定定地望著龍果果,他連眼也不敢眨一下,生怕她下一刻就不見了。
“商量婚事?!饼埞f。
龍澤意識到她的意思是什么后,立刻激動地問:“真的?”
“騙你干嘛?”龍果果笑了,她想了又想,還是覺得龍澤這龍,是真的挺不錯的,然后,她回了東海,和她許久未見的老哥商量了一下。
東海龍王很高興,小妹離開了幾千年后,不僅平平安安地回來了,還把未來夫君給找到了。
因為西海的龍族,已經一萬五千年沒有舉辦過婚禮了,而東海數(shù)萬年來,也就出了一個龍女,于是,龍族有史以來,最最盛大的婚禮就這么開始了。
龍飛九天,鳳凰來賀,千里煙霞,萬里紅妝。
當穿著大紅嫁衣的龍果果向龍澤走來時,龍澤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龍果果在笑,笑得很高興,龍澤看著她,然后,笑著走向了她。
不知他有沒有告訴過她,他最喜歡看她笑的模樣,他愿意沉迷在她的笑容里,哪怕永遠也不能醒來。
就像老龜說的那樣,他很快就看到了小龍到處飛。
三條破殼的都是龍子,還有一條龍怎么也不肯出來,直到調皮的老大說要烤蛋,小龍女才不情不愿地咬破蛋殼,慢慢地爬了出來。
龍澤笑問:“我們的小龍女該叫什么?”
龍果果笑道:“叫蝸牛吧,她太慢了,老龜家的小龜都比她快。”
龍老大興奮道:“妹妹叫哥哥!”
龍老二一臉驚奇:“哇……破殼了破殼了……”
龍老三雙眼放光:“妹妹!”
龍小妹傲嬌道:“我要當姐姐!”
兩大龍和三小龍一聽,都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后來的某次,龍果果聽到了龍澤的萬年孤獨,便笑他:“原來世界上真的有萬年老光棍!”
“誰叫你不快點出現(xiàn)?”龍澤一臉無奈。
龍果果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啊,那里太遠了,一去一回,都花了四千年?!?p> 龍澤看著她,“幸好你回來了?!?p> 只要還可以遇見她,就夠了。
龍果果聽得滿意,賞了龍澤一個香吻,笑了一下后,她說:“嗯,幸好我們還是遇見了。”
龍澤牽著她道:“我們去看海果吧,花又開了。”
“好。”
“去年的海果被四個小家伙偷吃了,今年我們可要看緊了?!?p> “沒問題,我們各吃一半。”龍果果樂道。
龍澤笑道:“我們一起吃?!?p> “當初第一顆海果結了萬年,是被我偷吃了的?!饼埞蝗恍α?。
龍澤摸摸她的頭,“我突然覺得,海果結了萬年,就是為了等你?!?p> 如果萬年的等待是為了遇見你,我愿意等。
?。ㄍ辏?p> 故事二:云若依時湛
書院。
一群年輕女子正走在一段小路上。
“你們說,皇上會讓誰家小姐當太子妃呢?”?一個穿著精致衣裙的年輕女子突然道。
“這話哪里是我們可以說的?”一個黃衣女子皺眉道。
“你以什么身份說這話?”一人不滿道。
“你以為你是誰?”一位小姐無比鄙視地望了望那位想再說話的黃衣女子。
一小姐緊接著道:“就是就是。”
“不過是有一個受寵的妃子姑姑而已。”一人不屑道。
有人笑道:“可惜麻雀永遠只是麻雀?!?p> “你們!”黃衣女子頓時氣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云若依慢吞吞地跟在最后,她直接無視了這常常會發(fā)生的爭吵,真不知道這群人是不是太閑了,老是吵來吵去的。
幸好她母親答應了,只要她這次考好了,以后就不用再來書院了。
“那個是太子殿下!在那邊!”一個小姐突然驚道。
“天哪!”
“太子走過來了!”
年輕的紫袍少年緩步而來,少年面容精致,身姿挺拔,清俊如竹,英挺如松。
諸位小姐紛紛站好,正主不知道,什么都敢說,正主一到,就誰也不敢說了,都立刻低下了頭,乖乖行禮。
“參見太子殿下。”
紫袍少年點點頭,“免禮?!?p> 云若依好奇,便偷偷抬起頭,打算看看太子到底長什么樣,不料,尷尬的是,太子剛剛好就望向了偷看的她,云若依不敢多看,立刻低頭。
太子淡淡地瞥了云若依一眼,沒說什么,也沒什么反應,云若依這才松了一口氣。
等太子走遠后,一群姑娘家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太子殿下果真是天下第一美男!”一人突然道。
“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一小姐愣愣道。
“哪怕是當太子殿下的下人,我也愿意!”
“你們這些人,要不要臉了?”
“你敢說太子殿下不好?”
云若依見她們又想吵架了,頓時有些頭疼,又想到時間不多了,便開口道:“先生只給我們半個時辰的。”
一句話頓時驚醒眾人。
“快走快走!”有人忙道。
“被罰就死定了啊!”
她們急急忙忙地跑了起來,一群人頓時變得有些亂糟糟的,可惜的是,她們畢竟是閨閣小姐,只能小跑,速度就和轉為大步走的云若依差不多。
云若依從小習武,最愛的也只有習武,進書院學詩詞歌賦,都是她母親非要她來的。
傍晚,各家的公子小姐陸續(xù)被府里派來的馬車接走。
云若依站在書院門口,不停地往里面看。
云若飛這家伙怎么這么慢?
她剛想進去,就聽見了熟悉的喊聲:“姐姐!”
“快點,母親該擔心了?!彼Υ叩?。
他們是將軍府的孩子,只是,一個沒有將軍的將軍府,也就一個擺設而已,將軍府離書院并不遠,府里也沒有馬車,姐弟倆只能走回去。
府里只有一個老婆婆,因為將軍府沒什么錢雇人了,其它下人已經被遣散。
“母親!”云若飛遠遠看見站在門口的人,就立刻喊了一聲。
眉目帶著愁思的婦人見到兒女歸來,臉上頓時綻開笑顏。
“母親?!痹迫粢郎锨袄约夷赣H,“母親,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出來了。”
云夫人微微一笑,“無礙的?!?p> 她望著與亡夫長得無比相似的女兒,恍惚道:“若依,你長得越來越像你父親了?!?p> 云若依笑道:“母親,父親一直在我們身邊?!?p> “對,將軍一直在。”云夫人濕了眼眶。
五日后,云若依得知自己考了第二名,便謝過先生,毫無留戀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因為太開心了,路上走得急,云若依一不小心就扭到了腳。
不遠處傳來兩個男子的交談聲,云若依并不想引起誰的注意,放輕呼吸,躲到了一旁的大樹后。
“太子殿下真的要出征嗎?”
樹后的云若依瞪大了眼,要出征了嗎?。?p> 太子緩緩道:“我在一個月后便會出征?!?p> 另一個男子突然沉默了。
偷偷望了望已經走遠的兩個人影后,云若依在樹底下,愣愣地坐了許久。
一個月后。
道路兩旁擠滿了百姓,路中央,是一排排整齊有序的隊伍。
“兒呀,一定要平安歸來!”
“爹爹,爹爹?!币恍┍粙D人抱著的孩子哭著要爹爹抱。
不少年輕女子站在人群中,淚眼朦朧地看著遠去的隊伍。
上一場大戰(zhàn)中,有很多人已經永遠地失去了某位親人。
云夫人望著遠去的隊伍,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
將軍,倘若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們的兒女平安歸來。
.
夏天匆匆過去,秋天又來了。
戰(zhàn)營。
“若哥,太子叫你去他帳篷商量事情!”一個士兵跑來,氣吁吁地說了一句。
云若依點點頭,“知道了?!?p> 應完這話,她就大步走向了太子的帳篷。
她剛走進去,時湛就問:“云若,你對絨國有什么看法?”
“這是......”云若依走到時湛旁邊,一眼就望到了他桌上的圖。
時湛放下手中的筆,“這是他們軍營的大致分布,你看,這里是糧帳……”
“他們分布得很好?!?p> “說實話,他們是真的很厲害,絨國重武,不管男女老少,都愛練武,所以不得不說,我們士兵的功夫,遠遠不如他們。”
云若依微勾唇角,“不過,他們有個致命的弱點,自詡光明磊落,從不使陰謀詭計?!?p> “兵不厭詐,他們不用,我們用?!睍r湛笑道。
云若依也笑了,她看著時湛,笑得眉目都彎了起來,“此言對矣?!?p> 時湛看了她片刻,眸光微暗,“你怎么看?”
“裝?!痹迫粢李D了頓,又道:“他們皆對自己充滿信心,按照他們的習俗,一成功,就會慶祝,而那個時候,就是我們的時機了?!?p> “你是說出其不意,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時湛問。
“正是,不過,兩軍之間,探子不得不防,先不要下命令,我們......”
……
“太子和若小將要打架了!”
“什么什么!”
“打架了?怎么回事?”
傳消息的士兵呸了一聲,“錯了,錯了,是比武?!?p> “好好說話不行嗎!”
許多士兵聽到消息,都跑去圍觀了。
若小將在這幾個月的訓練中,常常被挑戰(zhàn),但是挑戰(zhàn)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沒幾招就輸了。
太子從未輸過,云小將也從未輸過,兩個高手對決,會是誰輸誰贏?
臺上兩人各站一邊,云若依望著時湛,一臉平靜道:“開始吧?!?p> 時湛先動,他猛地出了一擊,云若依也動了,她沒有避開,直接迎難而上,采取了進攻,時湛不敢大意,手中的招式突然就變了方向……
足足打了一個時辰,兩人也沒有分出高低。
可云若依卻突然停了下來,有些暴躁地喊道:“不打了,不打了?!?p> 雖然她現(xiàn)在扮成了男人,但她實際上還是個女人啊!這時湛老是剛剛好就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她又老是不小心就掉到了他的懷里。
雖然只是幾個瞬間,但她真的受不了,心跳不停地失控,實在打不下去了。
以往碰到其他男人時,她也沒有這么奇怪啊。
時湛望著她,笑問:“為何不打?”
“天都黑了,肚子餓。”說話間,云若依已經走下了比武臺。
下面的人紛紛讓開。
時湛點點頭,突然道:“云若,你搬到我的帳篷去吧?!?p> 云若依險些被自己絆到,“什么?”
她要是和他睡在一起,那心跳還能正常嗎?
時湛不明白她為什么反應那么大,“你從你那里到我這里不太方便,你搬到我這里,方便出計謀?!?p> 云若依畢竟只是個下屬,只能答應了。
其實她平時根本不去帳篷里睡的……一群大老爺們,又臭又打呼嚕的,她輕功好,每晚都偷偷出去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時湛愛干凈,也不會打呼嚕,云若依睡得,還是挺好的。
第一場大戰(zhàn),使了計謀的時國成功地贏了。
但絨國士兵的實力遠遠超過時國,加上第一次的教訓,絨國的防備心加重,于是之后的每一場,都是有輸有贏。
時間匆匆過去,轉眼間,兩軍僵持了一年。
“報!”
“進來。”時湛與一旁的云若依對視。
士兵低頭,“云小將軍重傷,如今已被敵軍圍攻。”
“你說什么!”云若依大驚。
弟弟因為驍勇善戰(zhàn),又因為有個將軍父親,半年前,他得了個云小將軍的稱號。
“云小將軍已受傷,敵軍……”
未等人說完,云若依突然拿劍沖了出去,她迅速找到一匹馬,剛騎上馬就揚鞭奔向了戰(zhàn)場。
“太子,末將先去一步!”云若依來不及多說了,臨走之前匆忙喊了一句。
時湛什么也來不及說,聽到云若匆忙留下的話后,他突然覺得這個聲音很奇怪,不像云若平時的聲音,甚至有點像......女人的聲音。
時湛自嘲一笑,云若那彪悍的實力,怎么可能是女人?可是,他為什么會對云若有其他想法......
時湛突然打斷了還在稟報的士兵,“不必再說了?!?p> 云若依剛趕到滿地尸體的戰(zhàn)場,恐慌就瞬間占據(jù)了她的大腦。
躺在地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時國士兵,而地上躺著的許多人,昨日還在她面前笑著走過。
云若依努力地控制著自己情緒,“若飛......你一定要活著,我只有你了......”
“姐姐?!币粋€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若飛!”云若依慌忙地跑了過去,看清滿是血污的弟弟后,她突然抱著他痛哭起來。
“姐姐,絨國……要……全軍……出動了……”云若飛的聲音很小,小到云若依都快要聽不清了。
云若依看著自己的弟弟,滿臉是淚:“若飛你要聽話……你要堅持住,千萬不要離開我……”
云若飛望著她笑了一下,輕輕道:“姐姐......對不起......你別哭了......你要好好的......我......”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云若飛就已經斷了呼吸。
云若依瞬間崩潰,“父親走了,母親走了,你也走了……”
她沒有家了,她什么也沒有了。
時湛剛趕到,就看到了哭成淚人的云若依。
時湛一臉復雜:“云若,云小將軍……”
云若依猛地抬頭,她顧不得換音了,立刻道:“太子,絨國要全軍出動了。”
“什么?”時湛一驚,他沒空管聲音的問題了,拉起云若依就想離開。
“云若,你聽到聲音了嗎!”
“聽到了......”云若依不肯動。
“快走?。 ?p> “我們的援兵還在路上吧?!痹迫粢绬?。
“別說了,快走!”
“太子?!痹迫粢蓝ǘǖ乜粗鴷r湛。
“絨軍已經在路上了?!睍r湛望著她,眼神很冷,“為何不走!”
云若依沒有回答。
“你現(xiàn)在只是一名將士!你現(xiàn)在誰也不是!”時湛怒道,“你不走,難道留在這里等死嗎!我們死的人,難道還不夠多嗎?”
云若依閉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我走。”
兩人立刻上馬,一刻也不敢耽誤。
云若依紅著雙眼,和一臉沉重的時湛迅速做好一切準備。
早在之前,他們就已經為突發(fā)情況做好準備了。
“太子請離開軍營?!痹迫粢劳坏匕牍蛟诘?。
許多人跟著跪了下來,齊聲道:“太子請離開軍營?!?p> 他們都知道,這一戰(zhàn),已經難有活路了,可是,他們是士兵,他們和太子不一樣,他們死了,時國還有很多士兵,但太子不行,太子不是士兵,太子只有一個。
絨國實力本就強悍,如果全軍出動,他們根本沒有戰(zhàn)勝的可能,畢竟他們時國,只是一個崇尚禮儀的國家。
“我不走?!睍r湛一臉平靜,他是主帥,他不能丟下他的士兵,去獨自逃生。
云若依突然站了起來,就在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她突然朝時湛撒了一把藥粉。
時湛一下子就暈了過去,站在他身后的兩個人立馬就扶住了他。
“換好衣服,馬車就在后面。”云若依立刻道。
“是,請若小將多多保重?!眱扇顺迫粢佬辛艘欢Y。
云若依看了看時湛,催促道:“你們快走吧?!?p> 看著馬車離開后,云若依去了她該去的地方。
“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弓箭手已準備好!”
“毒粉已經準備好!”
“酒已經灑好!”
“火手去了規(guī)定的位置嗎?”
“去了!”
云若依望著四周,漆黑的雙眸里看不出半點情緒,她又問:“馬最愛吃的豆已經撒在外面路上了嗎?”
“是的?!备睂⒘⒖袒卮稹?p> 這是兩國歷史上最為傳奇的一次戰(zhàn)爭,稱為:傳奇之戰(zhàn)。
傳說,時國不足十萬的大軍全軍覆沒,但絨國的五十萬大軍,死傷大半。
傳說,那場大火燒了一天一夜。
傳說,云若將軍力挽狂瀾……
絨國的某處院落。
“公主,請不要怪我們錯殺王子?!币粋€老將軍跪倒在地。
云若依臉色蒼白,一臉嘲諷:“你說得可是真話?”
如果她真的是絨國的公主,那她的父親和弟弟又算什么?為敵國鞠躬盡瘁,戰(zhàn)死沙場?
“時國王爺害死了王后,奪走了太子,逼瘋了王,如此大仇!我又如何能忘記!能記錯!”莫老將軍一臉憤怒。
“時國王爺放毒,迷暈了整個院子的人,王后雖不是一般女子,可她畢竟還是一個孕婦......”
莫老將軍忍著淚,繼續(xù)道:“那時國王爺膽大包天,帶著幾個使毒高手,就混進了絨國,不僅讓他害了許多年輕姑娘,還讓他撞到了剛巧外出游玩的王后。”
莫老將軍說著,幾乎哽咽難語:“王后是我絨國第一美人,那時國王爺一見,就起了非分之想!他趁王外出辦事,竟然!竟然!”
莫老將軍突然痛哭起來,“王后沒了,肚子里未出生的小公主也沒了,王見到那一幕后,瘋了......”
“我們派了很多人去找太子,后來那王爺說,太子被他扔進了野獸林?!?p> 云若依突然大笑起來,“野獸林啊,怎么可以是野獸林呢?”
她的父親,是時國的云老將軍從野獸林里撿的啊。
“許許多多的將士自愿前去尋找太子,卻無一歸來!”
“那些戰(zhàn)爭,時國人都以為是絨國想要征服天下吧?哪里是呢?”莫老將軍啞著聲道。
“王與王后是我們絨國最厲害的人,是我們的信仰,他們年紀輕輕就被上一任王任命了,可是……”
莫老將軍望了望云若依,抹抹淚,繼續(xù)道:“十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去的都是年輕將領,他們沒有見過王,誰都不知道,云將軍竟是我們的太子!”
云若依怔怔地望著虛空,雙目無神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明明是時國的將軍之女,她怎么可能是絨國的公主呢?
莫老將軍看著云若依,笑道:“太子和王長得很像,幾乎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公主,不知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你的父親,也像極了王……”
云若依瞬間淚如雨下,幼時,父親最愛帶著她習武,父親總說,他的寶貝閨女那么像他,以后一定是武功超群的女將。
年幼的她說:“父親,時國沒有女將,我能當女將嗎?而且母親都說我一個女孩子不應該習武呢?!?p> 她的父親笑道:“那你喜歡學嗎?”
小云若依說:“想啊。”
她父親笑道:“想學就學,別管你母親說的,人家絨國的女孩子,比我們時國的男人還懂武功呢?!?p> 原來不是她太特別,而是......她根本就不是時國人啊。
莫老將軍帶著云若依去了一個小院子。
“王瘋了后,一直留在這里,這是當初王與王后住的地方,王怎么也不肯離開。”
莫老將軍看著里面,“王就在里面,他不太肯見人,也不肯讓人靠近?!?p> “王雖然瘋了,但那一身本領都在,只是神志不清……”
云若依一步一步地走到房門前,輕輕地打開了門。
“你是誰?”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怔怔地看著云若依,“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老人坐在地上,他看著云若依走近后,突然放聲大哭。
云若依看清老人的臉后,瞬間就掩面痛哭起來,眼前的老人雖然比她的父親大了許多,卻讓她在瞬間,就想起了她父親的臉,父親很像眼前的老人,她也如此。
老人哭了很久,云若依也哭了很久。
當天晚上,絨國的王,突然自殺了。
半個月后,絨國的攝政王把王位交給了云若依,云若依接過絨國空置已久的王位,成為了絨國的女王。
一年多的休戰(zhàn)后,兩國之間的戰(zhàn)火重新點燃。
絨國皇宮。
安晴一臉恭敬道:“陛下?!?p> 云若依轉身,“怎么樣,時國誰帶兵?”
“時國太子?!卑睬缁卮?。
云若依笑了,她壓下了心中的一切情緒,淡淡道:“孤知道了?!?p> “陛下,你的身體......”安晴一臉擔憂。
“沒事,不用擔心,好歹孤也曾是出名的云若將軍?!痹迫粢赖馈?p> 她想親自去見他,她想結束戰(zhàn)爭。
兩軍開戰(zhàn),主帥難免相遇,只是,一人是震驚,另一人卻是蒼白著臉。
云若依努力地笑了笑,“太子,好久不見。”
時湛看清云若依的臉后,震驚到說不出話來,怪不得,怪不得云若給他的感覺……
震驚過后,時湛的眼里只剩下了冷漠,他的眼里,仿佛藏了無盡的冰霜。
云若原來真的是女人,還是絨國的主帥,聽說絨國這次的主帥,是他們的女王,那么,之前云若的一切,又是為了什么?
戰(zhàn)鼓起,兩邊的人猛地沖向了對方,手起刀落間,鮮血四濺,無人能躲,許多人倒了下去,再也沒能起來。
不知打了多久,地上的黃沙,已經徹底被染成了血的顏色,地上的尸體,鋪了一層又一層,而活著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帶傷的。
時湛和云若依面對面站著,皆是一身的傷。
如今站著的人,已經很少了。
?云若依看著時湛,看了許久后,她突然說:“我們好好聊聊吧,不要再打下去了……”
時湛一臉冷漠地盯著云若依,一直沒有說話。
“如果你愿意,我會把一切告訴你,包括我為什么會變成絨國女王。”云若依笑了。
“請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一年多,我是真心為時國而戰(zhàn)的。”
時湛盯著她,像是平靜,又像是在拼命地壓著許多情緒。
云若依苦笑一聲,又站了許久,見他依舊沒有回答,便想轉身離開。
“噗……”但云若依一步都沒有走,就突然吐血了。
一直望著她的時湛飛快地接住了已經暈倒的她,時湛接過她才發(fā)現(xiàn),云若依很輕,就像身上沒什么肉一樣,時湛顫抖著手,喃喃道:
“你不能死......你還沒有跟我說清楚......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不遠處的安晴看到后,立刻就跑了過來,“陛下!”
安晴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子,她倒了一顆藥丸,迅速放到了云若依的嘴里。
“她……還好嗎?”時湛顫聲問。
安晴知道時湛是敵國太子,也知道他是云若依的舊識,見他的擔心毫無作假,便沒有瞞他,“陛下被莫將軍帶回來時,渾身都是各種傷口,那時我們甚至都以為,陛下的時日已經不長了……”
“陛下休養(yǎng)了三個月,才勉勉強強能走路?!卑睬绾瑴I道。
“本來我們不讓陛下過來的,但陛下不肯,非要過來。”
“陛下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不久前,太醫(yī)說陛下可能沒多少時日了,陛下說,她寧愿死在戰(zhàn)場上,我真的不知道陛下還可以活多久……”
時湛越聽越沉默,他看著懷中的云若依,突然就無聲地哭了起來。
十日后,兩國主帥按照約定來到了兩國的交戰(zhàn)處。
云若依從馬上跳了下來,笑著道:“我來向你解釋了?!?p> 時湛點頭,看著她道:“我知道。”
將士們的尸體已經埋好,兩個人去到簡陋的墓地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隨后,兩個人便坐在了地上。
時湛望向云若依,“你說的,你會把一切事情告訴我?!?p> “我是時國云將軍之女,也是絨國上任王的孫女,至于為什么我父親會在時國,還成為了云將軍,便是我待會要告訴你的?!?p> 云若依笑了笑,“我叫云若依?!?p> 她用慣了這個名字,成為絨國女王后,也一直沒有改。
時湛覺得這個名字他好像聽過,“云若依?那位云小將軍,是你的弟弟?”
“是的?!痹迫粢佬α?,“我的弟弟,叫云若飛?!?p> “你們一點都不像。”時湛突然想起了當初奔去戰(zhàn)場找人的云若依,那天,她哭了。
“是啊,我像我父親。若飛像母親?!?p> 云若依擦去臉上不知何時留下的淚,“現(xiàn)在,我把事情告訴你......”
跨越多年的往事說完后,兩個人都沉默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時湛站起來,對著云若依就是一鞠躬:“我很抱歉......”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道歉?!痹迫粢罁u了搖頭,那個時候,時湛還沒有出生,而且犯錯的也不是他父皇,所以完全與他無關。
時湛一臉堅決:“我向你保證,他絕對不得好死!我會把他從皇陵里挖出來,逐出族譜,挫骨揚灰,告訴全天下的人,他曾犯下滔天大罪?!?p> “謝謝你,但如今,罪魁禍首已經死了,我們也死了那么多人,所以……能不能不要再打下去了,我們和解吧……”云若依努力地笑了笑。
時湛坐了下來,也努力地笑了笑,“兩個國家有史以來,似乎都是互不往來的,如今可以和平共處,倒也是個好事?!?p> 又靜了一陣子后,云若依打破了平靜,“聽說你已經有太子妃了?!?p> 時湛愣了愣,“是啊,我母后趁我離開時接進宮的,我根本連見都沒見過她?!?p> “是張家大小姐吧,我接觸過她,她是個不錯的人?!痹迫粢佬Φ靡荒樏銖姟?p> 時湛無奈一笑,突然喊了她的名字,“云若依?!?p> 云若依扭頭,望向一旁坐著的人。
時湛笑道:“以后我們怕是難以再見了,以后......以后你要好好的。”
“你也是?!痹迫粢罁P了揚唇角。
“天要黑了,我們各自回去吧。”時湛站了起來。
“嗯?!?p> 云若依也站起來了,兩個人肩并肩走到馬那里,又同時上了馬。
剛要離開時,兩人同時扭頭。
云若依笑道:“再會。”
時湛笑答:“再會?!?p> 說是再會,但其實兩人都知道,此去一別,便是永別。
兩匹馬往著不同的方向,漸漸遠去,遠到一回頭,就什么也看不見了。
三年后,兩國交界處成為了兩國百姓共同祭拜的墓地。
兩國百姓間的隔閡,也在一點一點地變少,至少不會一見面就喊打喊殺了。
絨國皇宮。
“陛下?!卑睬缤蝗粊砹?。
云若依從案臺上抬起頭來,“怎么了?”
“時國皇子出生,舉國同慶?!?p> 云若依手中的筆掉到了地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后,云若依僵硬地點點頭,“叫禮部準備一下?!?p> 安晴又道:“陛下,還有一個消息,時皇又派人送來了很多藥?!?p> “知道了?!痹迫粢赖?。
安晴望著她,欲言又止,“陛下......”
“好了,你先下去吧,孤要休息一下?!?p> 安晴走后,云若依撿起了地上的筆,便呆呆地坐在椅上。
她常常夢見他。
夢見和他的初遇,夢見和他的比武,夢見和他的并肩作戰(zhàn),夢見和他在聊天……
明明已經許久不見了,他的一眉一目,卻依舊那么清晰。
聽說他只有一個皇妃,沒有立后,聽說他很忙,總是在處理朝政,聽說他生病了,聽說他的身體不知為何,一直都不太好,聽說他不愛出席宴會,聽說他很喜歡那位小皇子……
在云若依的管制下,絨國和時國友好往來,沒有再起過戰(zhàn)爭。
云若依不太懂國家治理,便日日一邊苦讀,一邊請教,一邊做決策,在她的努力下,絨國的百姓變得吃喝不愁,安居樂業(yè)。
時光匆匆而過,回頭一看,轉眼又是十年。
云若依的腦海里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一句話:記得少年騎竹馬,轉身便是白頭翁。
可惜的是,曾經在她面前騎竹馬的少年,已經沒有機會變成白頭翁了,她早已有了白發(fā),可她的弟弟,依舊那么年輕。
云若依一臉蒼白地躺在床上,她已經不能正常走路了,兩年前,她已經為絨國挑好了合適的接班人,如今的國家大事,她已經不插手了。
平時她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聽著安晴念各地的情況,說一些消息。
“陛下,陛下……”
安晴從外面跑進來,“百姓們都說要為你造一個石像呢,現(xiàn)在他們已經在招能人了,等找好合適的人后,就會在最高的山上立像建廟!”
云若依嘆了口氣,“安晴,不必勞民傷財,最高的山不好走,真的沒有必要,我知道我已經時日不多了?!?p> “陛下,你不要胡說......”
云若依笑了,突然問:“最高的地方......是不是可以看到時國?”
“可以?!卑睬缁卮?,絨國的京城和時國一樣,都不在中間,反而都離兩國的交界處不是很遠。
“那就直接把我葬在那里,就像我們死去的將士那樣,挖一個坑,再埋上土,其他的不必再搞,死都死了,不必講究那么多?!?p> 云若依停了一下,又囑咐道:“安晴,記住,喪事從簡,只要把我葬在最高的地方就好,其它的,都不用。”
“陛下……”安晴紅了眼。
“你不要難過,雖然我的一生不太美妙,但我依舊問心無愧?!痹迫粢酪荒樚撊醯匦Φ?。
當女兒時,她已經努力地盡孝了,當時國的士兵時,她也不顧一切地奮戰(zhàn)了,當絨國女王時,她也已經盡力了。
“明白?!卑睬缗Φ厝套×?,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
絨國云歷二十五年,云王病逝。
京城的百姓圍了一路,帶著家中最美的鮮花,無數(shù)百姓哭紅了雙眼,沉默地為云王送行。
時國皇宮。
“皇叔。”年輕的時國太子跪在一個玉案前,一臉恭敬地望著上面的時湛。
時湛失神地望著桌上的畫,良久后,他低聲道:“時泱,你皇叔要離開了?!?p> “皇叔……”
“時泱,記住,我們真正的關系,一定不能讓人知道......”
“侄兒明白?!?p> 時湛看著他,“旨已經擬好了,你要記住,一定要當一個好皇帝!”
絨國最高的山。
一個滿頭白發(fā)的男人,正跌跌撞撞地走在陡峭的山路間。
山路不好走,男人也已經不年輕了,他摔倒過很多次,但他很快又重新地站了起來,帶著滿身的傷,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山頂。
山頂上有一個小小的墳墓,簡易的墓碑上,刻著一個名字。
他顫抖著手,想摸一摸上面的名字,可他還沒有碰到那墓碑,就突然倒在了墓碑前,就像是突然間喪失了全部的力氣。
看著墓碑上的名字,他突然無助地失聲痛哭起來。
山頂上的風很大,風沙迷了他的眼,他笑了,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姑娘。
年輕姑娘穿著月白色的衣裙,她站在一群年輕的世家小姐后面,因為她比那些世家小姐都長得高,所以就算她站在最后面,也格外顯眼。
他看向她,她也剛好抬頭,她的目光帶了些許的尷尬,除了尷尬,她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清亮與平靜,一點也不像其他的女子。
原來,那才是他們的初見。
安晴剛到山頂,就望見了倒在墓旁的人,望清那人的容貌后,安晴猛地瞪大了雙眼。
“人已經死了……”一個侍衛(wèi)道。
安晴突然濕了眼眶,沉默許久后,她啞著聲道:“葬到陛下的旁邊吧。”
生不同衾,死后同穴,她的陛下,也算是和她最愛的人......永遠地在一起了吧?
很久很久以后。
有一群人歷經千辛萬苦,才狼狽地爬上了一個小城市的最高山峰。
“這山可真難爬??!”有人滿頭大汗道。
一群人拿著在路上撿到的樹枝當拐杖,走得氣喘吁吁,幾乎都要站不穩(wěn)了。
“教授,這里的土壤真的和下面的不一樣嗎?”一人問。
“當然。”教授立刻道。
“真的嗎?我讀書少,教授你可不要騙我,這山除了難走了些還有什么特別嗎?”
教授滿臉自信道:“這山有很多特別?!?p> 就在一群人興奮地挖了個大坑后,有個人突然大喊:“這里有人!”
一群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一齊望向大喊的人。
那人指向坑里的某個角落,“你們看!”
一人驚道:“是人的骨頭!”
一群人把泥沙輕輕地弄開后,坑里露出了兩個完整的人體骨架。
“天哪,還能保留成這樣!這土壤一定有問題!”教授大喊。
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討論了起來。
“他們一定是一男一女!”
“廢話!誰看不出來?”
“兩人應該不是普通人......”
“他們應該是夫妻吧?同生共死,聽起來真的好浪漫啊。”
“兩人都受過傷,你們看這段骨頭......”
一陣風突然吹了過來,一開始只是輕風,后來這風竟然越來越大,變成了狂風大作,黃沙漫天。
過了好一陣子,狂風才停了下來。
有人睜開雙眼,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身邊那狼狽不堪的同伴,便瞪著眼驚道:
“你們快看!那個男尸和女尸被吹到一起了!他們的手竟然連在了一起!”
兩個尸體還在動,不過片刻,便緊緊地靠在了一起,如同緊密相擁的戀人。
跨越了無數(shù)的漫長歲月,我們終于“再見”了。
從今以后,我們再也不會分離。
?。ㄍ辏?p> 孟嬈綿看完兩個故事后,久久不能平靜,一直愣愣地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
某一刻,她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
大喜大悲,大徹大悟。
她生來是仙,除了吃過些修煉的苦頭,吃過些求不得的苦頭,她幾乎生來無憂。
她沒有心碎過,沒有絕望過,沒有崩潰過......她只是一個沒吃過什么苦的仙子。
這世界上,有無數(shù)的人,在痛苦,在掙扎,在努力,在放棄......而不論是輝煌,還是平淡,還是刻骨銘心,無數(shù)的愛恨糾結,都會消散在無盡的歷史長河里。
或許有人記得,或許......再也沒人記得,也沒人知道。
她是仙沒錯,可這世界上,不止她一個仙,她看似強大,可是,她又真的很強大嗎?她又能一直強大嗎?
如果未來的某一天,她也突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是不是仙子,強不強大,還重要嗎?
她死了后,有誰會難過,又有誰會懷念,誰會記得?
好像,都不重要了,因為她若死了,又如何能得知?又如何能有感受呢?這個無比遼闊的世界,哪里會在意少了一個她?
她已經活了兩千年了,這兩千年來,她活得或忙碌,或歡喜,或無趣,或失落,她從未問過自己,是否過得問心無愧?
悲歡離合,樂苦愁悲,一直都發(fā)生在一個又一個地方上。
這個世界上,有無數(shù)的生命,有過得和她一樣的,有過得比她好的,有過得比她差的......
有人一念成,有人一念毀。
有人一次又一次地跌倒了,還能重新站起來,有人一蹶不振,再無期盼,有人一身傷口,卻心存光明,有人拋下一切,再無歸路......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她懂,或不懂的事情了。
有命生來帶貴,但走向了滅亡,有命生來無憂,一生無憂,有命生來悲苦,卻逆了風轉了盤,有命坐擁無數(shù),卻毀于己手......
世事無常,瞬息萬變,世事有常,殊途同歸。
世界很大,她可以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她可以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但世界不是屬于她的,世界是屬于無數(shù)生命的。
她的一念之間,可助萬物,也可滅萬物。
她不能擁有世界,但她能擁抱世界,她不能事事如意,但她能擁有自己的樂園......
巨大的白色力量在孟嬈綿的身體里穿梭著,孟嬈綿的雙眼,從復雜到平靜,又從平靜到了茫然,然后從茫然,變成了淡然。
孟嬈綿慢慢地站起來,一個閃身間,她便離開了自己的仙魂空間。
剛好就站在了自己的床邊,于是孟嬈綿一下子就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看著頭頂?shù)木兰啂ぃ溃?p>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p> 為什么突然想到了這句詩?她也不知道,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