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還挺會心疼人
安府后院。
正值春季,院落內(nèi)高大的海棠樹已長出新芽,朝陽初升,青石階鋪就的小徑上,有嫩綠的草芽漫過。
秦屹拿著瓷瓶回到自己的寢屋。
他在窗邊的床榻坐下。
屋外的暖陽透窗而來,少年的身姿高大挺拔,如同一株松柏,被光線染上一層薄薄光暈。
他垂下頭,把著手中的瓷瓶,打開瓶塞。
清香芳甜的味道涌出,很是好聞。
似乎是用許多中草藥混合而成的汁液。
“干嘛呢?”
剛走進(jìn)寢屋的穆淳,見他握著一只瓷瓶愣神,不禁湊了過來。
“好香,是什么?”隨后,似乎恍悟般,嘴角露出曖昧笑意,“不會是哪個院里愛慕你的小丫鬟送的香料吧。”
秦屹冷淡瞥了他一眼,“這是傷藥?!?p> “嘖嘖,還挺會心疼人。”穆淳自覺地從他手中拿過瓷瓶,又扒開他上衣,倒出瓷瓶里的透明汁液,幫他抹在傷口上。
一邊抹一邊惋惜,“你這呆子,人家有心送藥,你就該順口留她幫你擦藥,這一來二去,不就成了……”
他們這些府中的下人,也沒有多的機(jī)會認(rèn)識外界女子,家里條件稍好的,或許還會托媒人幫忙相看,似他和秦屹這種無家可歸,沒人管的,終身大事就得自己操心了。
“不過這小丫鬟膽子也真是夠大,府中誰不知道三小姐偏愛于你,她居然敢在這關(guān)頭對你示好……秦屹,你可別辜負(fù)了人家這番心意?!?p> 安盼晴對秦屹有意,這在府中下人中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所以對于秦屹隔三差五被安盼晴折磨,穆淳也早就見怪不怪。
這不,昨日還因?yàn)榍匾俨豢铣运允5臇|西,賞了他一頓鞭子。
“你今日話格外得多。”
“作為好兄弟,這不得操心你的終身大事嗎?”
就在兩人閑話間,原本寂靜的院落外忽然傳來一陣辱罵聲。
秦屹抬眼望去,就見安盼晴正在院外,指著護(hù)院侍衛(wèi)王景山一頓大罵,罵著罵著似乎覺得還不夠解恨,抬手就給了他兩巴掌。
為的正是昨夜王景山?jīng)]辦好她交待的事情——她本以為安向晚昨夜吃了啞巴虧,也不敢聲張,誰知今早見她居然安然無恙,可不得找王景山麻煩嗎?
安盼晴從小被驕縱慣了,稍不如意就對他們這些下人非打即罵,王景山也早已習(xí)慣。
他低垂著頭,任憑安盼晴一頓數(shù)落。
府中的下人平日里惹不起安盼晴,只盼能躲她遠(yuǎn)遠(yuǎn)的。
穆淳遠(yuǎn)遠(yuǎn)看著,搖了搖頭:“誰家的公子若是日后娶了三小姐,那不得成天被打得鼻青臉腫?!?p> “女子啊,還是溫柔體貼得好?!?p>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抹身著月牙白色齊胸襦裙的人影出現(xiàn)在院外,她青絲發(fā)髻宛若堆云,精巧秀麗的面上薄施粉黛,嫩黃色絲絳勾勒出窈窕身姿,腰間還佩著流蘇禁步,行走之間節(jié)奏清脆悅耳,宛如樂音。
正是安梓柔。
“盼晴,你怎么還在這里,待會該誤了登學(xué)。”
少女不僅貌美,甜美的嗓音更是惹得附近的下人紛紛朝她看去。
春陽明媚,她僅站在那里,便給人恬淡高雅,溫柔嫻靜之感,猶如春日里初綻的白玉蘭。
也與正在破口罵人的安盼晴形成鮮明對比。
明明都是府中的嬌小姐,兩人的品性卻是天差地別。
經(jīng)過她的提醒,安盼晴這才想起自己還要趕著去國子監(jiān)念書。
“哼,今日暫且放過你,下次如若再辦事不力,看我怎么收拾你?!?p> 兩人走了。
穆淳望著那抹輕盈的月牙色背影,直至消失在自己視線中,還不肯收回目光。
秦屹不禁揶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p> 穆淳這才回過神來,原本聒噪的他,聽了這話,居然沒有回嘴,反倒一言不發(fā)。
秦屹知曉他的心思,穿好上衣,將瓷瓶仔細(xì)收好:“大小姐雖然面上溫和謙卑,平易近人,但心氣卻是極高的?!?p>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穆淳自嘲地笑了笑,“人家可是府中小姐,地位尊貴,似我這般低賤的奴仆,是連想想都不配的?!?p> 秦屹注視著眼前和自己同樣年紀(jì)的少年郎。
明明也是有著讓人賞心悅目的容貌,平日里性子活潑爽朗,可在面對喜歡的女孩兒時(shí),少年那從內(nèi)心流露出的自卑也是掩飾不住的。
他與穆淳關(guān)系極好,對穆淳的出身多少也有些了解。
原本也是京城高門貴族的公子哥,卻在八歲那年,因父親在朝堂黨群之爭中站錯了隊(duì),以至于全家被抄,家道自此中落。穆淳本該隨著家中親人一同被發(fā)配充軍,是安曄念著與他父親同朝為官多載,他又年幼無辜,受不了充軍路上的顛沛流離,這才向皇上求情,留了他在安府中做一名小廝。
圣上有令,穆家人此生此世不準(zhǔn)再入朝堂。
因此穆淳這輩子,既無機(jī)會科舉入仕,也無機(jī)會疆場立功。
大抵就是這樣當(dāng)一輩子下人吧。
……
安梓柔和安盼晴一路往府門而去,登上早已候在門外的馬車。
車聲轆轆,轉(zhuǎn)過長街,往城南國子監(jiān)而去。
古樸的皇城高聳于蒼穹下,城墻上南唐的旌旗隨風(fēng)而舞,城下的街巷四通八達(dá),集市繁華,人潮如織,一派四海升平,百姓安居的盛景。
國子監(jiān)坐落于城南的儒林巷。
還未到授課的時(shí)辰,早來的學(xué)生都三三兩兩聚集在一塊閑談。
窗臺邊,沈修言正眉飛色舞講述著自己昨夜命懸一線的經(jīng)歷。
“你們是不知道,那小姑娘出現(xiàn)時(shí),身上似乎有道神光,仙女似的……”
“我當(dāng)時(shí)心疾犯了,正疼得厲害,差點(diǎn)命都沒了。可她那丹藥著實(shí)神奇,一吃下去,我整個人就像是重生了一般,脫胎換骨,重新做人?!?p> 他的身旁,圍著不少世家高門子弟,聽著他將那少女吹得神乎其神,還不時(shí)附和他。
“真有那么神嗎?”
“那人不會真的是仙女下凡吧。”
“能比宮中御醫(yī)還要厲害,定然不是尋常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