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陽的拳頭不由得握緊了。
這分明就是一種蔑視,對方對自己的一種蔑視,他的臉有些發(fā)燙,梗著喉嚨說道:“這怎么可能是海膽?!海膽表皮的刺是完全能夠刺入皮膚的,那屬于它的骨骼,而我這黑斑上的明顯是毛發(fā)!一眼就能夠辨認出來!”
劉婧媛擺了擺手說道:“隨便啦隨便啦!或許你也有可能是一只海獅呢?”
程陽皺了皺眉頭,他從“種族歧視”中回過神來,開始耐心的問道:“既然這樣的話,你又屬于什么物種?”
劉婧媛瞥了一眼程陽:“我有必要告訴你嗎?”
程陽頓時有點冒火,剛剛這女孩進入自己家中時,還表現(xiàn)得十分的恭敬和期待,可現(xiàn)在看到自己的黑斑之后,居然露出了輕蔑的神色。
這也太勢利眼了吧?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生物?能夠轉(zhuǎn)變?yōu)轷忯~的?或者是海豚的?”程陽倒是真心的問道,他想要看看,自己這塊海膽到底與對方心中的目標(biāo)相差多遠。
劉婧媛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你猜的挺準(zhǔn)的,我還就是想要找到海豚呢!它們既聰明又會打架,而且個個長得又好看……至于你說的鯊魚,那可真是別提了吧,那些鯊魚見到別的魚類就來勁,像是發(fā)了魚瘟似的,上次我還見到幾只鯊魚追著一個魚群跑了老遠呢,辛虧我跑的比它們快?!?p> 程陽聽得是一愣一愣,第一次和“同類”交流的他發(fā)現(xiàn),對方說的話自己好像不是很能理解。
但從對方的只言片語中,作為海洋學(xué)專業(yè)的學(xué)生,程陽還是抓住了一些關(guān)鍵點。
“你說你跑的比鯊魚還要快?難不成你是只烏賊嗎?”程陽思索了一下,拋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劉婧媛聽到這話立刻就急了,她手舞足蹈的說道:“烏賊?!烏賊?!那種東西只是我的食物罷了!你看看這表皮!”
說罷,她就將自己的左手伸了出來,頓時藍灰色的魚皮再度顯現(xiàn)出來。
程陽邁了兩步,走到了近前來,細細觀看起劉婧媛的手臂,見她略帶自豪的表情,程陽就若無其事的摸了一把,沒想到劉婧媛突然后退兩步,抓著自己的手對程陽怒目而視:“你為什么摸我!”
“體表光滑,略帶褶皺,呈藍灰色,還有點棕色,你是一頭劍魚吧?”程陽篤定的說道。
劉婧媛立刻呆住了,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這么輕而易舉,就被程陽認出來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難以置信的說道,程陽朝著自己身后努了努嘴,劉婧媛將視線轉(zhuǎn)移到程陽身后,赫然看到了一個放滿了書籍的書柜,她走上前來細細觀察,這書柜中居然全部都是和海洋有關(guān)的書籍,光是圖鑒類的書就有七八本之多。
“我就是干這行的?!背剃枃@了口氣說道,“但是就算我看了這么多書,我也不知道我這種黑斑到底是什么來歷。”
劉婧媛穩(wěn)了穩(wěn)神,她收起驚訝的表情,看著程陽說道:“這書上的內(nèi)容,你都記得?”
“自然記得?!背剃柸魺o其事的說道。
“那太好了!”劉婧媛大聲喊道,“我需要你的幫助?!?p> 程陽倒愣住了:“我要怎么幫你?”
劉婧媛興高采烈:“我們劍魚一族是海洋中的信使,父母的任務(wù)是要我盡可能多的找到存在于陸地上的海洋生物!”
“哦,那我要怎么幫你?”程陽認真的問道。
“你想想??!”劉婧媛露出了笑容,“等我們找到了其他海洋生物,你僅僅看上一眼,就能夠確認對方的身份,那對方不是立刻就被嚇到了嗎?這樣的威懾之下,我們將它帶走的幾率就更大了!”
程陽嘆了口氣:“目的是什么?為什么要帶走這些海洋生物?”
劉婧媛聽到這話,卻低下頭說道:“我不知道,我的父母要我這樣做?!?p> 程陽來回踱步著,思考著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自己的真實身份有可能是一顆海膽,要跟著這個小女孩跑東跑西,尋找那些生活在陸地上的海洋生物。
對方自稱是海洋中的信使,需要召集那些生活在陸地上的海洋生物。
“嗯……”程陽沉吟著,他突然說道:“我明白了,請你回去吧。”
擺弄著自己手指的劉婧媛聽到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啥意思?難道你不同意嗎?”
“我什么時候說了我同意跟你走了?”程陽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種事情,太荒謬了!
程陽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這一切怎么能夠聯(lián)系在一起。
利益!利益在哪里?自己跟著這個小女孩到處跑,自己能夠得到什么?
自己為什么在二十歲生日變成了一只海膽?自己為什么會被這個女孩察覺到,自己為什么二話不說就要跟著這個女孩走?
什么事情程陽都不了解,他不可能傻乎乎的就把這個事情答應(yīng)下來。
退一萬步講,自己就算日后真的變成了一只海膽,那又如何呢?反正自己能夠通過意念控制變回人形,而且避免在他人面前露出真面目的方法也有很多,比如不和別人一同進餐,就是一個好主意。
程陽思考了這么多,他也漸漸發(fā)現(xiàn)了一點——自己是不是海膽,都不會影響自己的正常生活,他完全能夠像個普通人那般生活下去,根本沒有必要跟著這個小女孩去完成她的大業(yè)。
劉婧媛愣了半天,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我一個人做就好,的確不需要你這個小海膽的幫助。”她自顧自的說道。
程陽這個時候也不生氣了,他走到客廳打開了房門,表明了自己送客的態(tài)度。
劉婧媛將地上的書包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莫須有的灰,走出了程陽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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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著小曲,房東正在洗刷著午飯用過的碗,他的余光卻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窗外走過,他抬頭確認,那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叫做劉婧媛的小女孩。
他有點害怕了,這個陰魂不散的小女孩總是在自己的房子周圍徘徊,還指名道姓要和程陽合租,他要向程陽報備一下這個事情,畢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叩響了程陽的門,房東等待了一小會,門終于被打開了,一臉錯愕的程陽看著房東問道:“怎么了?”
“小程啊,方便進去吧?”房東試探性問道。
程陽拉開了門,房東立刻快步走了進來,和程陽說道:“今天早上那個小女孩你還記得嗎?她叫做劉婧媛,你可是不知道啊!她從早上開始一共來了兩回了,目的就是想和你合租啊,剛剛我又看到她從外面走過,你最近出門要提防著點,知道了嗎?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好負責(zé)的?!?p> 程陽等到房東把話說完,才開口回應(yīng)道:“我知道的,她以后不會再來了。”
房東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你認識她?”
“不認識,反正請您放心吧?!背剃柭冻鲆唤z微笑,房東不太放心的看了程陽一眼,卻還是離開了四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送走了房東,程陽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他有一種預(yù)感,自己日后肯定還要和這個女孩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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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么一個臭海膽也能欺負我了?”
午后,一道瘦小的身影坐在河堤上,黑色的背包放在一旁,抱著自己膝蓋的劉婧媛把腦袋埋在了懷中,不停地抽泣著。
“憑什么要讓我化為人形,憑什么讓我去召集那些家伙,憑什么要把我不想要的生活強加于我?!我根本就不想在陸地上生活……”劉婧媛呢喃道,眼淚不停地流下。
“還說什么要讓我做劍魚一族的領(lǐng)頭人,要我為深澗之主拋頭顱灑熱血,這根本就是人類之間互相洗腦的方式嘛!我想做的只是在大海中,自由自在的遨游罷了!”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淚,劉婧媛抬頭看著面前的河流,臉色通紅。
她拿過自己的背包,拉開拉鏈,里面除了幾本課本和一套校服之外,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夾,她打開細細的點了一下,哭的更傷心了:“這所謂的錢到底要怎么用啊!還有什么坐公交車什么的!誰學(xué)得會??!我想回大海!”
一道聲音突然在她的背后響起:“你連公交車都不會坐?”
劉婧媛轉(zhuǎn)頭望去,程陽背著全副釣具站在自己背后,帶著一個漁夫帽的他不解的問道。
“你怎么會在這里?!”劉婧媛立刻站了起來,她瞪著程陽,臉上露出氣憤的神色。
就是他!自己遇到的第一個海洋生物,就是他!
“我過來釣魚,怎么了?”程陽看著她那泛紅的眼眶,后知后覺的問道:“你哭了?”
劉婧媛沒有回答,她擦了擦沾著淚花的眼角,對著程陽說道:“你來這就是看我笑話來了?”
程陽嘆了口氣:“我都說了,我是來釣魚的?!?p> 他說完之后,徑直走向河堤上,看著劉婧媛還在瞪著自己,他無奈的走開幾十米,將身上的大包卸了下來,開始布置釣具。
劉婧媛看到程陽這幅表現(xiàn),真是又氣又急,她連忙走過來說道:“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
程陽沒有回話,他將一個礦泉水瓶中的黏液倒了出來,先是往水面上撒了一些,這條小溪中的魚不少,大多數(shù)都是個頭不大的小魚,這也是程陽選擇經(jīng)常來這里的原因,他才懶得去與那些大魚搏斗,至于小魚們咬不咬鉤,程陽其實也不太在意。
隨后他又拿出一些粉末以及一個開水瓶,倒在一個小桶中,用手攪拌了起來。
劉婧媛看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問道:“你這是要做什么?”
“做魚餌?!背剃柡喍痰幕卮鸬?。
“魚耳?魚沒有耳朵啊?!眲㈡烘虏患偎妓鞯恼f道。
程陽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劉婧媛,見她眼神中透露出的疑惑并無半點虛假,他忍不住說道:“看來你的確是一條劍魚?!?p> 劉婧媛像是被戳中了軟肋,她神色一軟,突然抓住程陽的手臂,對程陽說道:“你能教教我嗎?”
程陽的手被劉婧媛一抓,頓時感到一股巨力傳來,他手臂也隨著這股巨力,碰到了小桶的邊緣,連桶帶水打翻在了地上。
意識到自己闖了禍,劉婧媛連忙松開程陽的手,面紅耳赤的說道:“對不起……”
“沒關(guān)系,這玉米面不值錢,不過你也要注意一點,不要那么莽撞?!背剃柲托牡慕逃?,他從新拿出一些玉米面,倒入熱水?dāng)嚢杵饋怼?p> “玉米面又是什么?”劉婧媛突然問道。
程陽呆滯的看著她:“你平時都是吃什么?”
“我都是在城東菜市場撿那些墨魚吃的。”劉婧媛大大方方的說道。
程陽又一次無語了。
這個女孩,好像對人類世界知之甚少啊……
“你穿著這身衣服,難道你沒有上學(xué)?”他猜測道。
劉婧媛?lián)u了搖頭:“沒有上學(xué),我有兩套這樣的衣服,是因為父母告訴我必須要穿衣服,我才穿著的?!?p> 程陽撓了撓頭,他意識到事情并不簡單。
·
“所以說,你是一直生活在海中,直到前段時間才上岸的?”
魚竿已經(jīng)被架設(shè)好了,程陽看著浮漂,有些郁悶的問道。
“嗯嗯!”劉婧媛重重的點了點頭,“一只海豚找到了父母,讓它們選擇一名信使來到陸地上,征兆那些海洋生物。”
程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你是怎么認出,我書柜上的字的?”
劉婧媛一陣害羞:“那是我猜的……”
“那你又是怎么學(xué)會人類的語言的?”程陽這下徹底懵了,原來劉婧媛觀察書架時,是一個字都沒認出來啊,他也是打心底里佩服這種與生俱來的直覺。
“我本來就會啊,為什么不會?”劉婧媛?lián)狭藫鲜直壅f道。
難以理解,實在是難以理解。
程陽總感覺劉婧媛在騙自己,但看著面前女孩天真無邪的臉龐,他又覺得一切都是事實,劉婧媛似乎變?yōu)槿诵沃?,就能夠自動掌握人類的語言。
“那最后一個問題?!背剃枂柕?,“你是如何變成人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