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文竹回穿洞村老家,陪了父母二十幾天,休整了一番,重新啟程,目的地為桂城。
他這次回來,是因為辭去了在另外一個城市的工作,暫時沒有想好何去何從,回來散散心。
在外面打拼了三四年,一事無成,沒有多少積蓄,父母漸漸老去,自己年紀也漸漸大了,還無法成家立業(yè),他一時間也是有些茫然。
喝酒后,吹牛皮,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又被發(fā)小當眾嗤之以鼻,他覺得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在家思考了許久,他決定去桂城闖一闖。
當然,選擇桂城,還有一個重要因素——自己的夢中情人李玲,就在這個城市。
到達桂城,他第一時間聯(lián)系到了李玲,李玲收留了他。
李玲租住在一個兩居室的單元房里,原本是兩人合租,上個月另外一人退出了,正好空了一間房。
文竹到達的當天,李玲做了一桌子的菜,鄭重其事為文竹接風洗塵。
飯桌上,李玲閃爍其詞地問,竹子,這次回老家,有沒有和同學老鄉(xiāng)聚?。?p> 文竹知道,李玲是想打聽張浩宇的消息。文竹與張浩宇是最要好的兄弟,在同學和老鄉(xiāng)圈子里,是人盡皆知的。
看來,自己的這個發(fā)小,還是忘不掉張浩宇。這也難怪,從高一到現(xiàn)在,七八年的感情,還加上從小青梅竹馬的基礎,哪里是說忘就能忘的?
文竹裝出很開心地樣子,介紹了此次回西源市,如何如何受到了張浩宇朋友的招待,等等。自然是省去了與張浩宇的不愉快。
然后,李玲毫無征兆地哭了起來,竹子,我和浩宇結束了!徹底結束了!感覺很舍不得!像是心都被掏走了一般!
我一直有些納悶,你們這么好的感情,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鬧成了現(xiàn)在這樣?文竹疑惑地問道。
李玲流淚哭泣了片刻,轉(zhuǎn)移話題道,竹子,你這次來桂城,是打算長期留下來嗎?
也這個想法吧,先過來看看情況。文竹說道。
我打算回西源城了,桂城是個傷心之地,如果不是來桂城,我和浩宇就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了,這個地方我一輩子都不要再來了!李玲表情哀怨地說。
李玲在桂城,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看到李玲這樣,文竹感覺心都要碎了。認識李玲,也有十幾年了,印象中李玲還從沒有哭過。
文竹安慰道,玲子,不就是一段感情嗎,沒必要讓自己這么辛苦!你人長得漂亮,又這么知書達理,賢惠能干,還怕找不到更好的主嗎?張浩宇他自己不懂得珍惜,將來會后悔的!
竹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你面前,我沒有任何好隱瞞的。如果你是浩宇,你知道了我在桂城的經(jīng)歷,你也不會要我的!李玲的眼淚,又掀起了高潮。
李玲話中有話,文竹覺得無所適從,真誠地說,這只能說明,張浩宇他不夠愛你!
你錯了!李玲苦笑著反駁道,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臟,我怎么能強迫浩宇原諒我呢?一步錯,步步錯,縱有千般恩情,也敵不過一次失足!
接下來,李玲泣不成聲地講述了這些年,自己輟學后在桂城的經(jīng)歷。
她當過洗碗工,干過收銀員,進過工廠,當過導購,甚至還當過醫(yī)院陪護,嘗遍了職場的心酸。
由于工資不高,自己要養(yǎng)活自己,還要補貼家用,還要支援張浩宇,她的壓力很大。
想到張浩宇是正宗大學生,將來肯定會有個不錯的職業(yè),而自己與他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李玲覺得要拼命掙錢,盡可能地有自己的積蓄,這樣才不至于拖后腿。
兩年前,她所在的鞋廠倒閉了,她失業(yè)了,九個多月的工錢一分都沒得到。
一個月的時間,也沒有找到新的工作。病急亂投醫(yī)的她,陰差陽錯間,被一個姐妹拉下了水,卷入了傳銷團伙。
這一來,不僅把三萬多塊的積蓄花光了,還欠下朋友七八萬的債務。
后來,傳銷團伙被桂城公安機關搗毀,她才得以脫身。
從零開始的她,又交友不慎,被一個姐妹一番鼓動,進了夜總會。
從一開始的恐懼不安,到威逼利誘下的動搖,再到被巨額收益沖昏頭腦,短短的三個月,她就徹底淪為了MY女。
年輕貌美的她,成為小會所的花魁,月入兩三萬,很快就還清了欠下的債務,還有了一些積蓄。
但這些錢,她不敢打給父母,也不敢給張浩宇,因為怕引起他們的懷疑。
她出賣自己的身體,賺著快錢,一年多的時間,已經(jīng)存下了十三四萬。
她打算過了今年,攢齊二十萬,就再不干這行了,回西源市,開個小商鋪,賣賣日雜品什么的。
上次回西源市,張浩宇讓她辭工回來,她當時也就下定了決心,九月份干完了,國慶節(jié)就不干了。
但這次回家,李保國的態(tài)度更加堅決,沒有二十萬彩禮,不可能嫁,必須入贅。李玲和父親大吵了一架,也讓她更加堅定了湊齊二十萬,好讓張浩宇拿去娶她的決心。
其實,張浩宇到桂城出差的第一天晚上,她正在作最后的沖刺,沖擊二十萬的目標。那晚,她接待了五個客人,進賬一萬多。距離二十萬的目標,已經(jīng)只差兩萬多塊。
哪里料想,賺了錢,卻丟掉了感情。
從第二天開始,李玲就沒再去會所了,那個二十萬的目標,她放棄了。原本以為要娶她的人離開了,她的努力還有什么意義?
曾幾何時,她堅信,自己沒有對張浩宇不忠,她只是出賣唯一可以出賣的東西,用自己的勞動來換取報酬。
她所做的,是讓張浩宇能夠有尊嚴地和她在一起,也讓自己能夠不拖后腿。
但是,當張浩宇質(zhì)問她的時候,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在張浩宇之前,她就已經(jīng)有了別的男人,而且是很多個,不知道姓甚名誰的男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聽完這些,文竹沉默了,他的心也碎了。
這個自己的夢中女神,為了她所愛的人,付出了她的全部。但這種飛蛾撲火般地付出,誰人能承受得起?
文竹本是來桂城逐夢,但夢想本身已經(jīng)淪落。
長時間的沉默,李玲抹干眼淚,苦笑著說,竹子,我要回西源了。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松€很長,我會獨自面對,好好生活。
無論到哪里,我都陪你一起!文竹很堅定地說。
哈哈哈哈!你這是在可憐我嗎?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憐!李玲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哀怨地看著文竹。
我們這就收拾東西,明天就回西源!文竹躲開了李玲的眼神,害怕她看出他的愛戀。
然后,默默地開始收拾東西。
李玲暴躁地將一個抱枕扔在文竹身上,怒吼道,你為什么要管我?你不是來找工作嗎?搞什么嘛?
文竹不言不語,蹲在地上發(fā)著呆,眼淚卻不聽話地往下掉。
他恨自己,因為他沒有保護到李玲,現(xiàn)在李玲這樣,他卻無能為力。
他更恨張浩宇,如果不是張浩宇,李玲也不可能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
但對于李玲,除了滿滿的愛意,再沒有任何情緒。
他堅信,不管李玲變成什么樣子,他都會陪著她,保護她。
他多么想告訴李玲,自己從初中開始,就在暗戀她!
他多么想告訴李玲,自己將無數(shù)的情書,撕碎了丟進甘溪河的河水中!
他多么想告訴李玲,自己在無數(shù)個漂泊的夜晚,想念她想到無法入眠!
他多么想告訴李玲,以前每次煲電話粥噓寒問暖,他都控制不住要表白!
他多么想告訴李玲,此時此刻,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多么想告訴李玲,張浩宇不懂得珍惜,但文竹的臂彎隨時向你敞開,隨時歡迎你靠港!
但他不能這么做,他不想趁人之危,他更不想讓李玲覺得,他是在可憐她。
李玲走過去,扶起文竹,撲進他的懷里,嚎啕大哭,泣不成聲道,竹子,我就只有你這么一個朋友了!謝謝你!
文竹渾身僵直,想要理一理李玲的鬢角,手舉到空中,卻停住了。千言萬語,化為一個緊緊的擁抱。
李玲哭了一會兒,冷靜下來,和文竹一起收拾東西,忙碌到半夜。
第二天,他們拖著行李,作別這個讓他們夢碎的桂城,踏上了回西源城的列車。
李玲已經(jīng)徹底冷靜了下來,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微笑著說,竹子,我打算租個門店,開個服裝店什么的。對了,竹子,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也許,先找份工作吧?;蛘?,自己做點兒小生意,也是可以的。文竹有些茫然。
做生意?你有本錢嗎?李玲疑惑地問。
文竹有些尷尬地笑了,我現(xiàn)在還有三四萬的積蓄,先找個固定點的工作,跑業(yè)務什么的,再奮斗兩三年,應該就有本錢了吧?反正,一輩子也還很長,不急這三年五載的。
有用得著我的時候,你隨時說!李玲很慷慨地說。
一定會的!文竹笑道,心里卻在說,我文竹一定會憑自己的本事,打出一片天地,成為一個英雄,然后踏著七彩云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