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潤之和吳思回到先云縣公安局,在吳思的帶領(lǐng)下,楊潤之來到了證物室。兩人戴著手套,在強光下隔著透明的袋子觀察這這個箱子,潘隊長聞訊也趕了過來,楊潤之跟他微笑示意了一下。
“潘隊,你們看,這個大盒子和小盒子四個側(cè)面凹陷的部分都沾有一些泥土,這上面的泥土顏色幾乎一樣,我看過鑒證科的鑒定結(jié)果,這兩個盒子上面沾著的泥土成分和平均含水量十分接近?!?p> “你是說……”
“如果錢白玉不知情,那么他在埋小盒子的時候,大盒子已經(jīng)在里面有一段時間了。小盒子長18.5,寬16,高也是16厘米,大盒子是78厘米的正方體,上下都有凹陷的地方,兩個盒子之間還有一定的距離,同一塊地方,沒有干旱天氣,表層土壤和深層土壤肯定有區(qū)別所以說,這種情況成立的話,大盒子上的泥土含水量應該明顯更多一些?!?p> “也就是說,這兩個盒子是一前一后,隔著很短的時間埋進去的?”
“對。一次性挖了更深的土,先放進大盒子,蓋上一部分,再放進小盒子。”
吳思提出了自己的質(zhì)疑:“有一點,鑒證科的資料顯示,大盒子上的生銹程度證實,這個盒子至少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下存放了5到8年,小盒子是新的,幾乎沒有生銹跡象。”
“潮濕的環(huán)境不一定是在土里,在空氣里存放時間夠長,也會生銹嚴重?!?p> “楊隊的分析是對的。”
……
從證物室出來,潘隊送楊隊到警局門口:“謝謝你啊,這個發(fā)現(xiàn)對我們破案很有利?!?p> “不客氣,我也是聽吳思分析,來之前也不確定是這么個結(jié)果。”
“哦,方局長跟我們說了,要吳思配合你們調(diào)查那個白骨案,進展如何?”
“還行,正在查?!?p> “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盡管開口。這次如果破案,我們肯定得加上楊隊的名字?!?p> “不行,我就是來打個醬油,辛苦的是你們?!?p> 潘隊長微笑著目送楊潤之上車離開,待他走后,潘隊看著他遠去的車燈,感嘆道:“楊潤之真是神探級的人才?。‰y怪這么年輕就能勝任刑偵隊隊長的職務,我30歲的時候,還在跟著我的隊長鍛煉呢?!?p> “沒那么夸張吧,潘隊,我們不也是集思廣益,破了很多案子嗎?”
“可效率沒人家那么高啊!他聽你說一番話就能想到破案點,這個可不是一般人有的洞察力?!?p> 吳思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他回到這個案子來:“那我們是不是要連夜審訊錢白玉?”
“今天就算了,他白天的時候情緒激動,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如果我們現(xiàn)在去,他恐怕會抗拒,不會招認,等明天吧?!?p> 第二天上午,潘隊一行人又來到看守所,再次提審錢白玉。一個月多次被提審,錢白玉早就不耐煩了。面對警察提供的證據(jù)分析,他一言不發(fā),又回到最初的狀態(tài)。潘隊長問了許多話,也提及他的外婆,他也不哭,也不說什么話,心如死灰一般。吳思緩和了一下語氣,他把聲音放柔,輕聲說道:“錢白玉,如果你真的對這個毒品不知情,那就是別人做的,你要積極配合我們,讓我們找出那個真正藏毒的人,也是一個立功的機會,還能洗掉你的嫌疑。”
停頓了一會兒,錢白玉抬起頭,他胡子拉碴,面容憔悴,臉上還透著稚嫩:“是我做的,我認,不是我做的,你們打死我我也不會認!”
黃宇說道:“一開始的搶劫案你也不認啊?!?p> 錢白玉被這句話懟得啞了,他不服氣地看了一眼黃宇,又低下頭:“你們隨便!”
整個審訊持續(xù)了兩個小時,錢白玉就說了那兩句話,大部分時候都是潘隊長他們在說,在問,眼看又是竹籃打水,毫無收獲,潘隊長只好先打道回府了。由于錢白玉拒絕交代毒品的來源,面對著錢白玉的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潘隊長所在的支隊收集了大量的資料,現(xiàn)在就是要從這些信息當中尋找可疑的線索,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以提交公訴,這個,需要一些時間。
六月的第三個周日是父親節(jié),一大早,吳思買了一束白菊準備去烈士陵園祭拜父親。車靠近一個站臺的時候,他看到于醉墨手邊有幾個鼓鼓的塑料袋,她站在一旁等公交,不用想,她又要去福利院,吳思車停在離公交站臺不遠的地方,按了一下喇叭,于醉墨往他的方向一看,他一笑:“去福利院嗎?我送你過去吧?!?p> “不用,謝謝。”說完,于醉墨轉(zhuǎn)過頭,看身邊的東西。
后面有喇叭聲,透過后視鏡,吳思看到后面有公交車過來,他把車開走了,在旁邊一側(cè)臨時停車位前,他停下,準備下車,想堅持接于醉墨上車去福利院。他剛下來,只見于醉墨在那輛停下的公交車門口,用左手拎起所有的袋子,好沉,拎不動,放下兩個,用右手拎,手有些軟,拎不起來,她只得用左手把那兩個袋子掛到左肩膀上,再用左手拎起剩下的袋子,艱難地上了公交車。吳思停在那兒,來不及追上已經(jīng)啟動的公交車,他愣在那兒,在他的車不遠處,兩個交警在街邊查看違停,手里還拿著相機拍攝,他只好回到車上,把車開走了。在一條種滿楊樹的寬闊馬路上,吳思開著車往烈士陵園的方向去,他想起于醉墨上車時有些艱難又狼狽的樣子,心里不禁隱隱作痛,在福利院的十幾年里,他身邊有好多身體有殘疾的兄弟姐妹,一般人都不愿意領(lǐng)養(yǎng)他們,而他,身體健全,十分抗拒被人領(lǐng)養(yǎng)。
車在烈士陵園門口停下,這里既有樹木花朵,又有烈士紀念碑,陵園里有一些人在里面逛,沒到七月,溫度并不高,有一些奶奶或者母親帶著孩子過來玩兒。穿過一些鵝卵石地面,上幾十個臺階,就是烈士陵墓。在父親的墓碑前,空空如也,他以前來過,空手來,也不說話,只看看,就走了。今天,他帶著一束花,放在父親的墳前。盡管有DV視頻,但是吳思仍然沒有記憶,就像視頻里的吳衛(wèi)是另一個人扮演的一樣,看著熟悉,卻又很陌生,很矛盾的存在。在那兒站立良久,他也沒說什么話,甚至心里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
直到頭頂?shù)奶枙竦盟行┗?,他閉上眼睛,還能感覺到強烈的光感,他才嘆嘆氣,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隨后,轉(zhuǎn)身離開了陵墓?;氐杰嚿?,他沒有馬上啟動車子,而是打開手機,看看有沒有消息,沒有。打開朋友圈,他看到了張院長發(fā)的一條信息,很多張照片,福利院的小孩兒穿著新拿來的衣服,手里還有一些玩具,個個笑容滿面,上面配了一句話:墨墨媽媽又來了,孩子們又笑了。吳思看那些孩子的笑臉,天真、爛漫,他也笑,笑著笑著,他又收起了笑容,內(nèi)心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慢慢升起。
于醉墨!
吳思沒有完成他承諾的傳話,于醉墨肯定也知道,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于醉墨才有意疏遠他,甚至連話都不愿意跟他多說一句。正想著,吳思手機響了,一看,是崔真真。
“崔警官?!?p> “吳思,你今天值班嗎?我沒看到你?!?p> “今天休息。”
“哦,你幫我值一下班好不好?另一個同事去鎮(zhèn)上派出所了,別的同事都有工作。我爸高血壓犯了,在菜市場暈倒被送到醫(yī)院去了,我得去看看?!?p> “呃……行,我大概……15分鐘到局里?!?p> 掛了電話后,吳思馬上啟動車子,很快就趕到了公安局。剛到檔案室門口,只見崔真真急急忙忙地背著包打開門,差點與吳思撞上:“啊……要做的事我都寫在紙上了,在我辦公桌上,麻煩你了,吳思!”沒等吳思回話,崔真真就跑著走了。
吳思來到崔真真的辦公桌旁,看到桌上一張A紙上羅列了一些注意事項:重點人口卷、偵查卷、治安管理處罰卷……吳思按照后面的提示在檔案室里把案卷進行整理。
“崔警官?”
吳思出來一看。
“吳警官,怎么你在這兒?崔警官呢?”
“哦她有急事,我替她值班。有什么事兒嗎?”
那人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文件夾,有些尷尬:“呃……這個案卷市公安局要,挺著急的?!?p> “要我們送過去?”
“說是最好我們送過去,實在不行,讓他們自己來拿……方局長打招呼說我們不忙的話就給他們送。”
吳思看著那疊文件,猶豫了一下:“那我去送吧?!?p> “好,辛苦啊?!闭f完就把文件遞給了吳思。
吳思拿了鑰匙,開車來到森江市公安局,走到三樓的時候,迎面與楊潤之和張祥撞見。
張祥問道:“吳思,你怎么在這兒?”
“我來送文件?!?p> “送文件?你不是刑偵組的嗎?”
“我?guī)蛣e人值班,今天……本來今天我休息的?!?p> 楊潤之一笑:“呵呵,還是你們清閑一點啊?!彼皖^看手里的東西,繼續(xù)往下走,一邊還與張祥討論著什么。
這看似無心的一句話讓吳思有些不悅,他停在那兒,頓了幾秒鐘,喊了一聲:“楊隊長!”
楊潤之他們已經(jīng)下了樓層,聽到吳思喊,他又走上幾步:“有事兒?”
“有?!?p> “什么事兒?”
吳思看了一眼他旁邊的張祥:“等一下我在公安局對面那個停車位上等你,有話單獨跟你說。”
“哦……行?!?p> 吳思從公安局離開后就把車開到對面的一個超市門口,停好車,他就坐在車上等。許久,楊潤之也沒有來,眼看要到中午了,他有些不耐煩,準備打電話催一催。電話剛打出去,楊潤之把電話掛了,接著,他就看到楊潤之從公安局門口出來。
一上車,楊潤之就問道:“又收到簡筆畫了?”
“不是,跟案子無關(guān)?!?p> “跟案子無關(guān),那是……”
“是……于醉墨?!?p> “于醉墨?”
“上個月底,就是我們一起去福利院做志愿者……之后,我上班前碰到她,她委托我跟你說,”吳思停下了,覺得有些難以開口,但是他還是得說,“她說……她不耽誤你的時間,不考慮跟你在一起?!?p> 楊潤之愣了愣,空氣凝固了一會兒:“你們……”
“我們沒有什么,我跟于醉墨就只是……很普通的關(guān)系?!?p> “普通?她委托你拒絕我?”
“她自己不方便說,我認識你,認識她,她應該也沒有別人能幫忙?!?p> 楊潤之停了一會兒:“上個月底?現(xiàn)在……都過去幾個星期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那時候在談案子,時機不好,不方便說?!?p> “現(xiàn)在時機好?”
吳思無言以對。
楊潤之從鼻子里長長呼出一陣氣息,吳思用余光看到楊潤之很不高興。
“她為什么不自己跟我說?”
“有難言之隱吧。”
“什么難言之隱?”
“她身體殘疾啊……之類的。”
“我知道這些,我也跟她說過我不介意,我家人甚至都能接受。”看吳思也再說話,“吳思,你是不是也喜歡于醉墨?”
“不是,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我答應她要幫忙傳話,卻一直沒有兌現(xiàn)諾言,覺得失信于人,所以,趁著今天這個時機……”
“呵……是這樣嗎?還是……你發(fā)現(xiàn)她可能跟別人在一起,你心里不舒服?!?p> “楊隊,我跟她真沒有什么?!?p> “是真沒有什么,還是有什么,你卻不知道呢?”吳思依舊接不了這個話,“得了,愛情也好,婚姻也好,要想長久幸福,至少思想應該對等一些,我該有的度量都有了,她不愿意……我也不是非她不可,行了,我知道了?!闭f完,楊潤之推開車門,下去,走了??粗鴹顫欀谋秤埃瑓撬夹睦锊]有覺得輕松,反而更沉重了。如果于醉墨之后改了主意,又對楊潤之有好感了呢?那他豈不是……有一說一,楊潤之,是一個正派有能力的人!想多了也是煩,吳思也不想了,先開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