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也真行,還能進去看守所?”
“看守所的食堂有監(jiān)控嗎?”
“應(yīng)該有吧,人員肯定也有登記?!?p> “那得去查一下?!?p> “那個黑客呢?”
“你聽她說了,天才……”吳思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天才?這個天才很可能是在看守所關(guān)押的服刑人員,在沈蕓越獄之前就被放出去了!”
“有這種可能,但也可能是她父母給她聯(lián)系的呢?”
“她父母怎么知道她的具體情況?又怎么知道剛好那時候隔離監(jiān)室換了監(jiān)控?”
“她之前的律師可以進入看守所?!?p> “不實際,律師不會那么傻。人一旦越獄,他們的財路就斷了。再說,他們也不可能知道?!?p> “潘隊說沈國富被批捕后一直什么都不說……”
“那我們先去森江市看守所去查一查?!?p> “行?!?p> 吳思和黃宇趕到森江市看守所,通過廚房的監(jiān)控,看到了一個戴著口罩的師傅在切黃瓜,但切的都是片,整個烹飪的過程中沒有單獨把片做成鑰匙的形狀。食堂的監(jiān)控里,沈蕓接過餐盤后來到指定的座位,神情是有些異樣。最后,吳思和黃宇調(diào)取了沈蕓被關(guān)進去之后看守所釋放的人員名單,這個名單很長,兩人收集好了資料,就回到了先云縣公安局。
剛到辦公室,盧江冬就亢奮地用手指著兩人:“你們猜,這東西是誰的?”
“你們問到了?那個緬甸人說了?”
“是他交給一個手下拿去販賣的?!?p> “哪個?”
“猜一下,是誰?”
黃宇瞪大了眼睛:“誰???”
“錢白玉?!?p> 吳思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不會吧?”
盧江冬笑了:“別說你,我跟馬遠航都大吃一驚。”
“怎么會是他呢?等一下……我有點亂,你是說是他放到沈國富家的?”
“這個就不知道了?!?p> “那個緬甸人怎么說的?”
“他說是在網(wǎng)上找的人,沒見過面,但是他看到了對方發(fā)來的身份證,就是錢白玉沒有錯,身份證號他都記得?!?p> “他沒見過面,會把貨給別人?”
“會,邊境檢查日益加強,為了逃避打擊,他后來也開始采用遠程操控的方法?!?p> “然后呢?”
“然后,他把東西放在一個公路旁的草叢里,按照時間推算,應(yīng)該是被人取走了?!?p>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沒有了,錢白玉消失了,一點回音都沒有?!?p> “他就這么把這么大量的走私品給人了?”
“哪是?他是讓人運送,有下家接收,下家是洪隊長他們隊已經(jīng)掌握了的一個下線,那個人我們也提審了,他也說沒有收到貨。”
吳思想了想:“不會啊,如果是錢白玉的話,他干嘛要放到沈國富家?然后又這么巧,被沈蕓發(fā)現(xiàn),把這個鐵箱子埋在他之前埋首飾的下面?這什么邏輯?”
“這個確實說不通,我們還在等,潘隊去審訊錢白玉,還沒回來?!?p> 吳思舒一口氣,百思不得其解。下午三點多,潘隊長回來,吳思他們在會議室等,過了一個小時,潘隊長從方局長的辦公室出來,回到會議室??粗却氖窒?,他只是無奈地說了一句:“錢白玉對此毫不知情?!?p> 這個結(jié)果也在吳思的意料之中,他本來緊張的心松了一下,轉(zhuǎn)而是失望,現(xiàn)在看來,這個唯一的線索又?jǐn)嗔恕K褡髌饋?,仔?xì)去分析。如果是錢白玉,他確實沒有理由放在沈國富家,因為5月底的那天晚上,他在忙著藏匿搶來的首飾,根據(jù)沈蕓回家的時間點也可以推斷,沈蕓是在錢白玉搶劫之前就趕回了老家。那么現(xiàn)在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別人盜用了錢白玉的身份證??蛇@個人又是誰呢?岳畢羅?在錢白玉認(rèn)識的七八十個人里面,怎么去排除出這個人?
案件到了這里,所有的點似乎都聚焦到了這個“岳畢羅”的身上。
下午下班后,吳思準(zhǔn)備開車回家,車開到一個大超市旁,遇到了灑水車,他開了雨刷器,沒反應(yīng),按了幾次也不管用,就把車開到了蔣悅的汽修廠去看。蔣悅正在忙著修另一輛車,吳思把車開到外面停好,等他。不一會兒,吳思見到蔣大國來到汽修廠,他走到蔣悅跟前說著什么,蔣悅只顧拿著扳手修車,沒有理他,蔣大國也沒有生氣,他站在一旁,沉默地等著。蔣悅修好了那輛車后,就來到了吳思的車前,雨刷器并不難修,沒幾分鐘就修好了,吳思準(zhǔn)備付錢,蔣悅一甩手,不收。吳思一笑,他請蔣悅?cè)ヅ赃叺囊粋€小飯店吃飯,蔣悅欣然接受了。
兩人隨意點了幾個菜,就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聊。
“哎,蔣悅,你知道古代有一對……璧人,叫秦嘉和徐淑?”
蔣悅抬頭,好奇地盯著吳思:“東漢的秦嘉和徐淑?”
“你知道?”
“知道。你怎么會問這個?”
“呃……于醉墨,我下午跟她通電話的時候聊到的,她說她很欣賞這兩個人,我當(dāng)時想在網(wǎng)上查一下這兩人是誰,局里有事,沒來得及查?!笔Y悅聽了后笑出聲來,吳思看蔣悅笑得有些奇怪,“笑什么呀?”
蔣悅停下了笑聲,用左手捂著下巴,緩緩道來:“秦嘉和徐淑是東漢的一對詩人夫妻,兩人情投意合,又是晚婚晚育,聚少離多,有一個女兒。秦嘉在朝為官,可能是得罪了權(quán)貴,被人暗殺,徐淑拖著孱弱的身體遠赴他鄉(xiāng)接回他的遺體,回故土安葬。之后,她為秦嘉收養(yǎng)了一個兒子,撫養(yǎng)一雙兒女長大,她的哥哥逼迫她再嫁,她自毀容貌,堅決不從,一人終老?!?p> 吳思聽了,手里的筷子停在那里,低頭笑了笑。蔣悅有些祝福和欣慰地看著眼前的好朋友,也沒再說話。
兩人剛吃沒幾口,蔣大國進來,謙卑地坐在蔣悅的對面,吳思覺得有些尷尬,卻又不知道如何緩解這氣氛。
蔣大國似乎還沉浸在自己謙卑的世界里,不吵也不鬧:“蔣悅,爸好好跟你說,保證不打你不罵你。”
蔣悅見慣了蔣大國的這種情感勒索。不打不罵,我還得感激你不成?他橫了父親一眼,沒有說話,拿了橙汁往吳思的杯子里添了一些。
“我留在先云已經(jīng)好長時間了,你二叔一家都開始煩我,昨天晚上我回去,他們假裝睡著了,不給我開門。我想去學(xué)個駕照,也去開車賺錢,以后也好給我孫子讀書用。”
“你想學(xué)什么就去,找我干嘛?”
“學(xué)駕照……學(xué)費要幾千塊錢……”
“又要錢?。俊?p> “爸去學(xué)駕照也是為了給你們減輕負(fù)擔(dān)。”
“我不用你給我減輕負(fù)擔(dān),回老家去,別在我這兒晃。”
蔣大國輕輕抹了抹淚:“蔣悅,我回去干什么?怎么過日子?你大嫂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嗎?你大哥一直在外跑運輸,回來得少,你姐倒是照顧我,可你姐夫不愿意啊,她家也有小孩兒,虧我還經(jīng)常給我外孫買東西……你要是再不管我,我就只有去死了!”
“我管不了你,我自己都一大家人,我岳母、我老婆,我自己……我老婆也才懷孕不久,吐得厲害還上班,家里還有房貸,汽修廠還要交房租,我也無能無力。而且我跟大哥和姐都商量過了,三個人,每月給你一千五,你回家去,你有手有腳,又有農(nóng)村醫(yī)保,一個月一千五絕對夠花了?!?p> “我回去就一個人干嘛呢?再婚你們不同意,我忍了,現(xiàn)在,我想自食其力,留在縣城你也容不下我?再說,我也不用你管我多少,有個地方住,有口飯吃,我就滿足了?!?p> “你不會滿足,也不用再跟我發(fā)狠又示弱,還強詞奪理,我不止一次告訴過你,我不傻,別想奴役我!”蔣悅十分肯定地看著蔣大國。
“這也叫奴役?蔣悅,你真這么殘忍?非要看著我去死?”
“論殘忍,我是比不過你。也沒誰讓你死,你死不死是你自己的選擇。再說,你也裝了一次了,不對,是兩次,在我結(jié)婚那天晚上,你又演了一次,吳思把你送到醫(yī)院去的,你忘了嗎?以前,你老是找人算命,既然迷信,就應(yīng)該信鬼魂,奶奶不是一直寵著你嗎?你要死了也不用擔(dān)心,到陰曹地府與她相聚,她會繼續(xù)寵你?!?p> “好好好……你要怎么損我都行。我也不要你管,只要我拿到了駕照,我什么都不要你的,我自己管自己!”
“你拿什么照都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guān)!想要錢,自己想辦法,你之前不是說了很多種辦法嗎?去法院、貼大字報、找電視臺……都去試試?!?p> 蔣大國捂著臉,抽泣起來,服務(wù)員從他這邊經(jīng)過,也好奇地看了看,沒有說話??词Y大國在對面哭泣,吳思也吃不下去,他低聲跟蔣悅說道:“要不你打包去廠里吃吧?!?p> “你不吃了?”
“我回家吃。”
蔣悅嘆了一口氣,跟服務(wù)員要了打包盒,幾分鐘后,吳思結(jié)了賬,兩人一同走回去,吳思上了車,跟蔣悅打了聲招呼,就把車開走了。
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吳思來到于醉墨家,于醉墨正在餐桌上腌制泡菜。吳思也幫不上忙,就坐在她家的沙發(fā)上看手機。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家里黑燈瞎火的,他不想回去,前些時候,他把自己家的備用鑰匙給了于醉墨,可他沒有于醉墨家的鑰匙。吳思回頭看餐桌旁帶著一次性手套的于醉墨,于醉墨見吳思盯著自己,疑惑地一笑:“你看什么?”
吳思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我在想,我把我家鑰匙給你了,你怎么不把你家鑰匙給我?”
于醉墨低下頭繼續(xù)手里的家務(wù):“你可以拿回去,我也不用替你打掃衛(wèi)生了?!?p> 吳思微微一瞪眼,湊近于醉墨的臉,惹得于醉墨笑著往旁邊躲。
“我說真的,我們?nèi)タ捶孔樱靡稽c的小區(qū),弄一下裝修,然后,我給你買戒指……登記……”吳思試探著問,他緊盯著于醉墨的反應(yīng)。
于醉墨停了停,抬頭問他:“你有多少錢?”
“存款有23萬,公積金每月有一千八。”
“我只有七八萬的存款,這個房子還有貸款沒還完?!?p> “假如我們買一個100平米左右的房子,兩室一廳,新房,大概70萬,首付百分之三十,也就是21萬,裝修……15萬差不多了,我把我那舊房子便宜處理了,至少15萬,能賣到吧?公積金還貸,沒有壓力,就是有點兒窮……我每個月都有工資和獎金,不是問題,對吧?”
“你一個人承擔(dān)啊?那不就沒錢了嗎?”
“有什么關(guān)系?我有你啊?!?p> 于醉墨笑了,低下頭,她看了看手中的胡蘿卜根兒,吐出兩個字:“好啊。”
吳思瞪大了眼睛:“你同意了?”
“其實我早就不想住在這兒了。又臟又亂,家里再干凈,外面也是烏煙瘴氣的。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樓道里有人把兔子籠子放在那兒,看那兔子臟兮兮的,也不給它洗一下澡……”
“那說定了?我們這個周末就去看。”
于醉墨抬頭:“不是一定要新房,我看方秦怡家的二手房也不錯,時間長一點還能看出有沒有質(zhì)量問題?!?p> 聽于醉墨這么說,吳思打開手機,在一些賣房子的網(wǎng)站上找著,越找越興奮,恨不得今天就看好,明天就過戶!他在手機上看了許久,于醉墨也弄好了泡菜,她洗了手,坐到他身邊來,看吳思興奮的樣子,她臉上露出一絲擔(dān)憂。吳思發(fā)現(xiàn)了,于醉墨看著吳思,靠過去,摟著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
吳思有些不解,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現(xiàn)在她好像擔(dān)心什么,他伸出手摟住于醉墨:“你怎么了?”
“沒怎么,我只是擔(dān)心……怕你出事。”
吳思靠近于醉墨的頭發(fā):“我會很小心,你放心,我雖然是刑警,但現(xiàn)在不同以往,各個警種分工明確,危險的時候很少?!?p> “少,不代表沒有?!?p> 看于醉墨擔(dān)心,吳思也有些不忍,他的心里似乎漸漸也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也許一開始,他就不該那么執(zhí)著地非要回到刑偵組:“等今年過后,我試著去申請,換一個崗位?!?p> “你愿意?如果你不愿意……”
“愿意。以前想做刑警,是因為……很多原因吧,但是現(xiàn)在,我有你,以后我們有家,我不再是一個人,也不想丟下你一個人?!?p> 于醉墨的眼淚突然涌了出來,她想忍住,又發(fā)覺忍不住,她控制自己,讓自己不發(fā)出哭聲,摟緊了他,把頭埋進他的肩膀??从谧砟@樣,吳思懵住了,剛剛兩人還在說笑,現(xiàn)在怎么突然就哭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于醉墨哭,他輕輕拍著于醉墨的頭發(fā):“你別哭啊,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吳思準(zhǔn)備在茶幾上抽幾張紙巾給于醉墨擦眼淚,一眼就看到右邊的沙發(fā)抱枕下露出了一張紙的一角。他悄悄抽出那張紙一看,紙下還有幾張紙,他看到最下面的幾個字:備注(不孕不育檢查)。他馬上悄無聲息地用抱枕把檢查單重新蓋起來,拿了紙巾給于醉墨擦眼淚。
看于醉墨哭,吳思也難受,若她沒有那樣的經(jīng)歷該多好,他們以后可以很容易有自己的孩子??扇绻@個假設(shè)成立,于醉墨那么善良,連楊潤之見到她都被她吸引,現(xiàn)在,也輪不到他了,在他出現(xiàn)之前,于醉墨肯定能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不同于沈夢瑤,于醉墨是被迫的,她反抗,很激烈的反抗,反抗到讓自己身體嚴(yán)重受傷……吳思不去想象,也不打算去恨,這樣只會讓他自己難受,從而影響他跟于醉墨的感情,他愛于醉墨,從心底里愛著于醉墨。
他的左手摟著于醉墨的肩,輕輕捏了捏她瘦弱的肩膀,舒一口氣,他慶幸,于醉墨終于信任他,把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示在他的面前。正準(zhǔn)備安慰她的時候,吳思的手機又響了,他眼睛一亮:“親愛的,我要去一趟森江市?!?p> 于醉墨一下子緊張地坐直了:“又有刑事案了?”
吳思伸出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沒事,沒有危險,放心。”他站起來,拿了東西,一邊看著于醉墨,一邊換鞋,“你有事給我打電話,沒事的,我看到后有時間就給你回。”
說完,吳思就出門了,他下了樓梯,來到車前,抬起頭,見于醉墨在陽臺上看著他,他停在那兒,朝她揮了揮手,喊道:“等我回來!”
于醉墨用力點了點頭。吳思上了車,把車開出了小區(qū),一路上,吳思都想著于醉墨,心里痛苦與快樂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