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佳人

　　此時紫韻也取了衣服過來，見到許行舟，面上閃過一絲驚異，又很快恢復(fù)了以往的從容淡定，她恭謹(jǐn)向許行舟行了禮：“奴婢見過許大人?！痹S行舟卻有些怔忡，側(cè)過身避開了紫韻的禮，溫聲道：“姑姑不必多禮?！?p>　　紫韻朝他淡淡頷首，又朝顧清玥笑道：“二殿下已是睡了，奶娘在跟前守著，奴婢不放心娘娘，想想還是過來瞧瞧吧?！彼归_一件素羅紗披風(fēng)，溫柔為顧清玥披上，嗔道：“雖說這個時節(jié)不冷，可是在外面久了難免沾了涼意，對身子不好，咱們還是回殿內(nèi)吧。”顧清玥無奈點頭。

　　原本還想和許行舟再說點什么，話到唇邊又覺有些交淺言深。，顧清玥便含笑道：“既如此，許大人請自便吧。不過，”她似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眨了眨眼睛，俏皮道：“殿中此刻想必精彩紛呈，還望許大人不要錯過?！彼冻隽艘稽c淘氣的開心的笑容，眼睛亮亮的，似乎月光的柔和、星光的璀璨和波光的粼動都匯聚到了她的眼中，許行舟不禁失神。

　　顧清玥扶著紫韻的手朝云光殿走去，忽然問道：“紫韻，你此前認(rèn)識許大人？”紫韻似早知顧清玥有此一問，笑容不變：“許大人是前科狀元，蒙圣上賜瓊林宴時，蕭蕭素素走過金水橋，風(fēng)神俊秀，是整個后宮傳遍了的，奴婢亦有聽說?！弊享嵉幕卮鹑肭槿肜恚菜闶墙饬祟櫱瀚h的困惑。

　　大齊的民風(fēng)對女子拋頭露面，并沒有宋朱理學(xué)那么苛刻。因此，在類似宮宴這樣的場合，亦有貴族女子會當(dāng)堂展示才藝，對于閨中少女而言，這是很難得的表現(xiàn)自己的機(jī)會。顧清玥走進(jìn)殿中的時候，一位身穿藕色羅裙，碧色窄袖衫的少女正側(cè)坐吹笛，笛聲婉轉(zhuǎn)清脆，伴著笛聲，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在殿中翩翩起舞，隨著笛聲漸急，她窈窕的身姿亦旋轉(zhuǎn)的越來越快。弦歌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zhuǎn)篷舞，正是自盛唐流傳至今的胡旋舞。

　　少女舞姿曼妙，吸引了殿中大部分的目光，顧清玥見陸瀾也看得聚精會神，不欲驚動，便輕輕在旁坐下。誰知剛坐下，陸瀾就看了過來，似在以目詢問她去了何處。顧清玥微有醋意，眼波流轉(zhuǎn)，悄聲道：“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美人歌舞足風(fēng)流，陛下目不轉(zhuǎn)睛，哪里還記得臣妾呢？”陸瀾搖頭，眼神無奈中含了笑意，在案下握住了她的手，道：“手都涼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己?！鳖櫱瀚h想了想，柔柔道：“臣妾貪看今晚的月色，不覺忘了時辰。”不知為何，她直覺地不想在陸瀾面前提起許行舟。陸瀾眼光一閃，亦是語意溫柔：“宴散了，朕陪你賞月?！鳖櫱瀚h心中微甜，不覺低眉淺笑，又想起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便掩飾性地看向正在跳舞的美人兒。

　　此時笛聲逐漸轉(zhuǎn)向低緩，女子旋轉(zhuǎn)的身影亦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慢了下來，長長的水袖輕揚(yáng)而出，卻不是沖著陸瀾，而是從西戎可汗的案前飄然而過，這樣長的水袖舞得如此靈動，可見舞者功力非凡，笛聲漸歇，女子纖腰輕折，絳色裙擺鋪在地上，如繁花綻放，而她整個人如一只輕盈的蝴蝶般，棲息于繁花之上。

　　一曲既罷，眾人驚艷不已，大殿中掌聲雷動。顧清玥輕聲問道：“這是誰家女兒？”康連海滿面笑容道：“回娘娘話，綠衣羅裙吹笛子的是禮部羅侍郎之女羅映雪，跳胡旋舞的是......“，顯然連康連海也覺得臉生，他斂笑皺眉，低低向身旁的小太監(jiān)說了幾句，小太監(jiān)一溜煙跑了，須臾回來，附在康連海耳邊說了幾句?？颠B海躬身道：“老奴記性不好，慚愧慚愧，這位姑娘是吏部金主事的女兒金若蘭?！崩舨恐魇率钦饭俾?，通常這樣的宮宴夠不上參加的資格，他的女兒怎么會出現(xiàn)在宮宴上？顧清玥有點疑惑，依德妃的仔細(xì)，應(yīng)該不會這樣安排。

　　德妃坐得近，聞言不由蹙眉沉思，想了半日方道：“她家與羅家應(yīng)是有親，宮宴前夕，就貴女獻(xiàn)藝的名單，已是篩過一遍的，羅家應(yīng)是報送的胡旋舞，沒想到是她跳?！鼻把砸训?，宮宴自有一套嚴(yán)謹(jǐn)?shù)牧鞒?，用樂、舞蹈、彈琴等表演大部分都是事先排好了的，不然有一個環(huán)節(jié)連接不上，造成了冷場，豈不尷尬？雖說宮宴上貴女們一般會卯足了勁兒表現(xiàn)自己，但也要以防萬一不是？

　　此時兩位姑娘已跪伏在御案前，鶯聲瀝瀝：“臣女羅映雪、金若蘭拜見陛下、娘娘?！薄疤痤^來?！标憺懗谅暤?。兩位女子緩緩抬頭，俱是如花嬌顏，卻又各有風(fēng)姿。羅映雪清秀中帶著一絲傲氣，很有幾書卷氣，細(xì)究起來倒與孕前的慧妃的氣質(zhì)有些相近。相較之下，金若蘭更為明媚婀娜，尤其是一雙水意彌漫的眼睛勾魂奪魄，加之方才的舞蹈動作頗為劇烈，她雙頰暈紅，云鬢微松，身材也是凹凸有致，著實是一個動人的美人兒。

　　陸瀾不由皺眉，顧清玥能猜到他的幾分心思，雖說和親自愿，可是堂堂可汗親自求娶，大齊是無論如何不能拒絕的。只是何人和親，還需斟酌。對陸瀾而言，如有人自愿請纓，那么既能不違背嬌妻的心思，又能維護(hù)兩國的顏面，豈不兩全其美？且如雙方有意，亦不失為一段佳話。羅映雪身份是夠了，可是長相勉強(qiáng)也就是中上，金若蘭外貌過關(guān)，偏偏身份實在提不起來。

　　顧清玥看陸瀾盯著金若蘭沉思，笑意盈盈道：“笛子吹得好，舞姿也優(yōu)美，賞！”羅映雪不卑不亢，伏地叩謝了圣恩便退下了。金若蘭卻猶豫了一會，似乎在等顧清玥再說什么，過了半晌只能有點失落地謝了恩，也退下了。

　　接下來亦有貴女獻(xiàn)藝，顧清玥有些目不暇接，有幾個還令她印象深刻，其中一個彈琵琶的姑娘活潑大膽，還向呼延律拋了幾個媚眼兒，令顧清玥忍笑不已。還有一個姑娘面容姣好，氣度高華，一手琴藝出神入化，十丈之內(nèi)可驚飛鳥，讓顧清玥很是佩服。

　　陸瀾看顧清玥興致勃勃，一反此前的懨懨不振，倒比在場的男子還在狀態(tài)，不覺有些啼笑皆非。倒是呼延律，雖在金若蘭的水袖甩過去時驚艷了一把，但隨之懶懶笑倚在椅子上，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看來此事亦只能從長計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