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游戲

　　“你們在干什么？”

　　這一聲厲斥聲，突然打破這一刻的安靜。

　　周一被抓遲到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林檸一聽就知道這是政教處主任的聲音。

　　“我已經看見了，你們別想跑?！?p>　　“在學校就敢這樣，你們真的膽子太大了?！?p>　　這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頓時，林檸有些慌張，問道：“怎么辦？”

　　“沒有辦法了，只有——”聞穆握住林檸的手腕，“跑?！?p>　　聞穆話說完，便拽著林檸的手腕向前面跑去。

　　兩人穿梭在花園間，后面緊跟著政教處主任的呼喊聲，“你們竟然敢跑！”

　　奔跑中，因為手腕被拽住，林檸只需要跟著聞穆的步伐就可以。

　　她微微仰頭便可以看見他堅毅的側臉，唇微抿著，額前的頭發(fā)因為跑動有些起伏，黝黑的眼眸比平常要亮一些。

　　這一刻，風在兩人之間穿梭，林檸卻莫名屏住了呼吸。

　　林檸和聞穆在前面跑著，政教處主任一直窮追不舍。

　　不知是不是平時經常追學生的緣故，林檸和聞穆跑了將近5分鐘，都沒能擺脫他，反而他還有余力喊道，“等我抓到你們，一定…一定讓你們請家長、寫…寫檢討。”

　　兩人跑到學校的綜合樓二樓，其他所有門都緊緊關著，只有一扇門微微敞開一條縫隙。

　　聞穆聽見身后林檸不均勻大口的喘氣聲，他推開門，拉著林檸便進去。

　　然后在政教處主任追來之前，又輕輕將門合上。

　　聞穆看著林檸，豎起食指在嘴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林檸見狀，趕緊用手捂住嘴巴，并使勁點了點頭，保證自己不會發(fā)出聲音。

　　“我已經看見你們了，你們別再躲著了，主動出來，還能寬大處理?！闭烫幹魅尉驼驹诹謾幝勀滤诘拈T口說著。

　　聽到政教處主任近在咫尺的聲音，林檸下意識抓住聞穆的衣角，屏住呼吸，生怕這點微弱的呼吸聲也能讓他察覺。

　　聞穆靜站著不動，他沒有注意政教處主任說什么，視線緊緊定在林檸抓住的衣角那里。

　　等聽到政教處主任漸漸遠去的聲音，林檸才敢重新呼吸。

　　林檸松開聞穆的衣角，慢慢順著門，滑了下去，大口吸氣呼氣，平穩(wěn)著呼吸。

　　聞穆也同林檸的動作一樣，慢慢滑下去，兩人并肩坐在門后。

　　過了一會，兩人都平復好呼吸，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狼狽的樣子，不自禁都笑了起來。

　　下一節(jié)課是物理課。

　　每當林檸準備集中注意力聽課的時候，聞穆那雙帶著情緒、水濛濛的眼睛就會出現在她眼前，所以導致這節(jié)物理課，林檸除了記得一個小鐵球外，什么都記不得。

　　反觀聞穆，他今天破天荒聽了老師講的課，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還頗有興致回答了兩道問題。

　　見聞穆的回應，物理老師以為今天自己講得出奇的好，情緒更加激昂起來，帶的全班今天上課都要比平常積極。

　　仿佛全班只有自己沒有認真聽課的林檸：“……”

　　為什么自己被他搞得心煩意亂，而他卻表現得這么平常，好似是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明明他剛才看自己的眼神明顯不是這樣，林檸頓時心里不平衡起來。

　　課后，林檸對著正在收拾桌面的聞穆，語氣不善道：“聞穆，我們今天也絕交一天，今天放學之前不要跟我說話?！?p>　　見聞穆想要開口說些什么，林檸立馬又道：“不要問我為什么，就是這樣，我已經決定了?！?p>　　“好，就從這一刻開始，立刻、馬上開始。”

　　聞穆見林檸堅定的態(tài)度，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也只好配合著點了點頭。

　　見林檸又跟聞穆絕交一天，周唐宇看好戲轉過身來，幽幽道：“恐怕某人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

　　林檸“哼”了一聲，看向一旁的周宋宇，“我可以和周宋宇說話，是吧？周宋宇。”

　　本以為周宋宇不會回應自己，誰知他竟然“嗯”了一聲，表示同意林檸的話。

　　對周宋宇十分了解的聞穆和周唐宇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后又同時看向周宋宇。

　　他今天這是怎么了？

　　被兩人直白的眼神看得不自然，周宋宇回了一句，“大驚小怪?！本娃D身假裝翻看著書本。

　　林檸看了一眼周唐宇和聞穆，也說了句，“大驚小怪?！北愕椭^默背下節(jié)課要抽查的文言文背誦。

　　聞穆和周宋宇：……

　　放學后，大家都各自收拾好書包，扎堆離開。

　　林檸背好書包，正準備離開時，突然感覺書包后面的帶子被人扯住。

　　林檸轉過頭，看扯著自己書包帶子的聞穆，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眼神已經表明了她的意思。

　　有什么事情嗎？

　　“已經放學了?！甭勀轮皇沁@樣淡淡說了一句。

　　“嗯？”林檸沒懂。

　　“你說放學后，才可以說話，現在已經放學了?！甭勀陆忉尩?。

　　想起今天上午自己說的話，林檸有一瞬間尷尬，自己都已經快30歲了，還玩絕交這一套。

　　不過林檸也發(fā)現了，隨著自己回來的時間越長，29歲的林檸仿佛正在慢慢消失，留下來的只是帶著29歲記憶的15歲的林檸。

　　林檸用面無表情掩飾住臉上的尷尬，鎮(zhèn)定道：“對，放學了，我們就可以說話了。”

　　聞穆沒有再說話，只是仰頭看著林檸，眼神深邃，晦暗不明，隱約有著小心翼翼的探尋。

　　林檸看著他的眼神，心中仿佛被刺了一下，明明知道他最怕孤獨，最怕獨留他自己一個人，自己還是說了那樣中傷他的話。

　　林檸低著頭扯著衣服下擺，“對不起，我今天不應該說那樣的話，你原諒我好不好。”

　　說完，林檸抬起頭等著聞穆的回應。

　　兩個人一個人站著，一個人坐著，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兩個人身上。

　　林檸見聞穆好久都不說話，便嘗試著拉他的衣袖，晃了晃，語氣溫和，“你收拾下東西，我們一起出學校好不好？”

　　聞穆的眼睫顫動了下，半晌回了個“好”字。

　　見聞穆愿意對自己有回應，林檸不禁小小松了口氣，她笑得燦爛道：“那我等你?！?p>　　聞穆收拾書包的手頓了一下，然后“嗯”了一聲。

　　周五的體育課后，周唐宇和周宋宇兩人來到小賣鋪。

　　兩人因為剛剛運動過，額角隱約有汗珠滑落。

　　周唐宇從貨架上拿了四瓶可樂，“我們給林檸和聞穆一人帶一瓶，畢竟我們也算是經歷過生死的交情了?！?p>　　周宋宇瞥了一眼周唐宇抱在懷里的四瓶可樂，然后他不動聲色走過去拿出來一瓶重新放回貨架上。

　　看著自己懷里僅有的3瓶可樂，周唐宇不禁想這是和聞穆有多大的深仇大恨，連個3塊5毛錢的可樂都不給，他開口道：“你這是——”

　　沒等周唐宇說完，周宋宇又從貨架上可樂的旁邊拿了一瓶雪碧，然后連同周唐宇懷里的三瓶可樂一起去結賬。

　　周唐宇：？

　　原來是想給人家換雪碧，嘴里說著不在意，陌生人，陌生人怎么會知道人家喜歡喝雪碧，不在意又怎么會特意給人家買雪碧。

　　果然，男人嘴里說的全部都是鬼話。

　　到了教室，周唐宇將用塑料袋裝著的一瓶可樂和一瓶雪碧放在林檸和聞穆的課桌中間，“給?！?p>　　聞穆抬眼去看塑料袋里的綠色雪碧，接著便聽到周唐宇明知故問道，

　　“林檸，你喜歡喝雪碧嗎？”

　　“不啊?！绷謾幋鸬馈?p>　　“那誰喜歡雪碧呢？我本來是想買四瓶可樂的，可是周宋宇非要將可樂換成雪碧。喜歡雪碧的到底是、誰、呀？”

　　最后幾個字，周唐宇故意拉長音調，語氣很欠揍。

　　周宋宇咳嗽了一聲，斜瞥了周唐宇一眼，“你今天怎么那么多話。”

　　周唐宇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是愈加追問，“周宋宇，你要求買的雪碧，你應該知道誰喜歡—”喝雪碧吧。

　　這句話沒說完，就見聞穆從那塑料中將那瓶雪碧拿出來。

　　他拿著雪碧，深深看了周宋宇一眼，然后開口道，“謝謝你”停頓了一下，才說出他的名字，“周宋宇。”

　　說完，聞穆還彎唇笑著看向周宋宇。

　　周宋宇有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偏過頭，仍然不肯承認是特意為他買的，硬著嘴道：“只是碰巧而已?！?p>　　“那就謝謝你的碰巧?！甭勀滦χ?。

　　兩個分別了一年的少年，在今天終于又重新遇見了彼此。

　　時間會互相給彼此答案，少年的心結也終將會解開。

　　周末，在林建國的再三叮囑下，林檸才得以成功下車。

　　“有事，給我打電話，我過來接你?！?p>　　“有危險的時候，別忘了你包里的電擊棒和辣椒水。”

　　“好好好……”林檸敷衍著，關上了車門，揮了揮手，“爸爸，你趕緊走吧，我爺爺不是讓你給他去修柵欄嘛！”

　　林建國抬手看了看時間，然后看著窗外的林檸，再次重復，“別忘了我說的話?！?p>　　“爸爸，放心吧，你說的話我都記在大腦皮層了，一定不能忘?！绷謾幙隙ǖ?。

　　“記在皮層怎么能行，”林建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定要記在腦子里?！?p>　　“……”

　　爸爸的高中畢業(yè)證不會是買的吧！

　　看到車子消失在轉彎處，林檸默默嘆了口氣，“唉，真是甜蜜的煩惱。”

　　林檸向上托了托后背的書包，沉甸甸的，她又嘆了口氣，“唉，真是沉重的煩惱?！?p>　　聞穆家里。

　　林檸放下書包，將包里的辣椒水和電擊棒一一展示在聞穆面前，“看?！?p>　　聞穆拿起桌面上的電擊棒，打開開關，有微弱的電流從頂端流出。

　　他關掉開關，那電擊棒在他修長的指尖轉動著，他掀起眼皮，神色慵懶，語氣淡淡道：“這是防備我的。”

　　林檸靠在沙發(fā)上，指了指自己，“是防備我的?！?p>　　林檸抬眼去看坐在沙發(fā)上的聞穆，頭發(fā)被透過的陽光染成金色，眸子里閃著細碎的陽光，眼睛直勾勾盯著你，比那封神榜里的妲己還要能勾人。

　　林檸不知不覺咽了下口水。

　　看著林檸的動作，聞穆輕笑了一聲，笑聲很輕佻很勾人，然后他道：“看來確實要防備你，畢竟你對我的企圖可是顯、而、易、見?！?p>　　顯而易見四個字，聞穆故意說的一字一頓的。

　　林檸被說的臉色通紅，她連忙扯開話題，有些結巴道：“這次…這次的化學作業(yè)還是挺難的，我…我先去做作業(yè)。”

　　說罷，林檸便逃似的跑到書桌旁，拿起一本書，恨不得將自己埋在書里。

　　看著林檸這副羞惱的樣子，聞穆又彎唇笑了笑，笑聲很輕，實話怕被書桌前的某人聽到。

　　畢竟，某人發(fā)起火來是很難哄的。

　　林檸在做完數學作業(yè)后，稍微活動了下身體，然后拿起一旁的手機，點開自己最近在玩的益智小游戲。

　　這游戲是鍛煉人的記憶力的，幾張印有動物的圖片，依次隨機出現在屏幕上，然后再打散。

　　答題者只要將這些動物的圖片按照出現的次序依次點擊就好。

　　隨著關卡的升級，出現的動物越來越多，這些動物在屏幕上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很多時候，林檸還沒看清楚是什么，那圖片就滑了過去。

　　林檸已經在第7關徘徊了好幾天了。

　　她的手指在猴子和大象之間游移不定，一會覺得是猴子，一會又覺得是大象。

　　就在林檸準備隨機選擇一個，一旁的聞穆出聲，“猴子?！?p>　　“嗯？”林檸轉頭看他。

　　“我說選猴子。”聞穆支著下巴重復了一遍。

　　“是嗎？”林檸重新看向手機屏幕。

　　她將指尖放在猴子上方，又看了眼聞穆，試探問道：“我選了?。俊?p>　　“選吧。”聞穆道。

　　林檸深呼一口氣，閉上眼睛，將手指按在了猴子上的圖案上。

　　過了幾秒鐘，林檸緩緩睜眼，看屏幕上顯示通關成功的樣式，她驚喜地將手機屏幕在聞穆眼前擺弄，“成功了，成功了?！?p>　　語氣中充滿了雀躍。

　　“有那么開心嗎？”聞穆問。

　　“開心呀！難道通關成功不值得開心嗎？但是這時候不開心，我們總不能將開心攢起來，以后用吧！”

　　“你也要開心，因為這是我們兩個人一起通關成功的。”

　　看著林檸歡喜的模樣，聞穆也跟著笑了笑。

　　“不過，”林檸指著手機屏幕，疑惑問道，“你怎么知道是猴子的?！?p>　　“猜的?！甭勀螺p瞥了林檸一眼，懶洋洋道。

　　“那你猜的還真準。”林檸明顯不信。

　　聞穆輕笑了一聲，用下巴指了指林檸手里的手機，淡淡道：“你打開第八關，讓我看看準不準。”

　　林檸重新打開小游戲，游戲顯示正在加載中。

　　林檸好心勸告，“我聽別人說，第八關可是特別難，所以你如果沒有通過也不要氣餒?！?p>　　“嗯?！甭勀码S意回復了一聲，一看就沒有將林檸說的話放在心上。

　　游戲加載完成，進入游戲界面。

　　“點開?！甭勀轮苯诱f。

　　本來還想說些什么，但看聞穆一副無畏的模樣，林檸還是沒有開口，畢竟有些虧吃著吃著就懂了。

　　屏幕上快速閃過圖片，林檸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哪個，滾動的就像一串代碼一樣。

　　第七關和第八關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吧！如果說第七關是地獄一級模式，那第八關就直接是地獄十八級模式了。

　　怪不得大家都說第八關很難，這起止是很難，簡直是非常難，正常人真的可以通過嗎？林檸想著。

　　圖片播放完，林檸有些看好戲般看著聞穆怎么反應。

　　自信心受到打擊了吧？沒有想到會這么難吧？

　　過了幾秒，見聞穆遲遲沒有動作，林檸正準備安慰聞穆幾句，就聽見一連串動物的名字，從他嘴里說出。

　　“貓、猴子、老虎、鯨魚……”

　　林檸顯示愣了一下，然后按照聞穆給的順序，依次點擊圖片。

　　“犀牛?！甭勀抡f出最后一個動物的名字。

　　隨即，林檸點擊犀牛圖案。

　　林檸心下一片忐忑，反觀聞穆還是一片坦然的樣子，仿佛一點都不關心結果如何。

　　看到通關成功的字樣，林檸沒有剛才通關成功的喜悅，反而是帶有些警惕看向聞穆神情有些嚴肅，“你先別動?！?p>　　聞穆有些莫名其妙，斜瞥了林檸一眼，但很聽話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