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城上空,此刻雷聲浩蕩,天威滾滾,陰沉沉地壓迫著下方所有的生靈。
這天自誕生起便俯瞰著所有生靈,凌駕在它們之上,無情而冷漠的觀測著,偶有的一點恩賜,便能恩澤一方空間。
凡人祈禱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也不過是它一念之間。他們的生死亦然。
……
岳云城的那間破廟內(nèi),少年依舊昏迷,稚嫩的面容上此刻猙獰一片,似是做了噩夢。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他一直重復(fù)著做那個夢。在夢中,他來回往復(fù),無數(shù)次的體驗死亡。
那一只大手,好似自浩宇一端而來,如烏云般覆蓋了整片天空,讓渺小的他生不出一絲反抗之力。
這數(shù)次的體驗,使得墨無蔚心中對這始作俑者產(chǎn)生了心理陰影,一次接著一次,讓這陰影越發(fā)擴散,漸漸占據(jù)整片內(nèi)心世界。
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是多少次體驗。
墨無蔚眉頭緊皺在一起,渾身冒出冷汗,口中一直重復(fù)著“不要不要”這幾句,雙手隨之而胡亂揮動,顯得十分驚恐。
如見猛虎出山而鳥獸散的小獸,夢中的他又一次看見那具參天大手,又一次被它給狠狠拍中,化作一攤血水滲透進土壤。
此后又是一陣白光閃過。
就當墨無蔚絕望的認為自己又將重復(fù)一次時,一聲帶著疑惑的呢喃傳入他的耳中。
“咦?”
聽到聲音的那刻,墨無蔚顫抖著緩緩睜開雙眸,待看清楚周邊不再是那片熟悉而畏懼的草原后,不知為何,他心中竟舒下一口氣。
這個噩夢,終于結(jié)束了!
他欣喜若狂,以為自己終于結(jié)束那場噩夢,仰頭正慶幸時,卻見他頭上一只巨手裹挾著無邊之力,凝滯在上空。
而在這巨手下方,他看見一道身影,其右手橫在胸前,兩指并立而上,嘴唇輕啟,一道聽不清男女的聲音頓時回蕩在這處空間,威嚴而冷漠:
“歷經(jīng)十萬次輪回,還沒有將你這道靈魂磨滅。看樣子你的靈魂之力,比吾想象中還要堅韌……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隨著那道身影的話語落下,那只巨手以驚人的速度,對著墨無蔚的身影,狠狠拍下。
這一掌拍下,空間動蕩,卻沒震起一點塵埃。
那道身影一招使下,也沒再看,背過身去,仿佛拍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螞蟻。
他負手而立,漫步在這處空間中,不久便碰到了一處障壁。這是這處空間的邊緣。
“二十五步,擴充之后,也只有這種程度?”他眉頭緊鎖,很不滿意,這不是第一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這人靈魂之力能抵抗十萬次輪回,容納程度怎會如此不堪?!”
說罷,他從掌心中變換出一顆玉球:
“這球內(nèi)之人實力不錯,如今快要破球而出,屆時定生事端,又是一番麻煩……須快些做出決定?!?p> 他看著那顆玉球,眼神一陣變換:“罷了,強行相容吧?!?p> 當他有所行動時,一道磁性的聲音兀地響徹在這方空間。
“天道,我當你想干嘛,原來是想讓我取代這小伙子?!?p> 語畢,那道身影手中的玉珠瞬間崩碎,一道虛幻的靈魂身影從那碎渣中鉆出,緩緩凝實在那天道的右旁,然后一臉冷笑的看著‘天道’。
“魔不悔,你何時醒的?”被稱作‘天道’的那人偏頭看著那道靈魂,語氣波瀾不驚。
“呵!我何時醒來你會不知?”魔不悔依舊冷笑,邊說著,他還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方才墨無蔚那道靈軀所留之地,當他隱隱看見一道身影時,他松下一口氣。
從氣息上來看,他眼前這個看不清面容,看不清性別的人影應(yīng)該是此方世界的天道。
為何這般確定,是因為他曾經(jīng)見過,在臨死前。
他們兩者形象相同,氣息也很相近,但有些許不同。
一種源頭上的不同,他臨死前所看見的那個天道給他有種親近的感覺,而這個沒有,反而帶給他一種陌生之感,甚至隱隱中,他還有些排斥,生理上的排斥。
是的,生理上的排斥,并非是靈魂上的,就仿佛此刻是一個活生生的他站在這里,同普通人一般排斥著一道食物。
可身為魂體的他又怎會有反應(yīng)?出現(xiàn)這種狀況唯有一種解釋,他的靈魂本源在與這個天道排斥。
在他們那個世界,有一種說法:一個人的靈魂和肉身都是由他們那個世界來孕育的。排斥天道,意味著他或許并非此方世界之人。
而且,他還若隱若無地從四周感受到一陣壓力,就好像他是闖入水中的火束一般。
剛開始蘇醒時,他還以為是因為自己莫名闖入了他人的靈魂空間,可細想又不是。
他不是沒有奪舍過他人,同階段的也有過,但阻礙程度相比于現(xiàn)在這個,猶如蚍蜉撼樹。
如此推測下去,可以判斷,他或許穿越了。
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么一想,那些異樣就都合理了起來。
而眼前這道模糊的身影,是這個世界的天道。
異世界的天道,實力還遠高于自己。
他想要做什么?
魔不悔很忌憚,可他又不愿如提線木偶任天道處置,所以他站了出來,想要反抗。
可他實力遠遠不如,更別說這里還并非是他所在的那個世界,發(fā)揮的實力或許二不存一,所以他需要一個幫手——這個世界的幫手。
還好,那人活下來了。
“沒錯,吾知道?!薄斓馈貞?yīng),“不僅如此,你這個人,吾也知道,甚至是你所想……吾也知道。”
“你猜的沒錯,你確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一語落下,魔不悔心中兀地一驚,趕緊收斂心神,強裝著鎮(zhèn)定:“你們天道似乎都很喜歡這樣,佯裝著一切成竹在胸,在我看來不過是虛偽之人可憐的自尊?!?p> 同時他緊繃著神經(jīng),觀察著天道的一舉一動。
‘天道’漠然,側(cè)過身看著他的同時,一只手突然抬起,食指指尖指向遠處的那道虛幻的身影。
在食指指向的瞬間,一道紫黑色乒乓球大小的光彈在指尖凝聚而成,隨后爆射而出,轟向那道虛幻的身影。
他沒有解釋,而是用行動證明他的所言。
“休想!”魔不悔在天道動作的瞬間發(fā)出一聲冷喝,同時間掐動法決。
只見,一道高三米的蔚藍色元神巨影眨眼間出現(xiàn)在紫黑色光彈的軌跡前,試圖攔截這光彈。
可結(jié)果卻是并未如他所愿,那巨人身影在與之相撞的瞬間,涅滅成虛無,消散在這片空間內(nèi),壓根就沒有阻攔其一分一毫。
嘭!
一道爆炸聲響起,一個半徑長三米紫黑色的半球突然出現(xiàn)在這處空間內(nèi)。
扭頭看著這一幕,魔不悔臉色難看,靈魂也虛幻了些許。這一次對抗,讓魔不悔深深意識到實力差距的同時,或還斷了他的一些念想。
那小伙,應(yīng)該死了。
‘天道’依舊沒有探查墨無蔚的狀況,只是不快的道:
“這個人很奇怪,意識早該消散,卻莫名留了下來;吾用上了輪回磨盤,讓他體驗十萬次輪回之苦,讓他在輪回中逐漸磨滅,卻莫名挺了下來;吾親自出手,本以為他生路盡散,若不是你心中想念,吾還未發(fā)覺他依舊存活。真是很奇怪的一個人,就好像……”
說到此處,‘天道’話語凝滯,他生平頭一次感受到這種事物脫離他掌控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他心中閃過一種別樣的情緒——煩躁!
他沒有在意,接著道:
“就好像是你們世界中的蚱蜢、蟑螂,用你們所給它們標榜的特性來形容——難殺且惡心!”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
“給吾帶來了不少的麻煩?!?p> 魔不悔聽完,看著他,臉色越發(fā)難看:“所以呢?你這般大費周章,讓我取代他的目的是什么?”
天道睨了他一眼,“你不需要知道?!彪S后轉(zhuǎn)過身繼續(xù)看向障壁。
“吾勸你不要再抱著那種無知的想法,你無法與吾對抗,聽從安排將是你唯一的出路?!?p> 魔不悔嗤笑,“呵呵!你不用說我也知道,無非就是拯救蒼生之類的,我那界域的天道早已告知于我……
不過,你們‘天道’既然知道我的為人,那你們應(yīng)該清楚——我不可能會順從!”
“不,你會的?!?p>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吾不希望做到那一步。”
魔不悔面色無常,“我知道你們天道的手段,無非就是提取我的記憶,湮滅我的靈魂,再將記憶植入到另外一個靈魂之中?!?p> ‘天道’沉默不語,沒有否認。
魔不悔一看,忽地一聲大笑,表情肆意張狂,周身散發(fā)出一股霸道之氣:“你們誕生于世界,卻越俎自詡是世界的造物,安排著這世間的一切,自以為高高在上,可與我們又有何差距?”
‘天道’表情淡漠:“有何差距……可笑。一介螻蟻,依靠太陽太陰而存,卻妄想與之并肩,實乃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p> “在這方寰宇,蚱蜢與你,就好比你與吾一般,層次的高低又豈是你一語就能顛倒的。”
魔不悔嘴角一咧,“那說到底,你們也不過是比人類高幾等的生物。”
“你們這所謂的天道,不過就是村頭仗著有幾分實力欺男霸女、胡作非為的一類混蛋?!?p> “你自認不凡,卻也跟這世間萬物一起,履行著肉弱強食的法則?!?p> “你所行之事,說是為蒼天大道,卻也不過是惡霸的一次自以為是。”
“你的存在,甚至可能是寰宇的一次垂青,是它給予了你高于人類的偉力?!?p> “你,何其可笑!”
“這世間既養(yǎng)育出萬物,那這世間變換,也應(yīng)當交由萬物抉擇!這世間萬物,又豈能任由你一條惡霸來獨斷專行?”
“我之想法,又豈能由你來操控!”
“我魔不悔一生修仙,求的就是一個逍遙自在!今日我不如你,生命落在你手,我自認倒霉,可要讓我屈服于你,淪為你隨意擺弄的傀儡?
呵!做夢??!”
‘天道’淡然開口:“口舌之利逞之無用?!?p> 突然,他驟然轉(zhuǎn)身,一掌裹挾著無邊之力,暗含著無上威能,不留余力地拍向魔不悔的魂體。
“既如此,你便死吧!”他的聲音徒然拔高。
這一刻,他竟失了分寸,不管不顧的任由著一股莫名的情緒驅(qū)使,對魔不悔動了殺心。
這一掌毫無預(yù)料,速度之快,連時刻關(guān)注著‘天道’擁有著大乘期靈識的魔不悔都來不及反應(yīng)。
待魔不悔意識到‘天道’對自己出手的那一刻,那一掌距離自己已只剩分毫,馬上就要拍在他的身上。
這一瞬間,魔不悔的腦中還來不及閃過其他念頭,卻下意識的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天道,何其可笑!
“咳咳?!币宦曒p咳突然在這片空間內(nèi)響起。
這輕咳聲還未至,‘天道’清晰的看見魔不悔在掌心即將到達的瞬間,徹底從他眼前消失,仿佛化作了空氣。
還未待他思索,那道輕咳聲及時傳來,給他解答了疑惑。
是他!
‘天道’模糊的面容肉眼可見的扭曲在一起,遠遠看去,就好似幾條長蟲蠕動著靠近。
他模糊面容扭曲,頭一次看向那個地方,看向那個面容清秀的少年。
在那名少年的一旁,他看見了魔不悔的身影。
“你,為什么?”
‘天道’腦中閃過無數(shù)疑問:為何他還沒死?為何他能轉(zhuǎn)移魔不悔?為何他看上去靈魂還凝實了幾分?為何在他的精神空間內(nèi)散發(fā)不出天威?為何……
這些疑問在腦海中盤旋交錯,最后都被一股莫名的情緒代替——憤怒。
這墨無蔚為何?!這世間怎能有生靈脫離他的掌控?!!
‘天道’心悸之余,怒喝一聲:“你,該死!”
言罷,一道道靈力自他體內(nèi)涌出,快速凝聚在他的身前,妄圖以靈力化血肉,鑄造出一具旁大無比的身軀。
他瘋狂的釋放出靈力,兩次呼吸間,巨人的下半身已然凝聚成型,就當他想要繼續(xù)凝聚身形時,卻感到一陣阻塞,使得他這副靈力之軀無法寸進。
這種阻塞感,無關(guān)靈力,而關(guān)乎空間。
他抬頭看了一眼,眼神陰鷙。
這該死的精神世界!這該死的人類!這該死的……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