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年關(guān)是萬象更新的日子,林建國和沈梅放完年假各自回到單位,林影也第一次在苗若渝單位督促下寫完了寒假作業(yè),苗若渝呢,好像失戀了的樣子。
上午苗若渝陪著吳媛在樓下轉(zhuǎn)了轉(zhuǎn),吳媛說她有些不舒服,又匆匆回樓上歇下了,中午林影弄了些潦草的飯菜,吳媛說自己胃不太舒服,不想吃,其實從年前她就有不舒服的癥狀了,只是沒給家里人說。
下午間吳媛突然嘔吐起來,并伴有吐血,林影見狀趕緊打電話通知了爸媽,當(dāng)晚吳媛就被送進(jìn)了急救室。
“消化道大出血?!敝魅酸t(yī)師走出監(jiān)護(hù)室對沈梅說,“血壓、心率普遍下降。”
擔(dān)任護(hù)士多年的沈梅知道這是胃癌晚期臨終前的征兆,但她不明白明明年前檢查都還好好的,為何翻過年關(guān)就急劇惡化成這樣?
“可以手術(shù)嗎?”沈梅問,無論花多大代價只要吳媛沒事。
醫(yī)生坦言:“老太太年紀(jì)太大,而且癌變已經(jīng)控制不住了?!?p> 沈梅徹底懵了。
這便是所謂的命數(shù),年數(shù)到了、時辰到了想攔都攔不住。按照醫(yī)師的意思,大抵就還有一月左右了。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林建國難以接受,就在吳媛入院的當(dāng)晚,他整整在外面冷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家歇息了一會兒。
遠(yuǎn)在香港的林文才最近也老是憂心忡忡,恰好在吳媛住院的第二天就給林影打了個電話,得知吳媛的病情后,并安慰他這是吳媛的天命。
之后幾天,林建國通知了老魏家?guī)讉€兄弟,大家都去往了二醫(yī)院看了吳媛最后一面,在老家吳媛的私人物品也整理了出來,并商量好了后事的操辦。
林影在林文才、苗若渝的勸導(dǎo)下也逐漸接受了現(xiàn)實,道家認(rèn)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吳媛高壽而薨,也終于能夠和林秋生永世相伴。
還有一周就開學(xué)了,林影整理著各科卷子以及一些書本,無意間發(fā)現(xiàn)自己寶盒里的三枚金丹。
“嘿,苗苗。”
“怎么了?”苗若渝最近在看《百年孤獨》,耳機(jī)里聽著療傷情歌,明明是他自己不答應(yīng)別人,反倒過來自虐...
“看!”林影舉著錦盒。
苗若渝眼睛亮了,“是金丹誒!主人要賞賜給苗苗一顆嗎?”
“你都已經(jīng)偷吃了一顆了?!绷钟皢?,“你說這金丹能起死回生嗎?”
“當(dāng)然啦,生人服之延壽百年,最主要的是貫通筋脈;死人服之可保魂魄不散,百鬼莫侵...”苗若渝忽然想起什么,“你不會是...”
林影欣喜若狂,他想挽回奶奶的命。
“不可以嗎?”
苗若渝點點頭,金丹是林影自己的,他想給誰用就給誰用;只是天命悠歸,失去了自己追求兩世的人,就算再讓吳媛多活一百歲,又有什么意義呢?
苗若渝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林影還是重新穿好衣服,帶上金丹去了醫(yī)院。
沈梅在守夜,林影見過媽媽后說想見一見奶奶,沈梅同意了。
重癥監(jiān)護(hù)室。
吳媛的身上插了幾根輸液管子,不到兩周她便瘦得皮包骨頭,一旁的醫(yī)用儀器閃著一些林影看不懂的數(shù)據(jù),看著奶奶這么痛苦,林影還沒走到病床邊,就哭出聲了。
很少見林影哭,以往受了委屈也只是忍著淚流,但這一次是林影淚水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是影影嗎?”
吳媛醒了,也不知是不是根本沒睡,聽見了林影的啜泣。
“是我,奶奶?!绷钟跋駛€小孩子一樣哭著說,蹲在病床前,拉著奶奶的手,“奶奶的手好冰呀...”
林影擤著鼻子,又用胳膊擦淚花。
“奶奶要走了,影影不要哭...”吳媛用手幫著林影擦干眼淚,手上的管子亂七八糟的,讓她抬手都顯得尤為吃力。
“奶奶不要走,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绷钟疤统霭玫慕鸬?,他告訴林影,“影影有神仙大叔送給我的仙丹,奶奶吃了就會沒事的...”
“影影真乖。”
如同窗外明亮的月色,今晚吳媛的思緒似乎特別清晰,口齒也很流利,她沒有接過金丹,而是讓林影把背靠稍微升一點,好讓她能夠再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孫子。
“奶奶...你快吃了它吧...”林影啜泣著說,怕奶奶不信,還像傻子一樣解釋道,“影影...影影沒有騙奶奶,這真是神仙給影影的...奶奶...你快...”
吳媛把金丹接過手,笑了笑慢慢地包好,又重新塞回到林影的手心。
“奶奶相信影影,但是奶奶要去找爺爺了?!眳擎抡f完,深情地凝望著林影,她的雙眸反映月色光輝,顯得無與倫比的純潔。
四十五年了,吳媛的確很想念林秋生。
林影雖然搖著頭,但他也默許了奶奶的選擇,和自己的死別未嘗不是和故人的相遇。如果自己的爺爺還在另一個世界等著奶奶,那他愿意成全吳媛一個無憂的安眠。
林影仍然記得那一晚自己和吳媛說了很多話,就像是吃完晚飯后在河邊散步時閑聊,自己蹲在床邊腿麻了都不知道。吳媛說起林影小時候,可乖了,村兒里大人都喜歡...
祖孫兩不知道聊了多晚,期間也有幾次愉快的歡笑,吳媛不想讓林影因為自己過度傷心。
“奶奶,為什么你那么年輕卻選擇了爺爺呀?”林影對吳媛那一輩子的事很感興趣,他也想知道吳媛為什么會選擇比自己大二十歲的林秋生。
吳媛望著醫(yī)院病房的天花板,仿佛看到了前世,“緣分吧...”
明月吐光,陰風(fēng)吹柳巷
是女鬼覓愛郎
誰人愿愛,凄厲鬼新娘
倍伴女鬼,深宵偷拜月光
明月吐光,冤鬼風(fēng)里蕩
夜更深霧更寒
游魂踏遍,幽靜路上
尋找替身,陰風(fēng)吹冷月光
吳媛的耳邊回響起了一首凄冷的歌,她最后告訴林影:“影影,你十八歲了是個大孩子了,奶奶其實有禮物送給你...就放在家里...”
言未畢,壽已終。吳媛沒有說完她的禮物放在了什么地方,也沒有說出自己愛上林秋生,是因為前世林秋生在他師父手下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