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的老父心
馬車內(nèi),寧枧歲長舒一口氣,想到方才喬潤修好似被雷劈了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暗爽。
活該!讓你丫天天在繁安面前給我上眼藥,氣不死你!
她自然知道喬潤修有多不希望她和殷繁在一起,即使她一萬個不想承認,他也是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他們青梅竹馬,他見過她恣意風流的一面,也親眼的見她刻在骨子里的冷血。
冷漠偏執(zhí),隨心所欲到不遵倫常法紀,他對她所有的評價都是中肯的。
有時候寧枧歲也會想,若是她的妹妹喜歡上了這樣的人,她定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說句不好聽的,誰知道這樣的人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
但是現(xiàn)在那個人換到了她自己,她便是不擇手段也要將想的壓在手里,這就是她的偏執(zhí)。
“去西廠!”
“是!”
西廠,書房。
兵部尚書方延慈一臉凝重地站在書案前,書案后的男子也緊皺著眉頭,手邊放著一本攤開的奏折。
“廠公,去年的時候東夷那位就火了,咱們裝死沒理會,這一年東陵大戰(zhàn)不犯,小戰(zhàn)不斷,就沒個消停。
前段時間東陵那邊軍隊調(diào)整調(diào)動,不慎被人鉆了空子,損了不少人,守城的熊將軍都快氣死了。”
去年東夷那事在方延慈這些經(jīng)手那份名單的熟人里不是什么秘密。
喬二爺威武,在東夷潛伏了十年,不僅完美完成了任務,臨走的時候救走了一大幫商人,還拐走了人家的元后,這……這算什么事??!
當初喬?;鼐┲蟮谝患逻M宮跟皇帝說了這件事,寧沉鈞聽后,一邊膽戰(zhàn)心驚一邊哆嗦著囑咐殷繁一定要把這件事壓下來,不能讓東夷抓著小辮子折騰。
后來東夷送求和表的時候還附帶著一封信,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請大離皇帝歸還他們的元后,以往恩怨一筆勾銷。
那時候寧沉庭剛死,堂堂一個親王連個像樣的喪事都沒辦,寧沉鈞食不下咽,天天上火,嘴角撩出了好大一個泡,一張嘴就疼,看到那信頓時就火大了,一蹦三尺高喊著,說什么也不能讓東夷蠻子得逞。
那封信后來還是殷繁親自處理的,處理辦法就是——裝死。
不回應不搭腔,邊關嚴防死守,就那么明目張膽地地告兒哈勒希爾,有本事再打一仗!
其實裝死也是有原因的,那時誰也不知道上官策在哪兒,喬茫整天跟丟了魂兒一樣,在離都沒待幾天就走了。
所以哈勒希爾問他們要元后,根本是找錯人了。
殷繁看著手下的這份奏折,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心下暗自思量。
上官策一個敵國元后放在離都確實說不過去,但他有實實在在救了不少大離人,而且還和喬茫是那種關系。
“行,此事咱家知道了,辛苦方大人跑一趟?!?p> “不敢不敢!”
方延慈哪敢厚著臉皮承下這聲辛苦,自然是連聲道不敢。
他離開書房的時候,不知想到了什么,回頭看了坐在桌案后的人一眼,后者正皺著眉頭看那份奏折,蒼白俊美的面容讓他看起來像一個病公子。
總感覺,現(xiàn)在的廠公有哪里不一樣了。
他輕輕帶上房門,徑直出了西廠大門。
一輛馬車停在門前,正好擋住了方延慈離開,他頓了頓腳步,隨即便看到了撩起車簾準備下車的女子,忙俯身行禮。
“臣方延慈見過長公主殿下千歲!”
心下不禁疑惑,殿下為何會來此地?
“方大人不必多禮?!?p> 寧枧歲也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方延慈,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兀自尷尬著,方延慈也沒好到哪里去,笑著同她隨便說了兩句,就急急地離開了。
方延慈三十多的人,家中有著妻兒老小,年輕那會兒也聽說過這位長樂公主的英勇事跡。
不能說驚世駭俗吧,也正經(jīng)兒是個敢玩好玩的,當年花滿樓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整個離都八城都傳遍了。
他站在街對面的拐角處看著女子帶著侍女走進西廠,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而今長樂公主早已過了適婚年齡,要挑個合心合意的不容易,好不容易有個云胡,前段時間還辭了官,親事自然也告吹了,實在是糟心。
方延慈想到他們殷千歲那張蒼白俊美的臉,以及那細的簡直不像是個男人的腰,就忍不住更加糟心。
這向來男女不忌的公主殿下不會是看上他們廠公了吧?
要真是那樣可怎么辦啊?
直到很多年后,他已經(jīng)年近遲暮,酒后無意與好友說起當年的那個近乎杞人憂天的想法,本是感慨一下當年那個敏銳的自己,不料竟是遭到了好友無情的嘲笑。
哈哈哈……心檀你怎么這么可愛??!多大點事啊,你居然記了這么多年!
……你啊!還是心大,這事我們早就知道了,你居然那會兒才看出來,當時嚇壞了吧?
那時候云相已經(jīng)故去了,坐在酒桌上的都是曾經(jīng)一起走過來的幾個同僚,聽到他們一個個笑得不能自已,他也忍不住笑了,慢慢伏在桌上,閉上眼睛享受醉酒之后的眩暈感。
那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那是后話了,現(xiàn)在的方大人剛看出了那么一點苗頭,愁的跟什么似的,當天晚上就失眠了。
再說寧枧歲卻沒把門口的那點小插曲當回事,走進去之后輕車熟路地摸著書房就過去了,連通稟都省了。
蹲在屋檐下的老楊被身邊的人拐了一胳膊肘,頓時不悅地瞪著一雙虎目看過去,后者笑得一臉猥瑣,示意他看已經(jīng)走到房廊下的女子。
“看,殿下又來了!”
“有你什么事!又想挨罰了?”
被他這么一瞪,張喜后怕地縮了縮脖子,沒敢再說話。
書房內(nèi),殷繁聽到敲門聲,還以為是天音,便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進”。
“繁安?!?p> 因著這一聲,殷繁手下的筆一抖,一份奏折就廢了。
“殿下怎么來了?”
寧枧歲徑直走到書案后,也不顧自己穿著一身素衣,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貼著殷繁的腿坐在地上,然后勾著一邊唇角仰著頭看他。
“來看你?。 ?p> 這還要問啊。
殷繁無奈地看著她,道:“地上臟,快起來?!?p> “臟就臟點,不礙事!”
寧枧歲靠著他的腿舒服著呢,懶得再費事去搬把椅子,于是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這些折子我可以看嗎?”
她從桌上拿了一本奏折,仰著臉詢問,那模樣乖巧地有些過分了。
呵,這廢話問的,好像他說一句不可以她就不看了似的。
殷繁涼涼地斜了她一眼,沒被她這模樣給欺騙了,轉身揀了一本空白折子寫奏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