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利刃出鞘前路現(xiàn)，橫眉昂首蔑天涯（四）

　　隨著兩人間氣氛的緩和，李榮樺也放松了起來，他有些悠閑地靠坐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從懷中掏出煙槍，美美地吸了一口，并沒有急著吐，而是讓煙慢慢地從口鼻中流出來，從身上緩緩地流淌下來。

　　一陣陣乳白色的煙霧像是流淌的水流，配合著那個皺巴巴的臉頰，有點(diǎn)像是燃燒到了盡頭的香木，皺巴巴的樹皮中倒流出灰白色的香霧。

　　此時，他問出了自己心中久違的疑問：“你這么重視我的農(nóng)門傳承，想干什么？我真得很不理解。”

　　他頓了頓，又抽了一口煙，眼神開始放空，仿佛陷入了久遠(yuǎn)的回憶：

　　“我見過很多想要農(nóng)門經(jīng)典的人，他們有的是想要憑借那些培育藥材的技巧賺取錢材，有的是根據(jù)藥經(jīng)的部分按圖索驥來尋找珍貴的藥材。但是我實(shí)在想不通，你這種人為什么會這么想要農(nóng)門的秘典呢？”

　　“說不定我也是想發(fā)一筆財呢？”戴銀活動了一下肩膀，輕描淡寫地回應(yīng)了一句，“你不是已經(jīng)看透了生死嗎？問這種問題干什么？”

　　“都要死了，總是得讓自己做一個明白鬼吧？”

　　“……”

　　戴銀想了想，又拿出了自己那根長煙槍，塞滿甜膩的煙葉，輕輕吐出了一個煙圈。帶著幾分慵懶，用平時那淡然的語氣緩緩闡述道。

　　“為了知識，農(nóng)門的立身之本是對很多珍惜植物的特性和種植方案的記載，這些東西可不是什么什么金錢或者權(quán)利能拿到的東西，農(nóng)門大流散時很多記載流散到了很多勢力手中，我有幸拜讀過一部分，所以我想要找到農(nóng)門傳承中最核心的《農(nóng)書》，這些夠了嗎？”

　　“咳咳。”李榮樺聽了戴銀地一席話，竟然猛地嗆了一口煙，一時間有些佝僂地扶住桌子，整個背部劇烈的顫動著，就像是在不受控制的大笑。

　　戴銀繼續(xù)吸著煙，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這個老者的古怪行徑。

　　“就這？就這！”趴在桌子上緩了一會兒氣的李榮樺猛地抬起身子，帶著滿面的嘲諷。

　　“面對一個快死的人，你還是這么道貌岸然！”

　　“什么所謂的知識，你就為了這個陪我這個老東西硬生生耗了三年？你說你不是為了名利，不是為了權(quán)勢，甚至是為了什么不知所謂的愛情。誰信?。　?p>　　戴銀沒有急于辯解，而是先將煙槍中的煙吸了個干干凈凈。

　　看著眼瞳中仿佛有著火在燒的老人，他將煙槍收了起來，雙手手指交錯放在身前的桌子上，一股可怕的無形威嚴(yán)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上。

　　他是一個商人，被人誤解是常有的事，利用誤解也是常有的事，這個老人的怒火不能讓他產(chǎn)生絲毫的動容。

　　他就這么靜靜地坐著，等到老者的怒色稍稍緩解，才用那一如既往的清冷聲音繼續(xù)這個話題：

　　“人心真是有意思，如果你說的是符合他們認(rèn)知的假話，他們會贊頌?zāi)愕恼嬲\，你說了不符合他們認(rèn)知的真話，他們會痛惜你的虛偽?！?p>　　這種滿是看透人性美好的清冷語氣仿佛有著什么不可言述的魔力，李榮樺本來因?yàn)榕鸲鴿q紅的臉恢復(fù)了隨著這句話平靜下來，雖然滿是狐疑和不信任，但是他沒有繼續(xù)開口于反駁。

　　“對我來說，力量和權(quán)勢已經(jīng)足夠了，你知道的，我在南邊的國和北面的國家里都是有門路的，作為一個草藥販子，我牽扯的高官，牽涉的利益網(wǎng)絡(luò)更是你無法想象的。你竟然覺得我貪圖農(nóng)門經(jīng)典只是為了名利？”

　　李榮樺啞口無言，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吃吃的笑了起來，漸漸地，他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受控制。

　　“哈！哈哈哈?。　?p>　　“我這么一大把年紀(jì)，竟然遇到了一個追求真理的圣人不成？還是，你想要全知全能，去挑戰(zhàn)一下神的領(lǐng)域？”

　　戴銀也笑了起來，用人類的角度來說，將不能帶來財富，不能帶來權(quán)勢的知識奉若瑰寶，是何等的可笑，可是對他來說，他真的很想看透一切，起碼看透有關(guān)自己的一切。

　　自從獲得那份神秘的不知所謂的天命，戴銀就被迫化作了人形。對他而言，這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莫過于身為野獸卻擁有了人的身體。

　　貿(mào)然間作為人的戴銀雖然憑借腦海中的知識很快在人類世界中站穩(wěn)腳跟，并且憑借自己對植物的了解和幾次奇遇，成為了很多大勢力的座上賓。

　　但是從心底講，他是迷茫的，他雖然擁有人類的記憶，也在人世間混的風(fēng)生水起，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有對人類身份的身份認(rèn)同。

　　如果一切都是茫然，那么追求知識就將是他唯一的真實(shí)。

　　他就這么看著李榮樺，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平淡表情，微微上揚(yáng)的嘴角顯示出了一種令人細(xì)思恐極的不詳，謙謙公子，溫婉如玉，俊美不似人形。

　　很快，李榮樺的笑聲就卡殼了，那種無相無形的壓迫感，讓他感受到了曾經(jīng)在教廷中參見教皇時那種深沉肅穆的恐怖。

　　有時候，真正的恐怖不在于聲音之高，而是本身的氣質(zhì)，恰如此時此刻。

　　“你說的也不錯，那么請尊稱我為神明。”

　　李榮樺想要開口嘲諷，但不知為何，他的整個身體的每個骨縫都有著如同針刺一般的不安感，最終，他保持了沉默。他輕輕放低自己的視線，心中不由得評價道：玉唇輕啟，魔音繞梁，公子如玉，不可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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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兩個人就這么僵持了一會兒，戴銀突然笑出了聲。本來快要凝固的氛圍如同春水化凍，一時間生機(jī)盎然。

　　“我有這么恐怖嗎？”戴銀面帶笑意，神色溫婉，仿佛之前的那種氣質(zhì)不過是他的一重假面。

　　李榮樺一邊搖著頭，一邊在心里腹誹：“形貌俊美不似人形，言語溫和不似人聲，哪里說得上是不恐怖?！?p>　　到了這種地步，兩人的交談就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稍微寒暄一下，李榮樺就住著拐杖，一步一挪地走了出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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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老東西，難怪能活這么久，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也是一個現(xiàn)實(shí)的理想主義者。他就像是田里的大耗子，知道什么時候應(yīng)該出來采集稻谷，啃食春苗，也知道什么時候應(yīng)該狡兔三窟，趨利避害。

　　不過他這么識趣倒是讓戴銀覺得有些無趣，有些話他還是想說出來還是想要和別人交流一下。不過，現(xiàn)在的他到也不是沒有交流的對象。

　　他拿起那封信，輕輕捏了捏，感受著信封紙表面的粗糙質(zhì)感和里面裝著的物品那凹凸不平又帶著些許金屬清涼感的質(zhì)地。

　　看樣子這次可以好好和人交流一下了，戴銀不禁露出了些許標(biāo)志的笑意。至少面對這個人，他可以使用這張最假，消耗最小的臉來交流，帶上一張明顯的假面，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最真誠的態(tài)度。

　　他將自己高達(dá)七環(huán)的魂力全力運(yùn)轉(zhuǎn)起來，上身輕輕地后仰，猛地撕開了用火漆封好的信封。

　　說時遲，那時快，信封中猛然泛起一陣黑光，在信封中存放的黑色金屬板一瞬間化作了三道閃著鋒利光澤的圓錐?；骱谏牧鞴猓敝钡叵蛩哪樕显诉^來。

　　“第一魂技——纏繞”

　　叢生的藍(lán)銀草猛地從周圍鉆了出來，飛快地向前聚集形成了一道屏障，三個圓錐在離他的眼睛上還有一尺時就被死死地纏繞住。掛在了這道草木編織的屏障上。

　　這倒不是逆千秋那個混蛋想要?dú)⒘怂?，畢竟這種程度的陷阱只能威脅到七環(huán)的魂師，而且只要是有了防備，就根本不會收到任何威脅。作為暗之結(jié)社的一員，在通訊時做點(diǎn)小小的防盜加密措施才是這些惡徒們決定，而這些有著應(yīng)激攻擊的金屬板，就是逆千秋的防盜措施。

　　此時，三個隱隱反射著淡紫色的錐狀金屬塊就這么靜靜地掛在藍(lán)銀草的屏障上，就像是幾枚熟透的果子。

　　他平靜地將圓錐摘下，向其中注入魂力，金屬圓錐在注入魂力后立刻變得柔軟起來，就像是三個面團(tuán)。

　　戴銀輕輕一攥，三個圓錐就被捏合成了一塊，突然，看著手中的金屬面團(tuán)，著那種捏起來格外柔軟又冰涼的觸感讓他感到非常舒適。

　　他突然起了興趣，他用雙手不停地揉搓著這塊“面團(tuán)”，在修長有力的手指控制下，這塊“面團(tuán)”飛快地被扯成了一團(tuán)“面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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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夠了的戴銀將整團(tuán)面條重新揉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個光滑的圓球。將這個球放在了桌子上，向里面注入魂力。

　　被捏成球形的金屬塊沒有像之前一樣變軟，注入其中的魂力如同泥牛入海，被這個灰蒙蒙的金屬球源源不斷的吸收著。

　　突然，注入的魂力仿佛達(dá)到了一個臨界點(diǎn)，一種迷蒙的彩色光澤出現(xiàn)在了這個金屬球上。

　　隨著戴銀停止魂力的注入，這個金屬球漸漸地漂浮起來。在半空中猛地化成了無數(shù)細(xì)小的金屬圓球，開始流動起來，整個金屬球仿佛變成了一個線團(tuán)。

　　戴銀將自己的戒指取出，從中拿出了那張許久沒有用到的白銀面具，輕輕待在了臉上。而附在半空中的金屬球也組成了一張有些刻板的人臉。

　　“好久不見，禍?！贝縻y清冷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了出來。

　　“少客套了！顯！”浮在半空中的面具冷冷地回應(yīng)，沒有絲毫理會他的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