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長安!長安!
劉義真現(xiàn)在沒空照顧沈林子的心情,因為他從姚泓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
王鎮(zhèn)惡已經(jīng)率領(lǐng)水軍到了長安!
“沈?qū)④?,現(xiàn)在我們需立刻發(fā)兵攻打長安!”
“這...”
其實沈林子一直有個疑惑。
王鎮(zhèn)惡對于劉義真來講,并不像劉裕、謝晦對王鎮(zhèn)惡那般有欣賞之情,為何劉義真要如此不顧一切的去救王鎮(zhèn)惡。
劉義真也不好說未來會發(fā)生建康巨變,劉裕倉皇南歸,王鎮(zhèn)惡也會變成一顆超級炸彈。
這種事就不是裝神弄鬼能糊弄過去了,畢竟誰都不是傻子。
“王鎮(zhèn)惡乃我軍戰(zhàn)將,以后統(tǒng)領(lǐng)關(guān)中,北伐魏國都有大用,他若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于國無利。”
劉義真換上了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心里默念著“先天下之憂而憂...”云云,流露出的氣質(zhì)讓人動容。
沈林子看到劉義真這幅模樣,愈加篤定了劉義真天命在身。
當(dāng)時劉義真和王鎮(zhèn)惡發(fā)生沖突的時候沈林子也在場。
他自然曉得二人關(guān)系實在談不上融洽。
可公子卻為了大義而放下私怨,這種氣度就遠(yuǎn)非常人能及。
“公子不計前嫌,螫手解腕(shì shǒu jǐe wǎn),吾愿為公子沖鋒陷陣,攻破長安!”
沈林子此時于公于私都被劉義真征服了。
而劉義真聞言也是開心的望著沈林子:“如此甚好!今日我們就出發(fā)!”
這時軍醫(yī)也帶過來一個好消息——
沈田子的情況好轉(zhuǎn)了。
雖然還是沒有清醒,但是臉色紅潤了起來,說明體內(nèi)氣血循環(huán)已經(jīng)暢通,這也算安了沈林子的心。
又安頓好昨晚的傷卒,劉義真、沈林子、傅弘之帶著幾萬人馬浩浩蕩蕩的向長安進(jìn)軍。
路上,劉義真沒有和往常一樣騎馬,而是坐在一輛馬車上,他的旁邊坐的正是秦國皇帝姚泓。
姚泓自從被俘后氣質(zhì)大變,居然有了種看淡人生的灑脫。
他給自己和劉義真各斟了一杯酒。
“此乃前秦天王苻堅在位時儲藏的美酒,朕本來是想擊敗晉軍后與將士共飲此酒,沒想到到頭來居然是和你喝?!?p> 姚泓將美酒一飲而下,還吧唧了一下嘴巴,全無皇帝威嚴(yán)。
劉義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入口略微有些發(fā)苦,但之后就是充斥口腔的清香。
“確實是好酒?!?p> 考慮到這個時代的釀酒技術(shù),這確實是難得的美酒。
姚泓欣慰的笑了。
但之后就靠著后面的車板,望著天空:“朕本以為自己能和吾父一樣,使秦國強(qiáng)盛,但沒想到卻被一個稚子所擒,實在可笑?!?p> 姚泓已經(jīng)知道了劉義真的身份,所以對自己被擒一直覺得可笑。
“朕以為朕的敵人是魏國皇帝拓跋嗣,是胡夏國主赫連勃勃,是晉朝劉裕,誰知...”
姚泓又喝了一杯酒,沉默了半晌,突然問道:“什么時候殺我?”
劉義真也不瞞著他:“這是由吾父決定的,但不出意外應(yīng)該是押到建康,你還有幾個月可活。”
姚泓談到自己的生死情緒也無太大波動,反而眼里有些不一察覺的光芒:
“建康啊,好地方。”
劉義真挑了挑眉。
“因為朕曾在夢中無數(shù)次夢到朕會和前秦天王苻堅一樣一統(tǒng)北方,封鎖長江,再攻破建康。”
姚泓看著劉義真,毫不顧忌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劉義真冷笑:“陛下未免想的太多了。”
“就算陛下是第二個苻堅,我們漢人還是會送你一場淝水之?dāng)?,決不允許漢人被你們羌人統(tǒng)治。”
姚泓聽到這話愣住了。
“不僅如此,我們漢人還會一點一點將你們占領(lǐng)的土地給搶回來,而且我們已經(jīng)在做了!先是你們秦國,然后是胡夏、涼、魏國,重建我華夏神州故土?!?p> 劉義真此時死死盯著姚泓,斬釘截鐵的說出這話。
姚泓握著酒杯的手指有些發(fā)白,許久后才緩緩松手。
“原來如此...”
“朕想和你做一個交易?!?p> “什么?”
姚泓指著北方:“看這個方向,你們是要去攻打長安?”
“正是?!?p> “長安乃鐵郭金城,你們?nèi)羰且蛳聛恚槐裙ハ落P(guān)輕松,勢必要損兵折將。”
“所以?”
姚泓指了指自己:“朕雖然不算個好皇帝,但是在長安曾經(jīng)廣施仁政,朕若是勸守城將領(lǐng)開門投降,他們應(yīng)該不會拒絕?!?p> “條件呢?”
“你們晉軍入城后,不可屠殺我羌族百姓?!?p> 劉義真沒有正面回應(yīng)姚泓,而是說:
“羌族與我漢人有血仇!”
羌族自漢武帝時就經(jīng)常騷擾、劫掠隴右邊境,直到宣帝時趙充國帶兵鎮(zhèn)壓,才算勉強(qiáng)平定。
到了東漢時期,光武帝劉秀建都洛陽,對關(guān)中的掌控力大幅下降,這也使得羌族越發(fā)猖獗,屢次騷擾關(guān)中,甚至成為關(guān)中隱藏的“主宰”。
漢末的董卓便是與羌人交好,才在西涼混的風(fēng)生水起,成為日后禍國殃民的太師。
如果說西漢的對手主要是匈奴。
那東漢的主要對手就是羌族。
現(xiàn)在強(qiáng)勢無比的鮮卑族在曾經(jīng)的羌族面前只是個弟弟。
所以對待羌族,劉義真完全沒什么好臉色。
“而且...”
劉義真的臉色變得兇狠:“你別忘了你只是個階下囚,居然還敢和我談條件?”
姚泓皺著眉頭:“汝此話未免太過無禮,漢人不是說天子不可輕辱嗎?”
“你也知道是漢人說的,那關(guān)你們羌族什么事?”
姚泓一時語塞。
劉義真露出了自己的本性:“到時候把你扒光了掉在前面,你猜秦軍會射擊嗎?”
姚泓臉上終于變色了。
劉義真搶過酒壺一腳踹在了姚泓的胸口。
“給你點顏色你還真敢開染坊,還把自己當(dāng)皇帝?”
姚泓捂著胸口,不敢置信是看著劉義真。
“別這么看我,我和你同乘一輛車就是好奇,想看看皇帝是什么樣子而已,你若是個漢人皇帝,哪怕俘了你我也給你幾分面子,但你不過是個羌人。”
“居然還和我擺上譜了,怎么?感覺自己是皇帝就比我們要高人一等?”
姚泓已經(jīng)驚了。
他也是懂漢人文化的。
可是剛才劉義真的話不但有著華夷之別,還對皇帝不屑一顧。
這真的是漢人?不是什么無君無父的胡人?
“來人!”
沈五閃現(xiàn)到劉義真身邊。
“把他給我綁了!結(jié)實點,嘴也給我塞上,別讓他自盡了。”
沈五獰笑著拿起一根繩子,像一個口味甚重的大漢一樣一步步走向姚泓。
姚泓全然不復(fù)剛才看破生死的淡定,因為有些東西,比生死更讓人痛苦。
“天子不可輕辱,不可輕辱??!”
姚泓還在抵抗即將到來的蹂躪,劉義真已經(jīng)跳下馬車,跟隨在隊伍中。
這時王弘湊了過來,擔(dān)憂的看著劉義真:“公子,他畢竟是皇帝...”
王弘出身世家,對一些禮法看的還是比較重的。
而且他擔(dān)心這會成為劉義真未來的污點,被世家給排擠。
誰知劉義真在這個問題上格外強(qiáng)硬:“羌人凌辱我華夏子民時可有這般顧慮?匈奴殘殺我朝皇帝時可有顧忌禮法?”
“對待豺狼一般的敵人,就要用豺狼的辦法!”
“王公,這里不似南方,你若還是這種想法,必然會被反噬!”
對畜牲一樣的家伙仁慈,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長安,乃至關(guān)中的羌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王弘連忙勸道:“公子切不可做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p> “我倒是覺得公子說的有理...”
另一邊,傅弘之給劉義真投了一票。
傅弘之和王弘不同。
他出生于北地,和羌人接觸的更多。
他深知和羌族沒什么道理可談。
當(dāng)你強(qiáng)大時,他們會為你獻(xiàn)上肥美的牛羊并跪在地上為你服務(wù)。
反之,當(dāng)你弱小時你自己就是牛羊,只會被他們分食殆盡。
王弘瞪了一眼傅弘之,傅弘之自知惹不起王弘,吐了下舌頭就溜開了。
“明當(dāng)先正京師,乃正諸夏。諸夏正,乃正夷狄,以漸治之?!?p> 劉義真回頭瞅了瞅被五花大綁的姚泓:“吾等還沒有強(qiáng)大到用柔和手段的時候,而今之計,唯有以彼之道還置彼身?!?p> 王弘也不是迂腐之人,見劉義真堅持如此,也就不再勸阻。
“還有多遠(yuǎn)到長安?”
“還有十里!”
再有十里。
就能看見長安了。
相比起洛陽,劉義真面對長安時的心情更為激蕩。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她,是華夏文明桂冠上的那顆最亮的明珠。
也是華夏文明鼎盛時的象征。
秦皇振臂、漢武揮鞭。
這里記錄的不止是這些王侯將相的功績,還有一個民族的繁榮。
距離漢人丟掉這座城市已經(jīng)一百余年,如今劉義真就像要迎娶一位公主一般將長安迎回漢人的懷抱。
“到了!”
遠(yuǎn)遠(yuǎn)的,劉義真終于看見了長安高大的城墻。
不知為何,一股熱淚從他眼角留下。
長安,今天就來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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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內(nèi)其實早早就得到了姚泓戰(zhàn)敗被俘的消息。
秦國的文武大臣一個個都要瘋了。
“天子被俘,精銳盡失,兵圍都城...”
此時的秦國高層們罕見的和一千年后北京城內(nèi)的那批人有了共鳴,可惜的是他們可沒有個叫于謙的大臣。
所以此時,
降,還是不降。
這是個問題。
“長安糧草充盈,城高墻厚,我們未嘗不能抵御住晉軍?!?p> “抵御住又怎樣?晉軍主力還沒來呢,守得住一時守不住一世!不如早點降吧!”
“我們可以向魏國求援...”
“你說的是被劉裕剛剛擊敗的魏國嗎?”
“……”
一眾大臣六神無主,吵的是不可開交。
沒辦法,秦國先是經(jīng)歷宗室相殘,又是皇帝被擒,能主持大事的人幾乎都死絕了,眼下就大貓小貓三兩只,實在是不成氣候。
當(dāng)?shù)弥獣x軍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長安周邊,有些大臣干脆逃出皇宮回家當(dāng)鴕鳥去了。
劉義真在城外雖然不知道此時長安城內(nèi)的情況,但是用屁股想都知道里面絕對不是三軍用命的情況。
“準(zhǔn)備攻城器械,要多造一些,先嚇嚇?biāo)麄??!?p> 攻城的事沈林子是內(nèi)行,在請示劉義真后他便直接下令砍伐長安周邊的樹木制造沖車、云梯。
晉軍并沒有派人去和城內(nèi)的人談話,而是直接開始準(zhǔn)備攻城,此舉果然嚇壞了秦國大臣們,連忙派人喊話:
“秦、晉素來交好,何必要用武力解決問題呢?秦國愿意自降帝號,成為晉朝的藩屬國,世代向晉稱臣!”
見對方還想垂死掙扎,劉義真抱著戲弄對方的態(tài)度向?qū)γ婧霸挘骸按筌娺h(yuǎn)道而來,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對面一下明白了,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只要晉朝愿意退兵,秦國愿意割讓關(guān)東之地,并獻(xiàn)上糧草三十萬石,黃金十萬兩,絲綢十萬匹!”
劉義真聞言有些咋舌。
秦國還真他娘的富!
別的不說,黃金十萬兩怕是晉朝都拿不出來。
不是說晉朝窮,主要是錢都在世家大族那里,朝廷能支配的確實不多。
對面怕給的太少,態(tài)度十分真誠,甚至還放言可以詳談,這惹得劉義真又是一陣發(fā)笑。
“秦國的人是豬腦子嗎?居然真的想和我們和談?”
身旁的傅弘之疑惑的看著長安,感覺里面住的那幫人智商或許有些許問題。
“不是他們笨,只是他們想騙自己罷了,這樣哪怕有一絲機(jī)會他們也想抓住?!?p> 劉義真沒再理會對面,而是讓晉軍加快制造軍械。
秦國大臣原本聽說晉軍似乎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如同溺水之人眼前出現(xiàn)一根樹枝般,但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是被戲弄了。
“欺人太甚!和他們拼了吧!”
就在他們?nèi)呵榧嵉臅r候,一個消息再次給他們潑了盆涼水。
他們的皇帝姚泓被吊在晉軍大營門上了。
這……
皇帝被吊起來。
對這個時代的人完全就是毀三觀的事情。
不少人不敢置信的親自來到城墻上觀望,結(jié)果真的發(fā)現(xiàn)姚泓被吊了起來。
不少秦國大臣都哭了起來:“主辱臣死!我等都是罪臣啊!”
劉義真就這么在長安城外一點點摧毀秦國大臣心里防線,打擊對方的士氣。
到了臨近傍晚,軍械終于造好,劉義真讓人舉著掛著姚泓的長桿,抽出寶劍指向長安。
“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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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居然有人說我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