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與劉子業(yè)走到校門口時,門外站著一堆穿校服、戴袖章的小檢察員,神情嚴肅的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經(jīng)過的人,其中一人手上拿著一個小本本,記錄著那些違反紀律的同學(xué)。
“今天周幾?”周文奇怪的問著劉子業(yè)。
“周三?!?p> “對啊,周三又不是周一,為什么還會有檢查???”
“今天好像有校領(lǐng)導(dǎo)來檢查,你們老師沒和你們說嗎?”
“校領(lǐng)導(dǎo)?”
周文的思緒被拉回到一天以前。
“周老師最后放學(xué)的時候好像有提過。怎么又是校領(lǐng)導(dǎo),他們這么閑的嗎?”小聲抱怨著。
而最重要的是,周文忘記了帶紅領(lǐng)巾!
“每周總會有那么幾個忘記帶!以至于我們?nèi)嘁恢钡貌坏搅鲃蛹t旗,看來不弄點懲罰,有些人就不記在心上。下次誰再被記上,就罰他一個人掃教室!”
周老師那恐嚇的話語歷歷在目,身子不由得驚起一陣寒顫。
“怎么辦!我沒帶紅領(lǐng)巾!”
仔細搜索了一番,空蕩蕩的書包里除了幾本作業(yè)和幾只筆,就只剩下每日必備的幾袋子零食了,絲毫沒有那純正紅色的蹤影。
“怎么辦,劉媽媽,我沒帶紅領(lǐng)巾!”周文向旁邊的劉子業(yè)求助,眼神充滿慌張。
“我可不想被罰一個人掃教室!”
“那要不把我這個給你?!眲⒆訕I(yè)將系在脖子上的絲巾扯下,遞給周文。
“不行,不行,那你就會被記上的!到時候你們老師還會罰你的!”
“沒事,我們班主任挺喜歡我的,應(yīng)該不會讓我一個人掃教室。”
“真的假的?”周文將信將疑。
“真的!畢竟我還是數(shù)學(xué)課代表呢!”
“原來這就是學(xué)霸的特權(quán)嗎?”周文不由得一陣羨慕和嫉妒。
“那好吧,我?guī)Я?。”周文一把奪過,將那團紅色放至脖頸,隨意的打個死結(jié)。
“等一下?!眲⒆訕I(yè)突然喊住了將要行走的周文。
“怎么了?反悔我可不干了哦!”
“紅領(lǐng)巾都不會系,小蠢蛋?!?p> 小跑到周文的面前,將散亂隨意的結(jié)解開,再重新折疊,輕輕放在她的脖子上,系上一個完美的領(lǐng)巾。
春日的暖陽照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充滿光澤和生氣。
“好了?!眲⒆訕I(yè)將打好的結(jié)再整理幾下。
“那我先走了!”
“走吧!”
周文蹦蹦跳跳跑到前方,成功通過了檢查,開心的像后方的劉子業(yè)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
下一個就是劉子業(yè)了,他深吸一口氣,進入了袖章們的盤問之中。
“你是哪個班的?”
“六年級四班。”
“名字?”
“劉子業(yè)。”
“沒帶紅領(lǐng)巾,記上了,扣一分啊!”
“嗯?!眲⒆訕I(yè)輕輕點頭。
再看到遠方的周文,朝她展示個“OK”的手勢,然后揮手告別。
周文這才舒口氣,上了教室的樓梯。
到了教室,卻看到一臉垂頭喪氣的雷子龍。
“你怎么了?”
“我完了,我沒帶紅領(lǐng)巾,被記了。”
“我們怎么那么有緣?!?p> “你也沒帶?”
“對??!可是劉子業(yè)把他的借給我了,蒙混過了一關(guān)?!?p> “啊?那不就我一個人啦?剛說還好有你陪我呢!”
“沒事沒事,不就掃個地嘛!我陪你!還有貝貝和小虎呢!快得很!”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但是一想起等會兒被周老師點名就好尷尬哦!”
“咱們被點的次數(shù)還少嗎?這有什么的?過幾天就忘光了!”
“雖然你說的是實話,但是還是丟臉啦!”
“不怕丟臉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臉皮訓(xùn)練出來!聽我的,再掃一次你就一點不覺得了!下次我陪你??!”
“出的什么餿主意啊!”雷子龍無語的瞪了周文一眼。
下一秒,熟悉的金屬碰撞的清脆聲在走廊響起,周老師抱著一堆作業(yè)、拿著專屬于自己的一本語文課本進了教室,臉上掛著一抹難得的微笑。
“雷子龍,你有救了,看來老班今天心情不錯啊!”周文用手肘撞撞把頭深深埋進課本的雷子龍,靠著她的耳朵,悄咪咪安慰道。
“那太好了!我可不想她抓著我巴巴說半天!”
一堂課的最后幾分鐘到了,審判時刻終要來臨。
周老師放下書本,拿著竹扁站在講臺上,用空閑的手翻看著值日生給每班交上的扣分明細。
“五三班雷子龍沒帶紅領(lǐng)巾,扣掉一分?!碑斨腥说拿婺盍顺鰜怼?p> “昨天專門強調(diào)了,今天早上會有檢查,怎么還是會有人沒帶?”
雷子龍撐著桌子,不好意思的站起來,眼里滿是愧疚。
“不好意思,老師……我……我忘記了……”雷子龍的聲音細小,死死低著頭。
“咱們班都帶了,就你一個人沒帶,哎!看來這個星期我們又拿不到流動紅旗了!”齊笑笑帶頭起哄,坐在一邊看笑話。
“對啊!虧我們上次還在打掃衛(wèi)生中拿了第一名呢!好不容易加上的一分,又要被扣掉了!”
“要不是這次管得嚴,那平常就只扣0.1分的好嘛!”
“怎么!你們被扣分了就是被扣了,扣多扣少那都是扣,搞得好像自己沒錯一樣!”
“那沒扣,你就肯定咱們這個紅旗就一定會拿到?”
兩堆人馬互相爭論,誰也不讓著誰。
“好了,好了。別吵了!”周老師敲著桌板,示意安靜。
“子龍同學(xué)也不是故意的,五年級還有幾個星期的時間,咱們在這幾個周再繼續(xù)努力!”
“那可不行!老師,您昨天不是說誰被扣分了,就罰他一個人打掃衛(wèi)生嗎?不能說話不算話?。 ?p> “對啊,老師。不然以后大家都不戴了怎么辦啊?”
下面嘰嘰喳喳吵的很是令人頭疼。
“好吧!既然話都已經(jīng)說在前面了,那今天的衛(wèi)生就交給雷子龍了!”
齊笑笑一陣得意的微笑。
周文卻看不過眼。
都是齊笑笑!本來還想趁著老師心情好,躲過這一劫呢!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師!”周文憤懣地站起了身。
“我今天也沒帶紅領(lǐng)巾!”
“周文?”老師一臉震驚,再翻翻手上的小本子。
“上面沒有你的名字?。 ?p> “那是因為我運氣好,溜進來了。老師應(yīng)該一視同仁,罰我也掃教室!”
“對!”王小虎見狀,一齊站了起來。
“老師,我也是!我也沒戴!”
“老師,我也是!”旁邊的姜心貝也害羞著發(fā)聲。
周老師知道他們的意思,也不多加干擾。
“好,既然這樣,那你們四個今天一起把教室掃了!”
“老師,他們?nèi)齻€都沒被記名字,應(yīng)該只要雷子龍一個人干!”齊笑笑仍不罷休,看著幾人團結(jié)的身影,更加氣憤。
“可我們是害咱們班差點丟四分的人!這四分可不比那一分多多了!某個人不是說要一視同仁嘛,所以老師,今天就是應(yīng)該要我們四個人,‘一起’把這地掃咯!”王小虎特意加重了’一起‘兩個字的語氣,想要再氣一些齊笑笑。
“王小虎說的沒錯??!那就這樣吧!”周老師只想了了結(jié)束這件事,免得掃了自己的好興致。
放學(xué)鈴響,學(xué)生們都匆匆回了家,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四人。
“這齊笑笑真是討人厭,所有人的凳子都放在桌上了,就她不放,桌子底下還故意甩這么多垃圾?!?p> “不過我看她那計謀沒得逞的樣子,還是挺開心的!王小虎,你今天懟的妙?。∵@班上,也只有你才能治治她那張臭嘴了。”
“切,她爸不就是區(qū)長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四個人掃可不比一個人掃快多了嘛,咱們一人一組,等會兒王小虎你去把垃圾倒了?。 ?p> “Yes,sir.”
幾人分工合作,三下五除二便把所有的清掃工作打理完畢,不過多時,便一齊離開了教室,關(guān)閉好房門,到了校門口。
“劉子業(yè)呢?”
周文左顧右盼,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身影。
“是不是回去了啊?”
“不會啊,平常他都會等我們一起回去的!”
“今天弄的這么晚,他可能早就回家了吧!”
“對?。≌f不定劉子業(yè)累了,就早回去了!”
周文半信半疑,還是坐上了回去的公交。
“明天別忘記帶我上次借給你的漫畫,劉南南找我借呢!”雷子龍一路上侃侃而談。
周文卻怒氣沖沖,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劉子業(yè)今天咋都不跟我們說聲就走了?明明平常大家都是一起走的!”
“他可能有自己的事唄,說不定,說不定,今天功課多,或者……”
“或者他有了其他的小伙伴,不愿意和我們一起了?”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嘛!你這腦回路太新奇了。”
“主要是他連聲招呼都不打,我怕他有什么意外。天吶!不會是他姑姑從美國來,把他擄走了吧!”
“大白天的,誰擄人??!門口還有保安呢!”
“那不會……被哪個壞蛋抓走了?”
“呸呸呸,好的不說,光說壞的!說不定你一回長安街,就見著他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彪p手合十,放置胸口,虔誠地祈禱。
下車后,周文飛奔到劉家的包子鋪,像劉爺爺、劉奶奶打聽他的情況。
“業(yè)業(yè)???還沒回來呢!他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聽到這話,周文的胸口一沉。
完了完了??!劉子業(yè)失蹤了!
可她卻要裝作無事的樣子。劉爺爺、劉奶奶年紀都大了,不能讓他們操心。
“哦!是他們老師今天拖堂了,所以回來的比較晚!”
“原來是這樣??!”
老人放了心,但周文不能坐視不管。
得趕緊去找劉子業(yè)!
周文飛一般沖刺到家中,撥通雷子龍的電話號碼,小聲又緊張地告知。
“怎么辦?劉媽媽真的沒回家!他不會真出什么事了吧!”周文焦急的眼淚都快落下。
雷子龍只得鎮(zhèn)靜的安慰她,兩人約著和祥街街口的站臺見,再一起商量。
“劉爺爺、劉奶奶他們知道嗎?”
“我還沒告訴他們呢!怕他們受不了?!?p> “那咱們先去他經(jīng)常去的地方找。”
“好!”
兩個人一路搜羅,從最常吃的小吃店到一起玩耍的廣場,從學(xué)校到結(jié)義的柳樹,能想過的地方卻都沒有他的蹤跡。
“他是不是已經(jīng)回家了啊!”
“要不然,我們?nèi)缶桑 ?p> “報警?”
“對??!就說有小朋友失蹤了!”
“可是沒有二十四小時,不是不能立案的嗎?”
“你聽誰說的?!?p> “我媽以前告訴我的?!?p> “?。磕钦k?不會他真的被綁架了吧?要是壞人把他賣給別人當童養(yǎng)媳怎么辦?”
“童養(yǎng)媳那是女孩子!”
“劉子業(yè)長得這么好看,說不定壞人還以為他是剪短發(fā)的女孩子呢?”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走走走,咱們趕緊去報警吧!”
兩人匆忙跑到警局門口,吵著辦公廳里的警察叔叔。
“小朋友,你們來干嘛呢?”
“警察叔叔,我們來報警!我們的好朋友,劉子業(yè)!被壞人拐跑去當童養(yǎng)媳啦!”
“???”對面的警察們互相觀望,耐不住笑出了聲。
“小朋友不能撒謊哦!是不是你們走散了?”
“是真的!警察叔叔!我們每次都是一塊兒放學(xué)的,可是今天一直到現(xiàn)在,我們都沒有看見劉子業(yè)!”周文急乎乎道出,想要盡快找到解決方法。
“他是叫劉子業(yè),是嗎?來,做到旁邊陰處來說,喝點涼水,太陽這么毒,看看你們曬的!”好心的叔叔端過來兩杯冷飲,周文干渴的一飲而下。
再低頭看看自己的皮膚,才發(fā)現(xiàn)本就黑黃的胳膊又加上了曬傷的紅紫,很是難看,旁邊的雷子龍也好不到哪去,白皙的肌膚到處泛紅,圓溜溜的臉蛋躺著一粒粒豆子般大小的汗珠。
“廣州的太陽真是太毒辣了!”忍不住一陣感嘆。
思緒放飛一下子,又被拉扯了回來。
“叔叔,叔叔,你趕緊幫我們?nèi)フ乙幌聞⒆訕I(yè)吧!不然他出什么事情可怎么辦啊!”
“那個,那個,劉……?
“劉子業(yè)!”
“對對,劉子業(yè)的家人呢?為什么家人不來報警,要你們兩個小孩子過來?”
“劉子業(yè)的爸爸媽媽都去世了,他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怕他們擔心,我們是劉子業(yè)最好的朋友!”
“哦,這樣啊,那你們先登記一下,到時候還是要第一監(jiān)護人過來哦!”
“好的!”
兩個人把所知道的詳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對方,出生日期、名字、家庭住址、最后一次相見、劉子業(yè)的性格……從這些問答中周文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對劉子業(yè)竟然這么熟悉!
“天色也不早了,你們還沒吃飯了吧?”
一位同樣穿著警察制服的哥哥溫柔耐心地問著兩個女孩,從提著的餐盒里拿出兩份,遞給饑腸轆轆的小家伙們。
周文和雷子龍也并不客氣,撕開塑料包裝,大快朵頤一番。
結(jié)束后,心里沉甸甸的石頭放下了一半,再各自分別,回了自家。
“如果等會兒回去還找不到劉子業(yè)的話,那你就告訴劉爺爺、劉奶奶,讓他們趕緊到警察局來!”臨行前,雷子龍用心叮囑著。
“好!”
路上的路燈泛起黃光,盡管在落日的光輝中并不明顯,卻依舊以自己的特質(zhì)標志著夜晚的降臨。
疲憊不堪的身軀,昏沉的腦袋仿佛被塞進了潮濕的泥濘,周文精疲力竭的回到出發(fā)的地方。
“老劉包子鋪”的燈熹微亮著,大門微微敞開,門口蹲著一個穿著白色襯衫洗碗的熟悉身影———劉子業(yè)!
周文驚訝的張大嘴巴,眼眶不自覺泛紅,走著、跑著、追著到劉子業(yè)的身后,一把抱住了背朝她站起的男孩。
劉子業(yè)的橡膠手套落下滴滴答答的臟水,直直地不敢動彈。
一切,都靜了。
“劉媽媽,我還以為你失蹤啦!你也不和我們說一聲,怎么都不等我們就自己回來了!”周文的聲音帶著啜泣的余味,眼淚不爭氣的滾了出來,語氣卻又充滿生氣和抱怨。
“?。〔缓靡馑及?!在教室里有點事情,就耽誤了!”劉子業(yè)既開心又難過,開心著有個人這樣關(guān)心自己,又難過自己把她弄哭了。
“別哭啦!你摸摸我的口袋,看里面有什么?!?p> 周文嘟著嘴,不情愿地將手伸進他的褲子口袋,是一把快融化的旺仔牛奶糖。
“好吧!原諒你了!”立馬笑靨如花。
周文拿著一顆,撕開包裝,津津有味含在嘴里,靠著繼續(xù)洗碗的劉子業(yè),坐在一旁的的板凳上。
“你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嗎?不會是,你沒帶紅領(lǐng)巾,老師罰你一個人掃教室了吧!”
搓洗的小手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猜到的這么快!
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意編造了一個謊言。
“不是啦,不是啦!是因為今天的作業(yè)太多太多了,就留在學(xué)校寫了一會兒?!?p> “哎,我們也太蠢了,哪里都找了,就是沒去你們教室里找,甚至還跑到警察局里去了!對了!警察局!明天得趕緊把你名字拿下來!”
“怎么了?”
“我和雷子龍給你報了人口失蹤!以為你被人抓去當童養(yǎng)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