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靜從鴨血粉絲店回來后就一直悶著,看上去她似乎不是特別的難受,或者是憋得厲害說不出話來?她是不是應(yīng)該大哭一頓?平平想好她要是哭得話,就讓她好好哭一會兒,然后再勸她。最終她也沒哭,平平最終憋不住了?!澳銈z是在處對象嗎?”她現(xiàn)在說話已經(jīng)帶上東北口音,被馮曉靜感染的。
“到哪一步了?”馮曉靜又悶了一會兒。
“沒事兒,你不用擔(dān)心,我挺好的,今天也算是搞清楚了……是好事兒。”
“搞清楚?你辭去工作,大老遠追著他來這邊,是為搞清楚啥?”
“人家啥也沒說過,是我想多了,我想多了,確實……”
這下該張平平發(fā)悶了。她想起馮曉靜每次說起何文彬時眼睛里的光芒,那是幸福的光芒呀,難道不是?僅僅因為自己想多了,就費這么大的周章?
晚上,馮曉靜忽然過來,扔給張平平個大袋子,里面是何文彬?qū)懡o她的信,有好幾十封,隨即扭頭回自己那屋了。
張平平從袋子里取出信來,先把封皮都看了一遍,信封花花綠綠的,郵票也是各式各樣,署名的字體很漂亮,有的還在上面的手繪上特殊的圖案,一看就是出自一雙靈巧又用心的手。她打開其中一封,信瓤被折疊地很復(fù)雜,差點拆爛:
曉靜吾摯友:
一切安好?
很喜歡跟你徹夜長談,寂靜夜里彼此溫柔的心跳聲音,猶在耳邊。人生難得遇知己,愿意默默陪在你身邊的人彌足珍貴。我知道我并不優(yōu)秀,可當我疲憊的時候,當我想與人牢騷的時候,總你有會出現(xiàn),帶著一雙癡癡的眼睛,我深感自己是多么地幸運。
夏日的雷聲和知了的啁鳴,讓一切存在于燥動不安中,風(fēng)的颯然呼嘯了午后的山野,我的心跟著天地的律動聲聲,不禁越跳越亂,那是在為情所擾嗎?誰能告訴我答案?
是啊,哪顆孤獨的心不祈盼愛情?哪顆心不渴望溫柔的撫慰?年輕啊,好懵懂好矛盾,瘋狂地渴望未來又害怕出現(xiàn),卻因膽怯而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
見文如面,念盼。
張平平把何文彬?qū)懡o馮曉靜的信大概看一遍,頭幾封她很認真尋找“我想多了”的證據(jù),看到后來沒耐心細看,就一掃而過。唉,人家何文彬確實沒有任何情真意切的表白,不過是談?wù)撔╋L(fēng)雅,抒發(fā)下才情,不痛不癢又無關(guān)身家,在張平平看來寡淡無味,讀完幾封不想再讀“就這啊,這有什么呀?馮曉靜你也太自作多情啦。”真不知道這些文字是怎么走進馮曉靜的心里,又開出花兒來的,反正這些文字在她心里開不了花,或者她看得太快沒看懂?過于聰明的人,難道不用表白就已經(jīng)在戀愛了嗎?那這樣的話,何文彬你就是故意玩弄感情吧,這樣玩弄別人有什么意思呢,能帶來滿足感?被一個傻姑娘遠天遠地追逐的滿足感?可她還是理想不了,這些輕描淡寫的詞句是怎么把曉靜的愛撩動起來的?
“就是說,他從來沒有跟你直接表白過?”
“沒有?!?p> “可你像女朋友一樣照顧他,關(guān)心他,比他媽都上心,他看不出來嗎?”
“我說不清楚,好多時候他表現(xiàn)得也像是我男朋友一樣?!?p> “那你們從來沒有接吻?別的?”
“沒有!”
“那我沒法說,只能說你好單純,可惜,他瞎了眼。媽呀,一只筆能抵得上千軍萬馬啊,厲害厲害,把多情的女人攪得團團轉(zhuǎn)!這么說的話,他肯定不只給你一個人寫信,可能是同時寫好多封,換換名字就發(fā)出去??凑l的反應(yīng)大,你是上鉤的那個?!?p> 這番話把馮曉靜也逗樂。
“你們真有閑情異志啊,要說文才好真是精貴,怪不得張愛玲會追著個文采斐然的漢奸跑,卓文君跟著窮小子私奔。還得感嘆一聲,問世間情為何物?”
“別拿我開心啦!”
“想一想,死不得啊。”
“想哪里去了,這么死不值得?!?p> “靜,你現(xiàn)在怎么辦?接著考吧,我們倆考一個學(xué)校。好吧?”
“認識這么久,還沒問你是哪里人呢?”
“我也說不準,我長在內(nèi)蒙古包頭市,算是黃河養(yǎng)大的人吧?!?p> “我們也有條河,叫遼河,聽說以前叫巨流河?!?p> 這位多情的姑娘非常的爽利,受到委屈后沒有反擊報復(fù),痛快地選擇離開,這讓張平平更加喜歡她。這場虐戀使她想起跟徐瑜明的那段舊事,大概在愛情中,無論怎樣的情形,傷害總是會發(fā)生,最好離它遠一點。
愛情到底是什么,它從何時在少女心中生根發(fā)芽的呢?張平平使勁地去回憶自己,腦海里閃出一段遙遠的圖像,模糊的只剩下些片斷。那好像是她剛上小學(xué)的時候,家屬院的東南角上搬來一對夫妻,沒有孩子,東南角的那房子長年見不上太陽,早就廢棄不住。這家女人自從搬來,平平老是看見她嗚嗚咽咽地哭。有天一大清早,平平發(fā)現(xiàn)院角有團團黑煙升起,原來是那家女人在家門口燒衣服,邊燒邊用根棍子扒拉,好像里面還有別的東西,眼睛腫得真得跟桃子一樣,上下眼皮都鼓著。張平平不知道她那樣在搞什么,有點害怕她,那男人長得不錯,可總沒有好臉。后來才懂得些緣故,當時是誰傷害了誰,誰辜負了誰,早已時過境遷說不明白,想必那個阿姨如今也是老年人,不知她后來過得怎樣?原來啊,這情感上的磨難是代代循環(huán)的,但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像她跟曉靜這樣冷靜面對。
“哎,靜,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啊,這何文彬光撩人不上手,他這算是什么特殊愛好?只喜歡被女孩圍著轉(zhuǎn)?自己保持冰清如玉,不合常理啊……是不是不行?所以才有這么變態(tài)的愛好?”“我哪知道,又沒試過!”兩個人把負心人奚落得很痛快,仿佛這人真的是這樣??吹贸觯瑫造o在努力調(diào)整著自己的狀態(tài),適應(yīng)當下的挫折,沒有讓那個男人把自己的眼睛搞成腫桃子。
“靜,哪也別去,繼續(xù)考研!咱們合在一起住吧。”平平早就有過這個想法,要是跟她合租又能搭伴,又能減少費用,之前她以為馮曉靜一個人住是為何文彬來的時候方便,沒想到那男人竟然是位揮揮手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