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上海年輕人的都是來闖蕩的,有些同學(xué)自從報道以后就沒怎么上過課,一直在外面找事情做。馮曉靜的英語好,她給一家大公司的外籍顧問做助理。
馮曉靜忙完回來常埋怨說“什么助理,就是管他吃喝拉撒,侍候老家伙,還得給他和小老婆放哨,我這還要擔(dān)著生命危險呢!”她嘆口氣,頭倚在床鋪的鐵管上滿懷傷感地接著嘮叨“平平啊,如今的姑娘們真現(xiàn)實,見著外國人就往上靠,她們也分不清人家是不是真的有錢,這老頭除了工資高點,根本沒什么資產(chǎn),可那女孩就是,哎……你說是我們年紀大了,思想過時了,還是腦子本身就不夠靈活,光知道吭哧吭哧地努力……大概只有我們這個年代的人,還總幻想個愛情啥的,還會為愛沖動。”曉靜與平平一樣,出生在七零年代末。
“肯定是腦子不好使啊,要不咋能那么沖動呢,大概還有些缺心眼!”曉靜知道平平在調(diào)侃她舊日的情傷。
“你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前凸后翹,比那些姑娘們還多個高學(xué)歷,你不缺心眼,你能去試試,哈哈哈哈?!?p> “可我不喜歡老頭兒啊,洋老頭兒真不行。我樣貌更不行,從小就敗下陣來,哈哈?!彼齻z到學(xué)校后,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很多人還以為她們是親戚。
馮曉靜侍候的那個外籍顧問在他自己的國家有老婆孩子,工作需要被公司派駐到上海,就臨時找了個女伴,他花得都是美金,那姑娘很愿意,搬去跟他住在一起。而且,這也不是他找的頭一個姑娘。前面的那個姑娘要求越來越多,老外給了些分手費,把她送走。干了一段時間,馮曉靜怕惹上麻煩,就換了件事情,做起兼職講師。
幾個月后,馮曉靜興致勃勃地對平平說“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咋樣?相信我的眼光不?”她說這人在復(fù)旦大學(xué)藥理學(xué)專業(yè),是她老鄉(xiāng)牛云輝的室友。
那天,馮曉靜把她的老鄉(xiāng)牛云輝也帶來,剛好兩兩一組,四個人一起去逛淮海路。他倆帶來的男孩叫唐玉剛,比平平大二歲,江西贛州人,出發(fā)的時候,唐玉剛主動張羅,他站在大路口猶豫將近十分鐘,四個人打車走劃算還是坐地鐵劃算?
“我想一想啊,坐地鐵每人五塊,四個人二十,打車去的話,嗯,大概三十,多十塊錢……呃……”其他三個人瞪眼等著他做決定,張平平儼然又看到一個郝峰,沒想到曉靜給他介紹的是江西版的“老劈柴”,曉靜顯得有點尷尬,又不好打斷他。
襄陽路市場,人來人往,有來找便宜貨的老外,他們不少人操著熟練的上海話,也有很多來淘仿制大牌貨的人,鬼鬼祟祟地跟著一些“路邊站”轉(zhuǎn)進小巷子里去拿貨。有兩個男生在場,曉靜和平平誰也不好意思試衣服,唐玉剛到是挺大方,他一直領(lǐng)著平平在賣西裝的攤位上轉(zhuǎn)圈,還試過一套淺色花紋的和一套深顏色條紋的,淺色花紋的西裝在平平眼里看起來很滑稽,像是上臺表演的演員,但他神情卻很投入,左右前后專注地欣賞著自己,還一邊嚷嚷著問平平好不好看。
“快幫我看看,合身不?”
“呃,可以的。”平平不好意思看他,西裝暴露出他各部位的線條。
“你看這臀部咋樣,是不是緊貼?這不能松垮,要緊致才好看?!彼笥倚D(zhuǎn)腦袋使勁往自己的后面看。
男生穿起西裝立刻有種距離感,并且,平平感覺他不是想買衣服,他是在展現(xiàn)他自己。曉靜覺拉上牛云輝一起往別的攤位逛去,故意留下張平平跟唐玉剛,可她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話題說,跟他完全對不上路子。他表現(xiàn)得過于拘謹刻意,讓張平平渾身不自在,她想,既然沒感覺,趕緊找到曉靜結(jié)束算了,別浪費人家的時間。
“衣服呀,特別是西裝,一定要合體才行……”唐玉剛還在念叨,而張平平的想法一定,她就沒耐心了,想趕緊離開這“可恨的曉靜跟牛云輝不知道逛到哪里去了?!碧朴駝偪闯鰜韽埰狡郊敝?,臉色馬上變天氣,平平怕曉靜難做,盡量不讓他看出來自己的厭煩,但唐玉剛不傻,他也不再繼續(xù)表現(xiàn)自己,脫下西裝,默默地跟著張平平找曉靜和牛云輝。
那兩個人在門口小廣場的冷飲店坐著,一人含著一只吸管,笑得正開心。馮曉靜先看到虎著臉的張平平,又看到跟在后面同樣虎著臉的唐玉剛。
“咋了,一會兒沒見,你倆打架了?”馮曉靜調(diào)侃起他們倆,右邊的牛云輝露出詭異的微笑。
張平平被脹個大紅臉,她使勁兒給曉靜使眼色,拉上她要走,牛云輝起身,帶著他窘迫的室友先行離開?!澳銈儌z是談上了嗎?跟牛云輝?”“沒有,我們倆沒感覺,干聊天呢。咋樣,行不行?我看好像夠戧啊。”曉靜摸不準平平對何種男人有感覺,就像平平至今也不明白,何文彬如何讓她神魂顛倒到那種地步。當(dāng)然,這一點也不影響,她們牢不可破的患難友誼。馮曉靜又按照自己的審美,給平平撮合過幾次,而她自己嘗試過網(wǎng)友約會,雖沒都沒結(jié)果,可她依然那樣獨立自信,空閑時跟父母聊天打趣,或者陪朋友游玩。曉靜身上的獨立自信很像逄麗,她們一樣,不容易被壓垮,總是充滿源源不斷的力量,想想自己,在這一點上,也算不輸給她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