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就停在袁敏家的院門外,我們一下車,我便注視被燒毀的木質院門。這讓我想起袁敏家有很多樺木。傳言,這些木材是陳大力從俄羅斯進口,轉手賣給了譚三。因此,大火一定波及到木材,使火勢大肆蔓延。
袁敏一抹眼淚,帶我進入院里,我環(huán)視四周,到處都是燒焦的木材,那鍋底灰的味道極為濃烈。
“昨晚一回家,我就發(fā)現(xiàn)大火沖天,眼睜睜看著公公婆婆被燒死了,我……”袁敏雙手捂臉抽泣著。
“這不怨你。”我移動目光,看向袁敏的后方,發(fā)現(xiàn)了熟悉之人,他就是賈富貴。只見,他腋窩下夾著雙拐,在燒毀的房屋前迂回走動,似乎在尋找著線索。
“賈所長?!蔽疫叴蛘泻?,已經走到了賈富貴的面前。
他抬起頭,似乎對我來到這里并不感到驚奇:“我剛才看到您了?!庇忠粐@氣:“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啊?!?p> “有眉目嗎?”
他搖頭:“很顯然,兇手只留下一個帶蓋兒的鐵桶,別無它物。”
“我們找到了郭婷?!蔽艺f。
他很平靜:“郭保田已經報案,這件事我知道。當然,沒有您他也找不到郭婷?!?p> “您準備什么時候行動?”我問。
“今晚?!?p> “祝您馬到成功?!?p> “但愿吧?!?p> 這時,一名警員跑到了賈富貴的面前:“所長,您看這個?!?p> 警員把充滿黃色液體封裝的袋子遞給賈富貴,賈富貴用手掂量袋子:“這是什么?黃澄澄的?!?p> 我也看去,心中有底:“這是中藥,市里大藥店都有代煎這一規(guī)矩。不妨問問袁敏,看她家誰正在喝藥。”
警員把袁敏叫來,賈富貴詢問起來:“你家人誰正在喝藥???”
袁敏回答干脆:“我兒子強強?!?p> “這一袋子是嗎?”賈富貴一只手托起藥袋。
袁敏搖頭:“不是,我用砂鍋熬藥拿碗喝,沒用過袋子?!?p> “這……”賈富貴皺起眉頭。
“只有市里的藥店才有封裝藥袋的機器,想必這是別人不小心掉到這里的?!蔽艺f。
賈富貴突然大叫:“哎呀!我明白了?!?p> 我補充:“也許——這與縱火者有關?!?p> 賈富貴微瞇雙眼看向我:“我聽郭保田說您為胡女士的女兒治病,她病情嚴重嗎?”
“她是糖尿病,消渴癥的一種,病情不重。”我說。
賈富貴玩弄藥袋,好半天才說話:“也許這個藥袋和她有關系?!?p> “有可能?!蔽倚念I神會。
……
……
之后,袁敏駕車送我回診所,一路上我滿腦袋里都是曉雪、田芳、黑紗女子的身影。車行駛在公路上,我望向車窗外,從稀疏游走的人群中,我再次覓到熟人。只見,田芳頭戴虎頭遮耳帽,與曉雪手抬長方體木箱吃力地前行,她們的征途不是東山頂,也非曉雪家。
“侯大夫,侯大夫……”
我精神太過集中,大腦孤注一擲去思考,這才聽到是袁敏在喊我。
我一怔:“剛才說到哪兒了?”
她猶豫:“我怕飯店也會失火,要不要找個打更的?”
“嗯,這種擔憂不無道理。”我突然萌生一個念頭:“停車。”
一個急剎車后,袁敏轉回頭看向我,那眼神充滿了好奇和隱憂:“您要干嗎?”
“我要下車?!?p> “離診所還遠呢。”袁敏不解其意。
我敷衍了事:“我還有其它事?!?p> “我送您去。”
“不必了?!?p> 我迅速打開車門下車,頭也不回向田芳與曉雪所經之處走去,我準備跟蹤二人。
一路急行,我并未發(fā)現(xiàn)她們,正在思慮之際,我忽然聽到右側胡同里傳來聲音。
“再忍一忍,快走?!?p> 接著,聽到“嗚嗚呀呀”之聲,這使我想起啞巴曉雪。
我躲起來暗中窺視,只見,二人手抬長方體木箱走出胡同,由于距離很近,我清楚地看到扎著大辮子的曉雪,額頭見汗?jié)M臉通紅。
我躡足潛蹤緊隨其后,她們東一頭西一頭,似乎漫無目的。但最終我發(fā)現(xiàn),她們是抄小路向東山頂奔去,她們?yōu)楹紊峤筮h?讓我感到困惑不已。
半小時過去,我在田芳家院門前停住。我手扒院門窺視院里,發(fā)現(xiàn)她們二人分別拿著鉗子錘子,正要拆分長方體木箱。而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門環(huán),“嘩啦”一聲后,我趕緊縮頭躲藏起來。
“先別拆。”這是田芳的聲音。
同時,里邊有腳步聲向院門口逼近,我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只好靈機一動硬著頭皮去敲門。
“誰?”
“是我,你師傅?!?p> 反鎖的院門被打開,我打量田芳:“院兒里叮叮當當的,你在干嗎?”
她猶豫并反問我:“師傅您有事?”
“當然有事?!蔽彝狄曢L方體木箱。
“什么事?”田芳臉色陰沉。
我指向木箱:“這里邊是什么?”
“豬肉?!?p> “豬肉?我看看。”我繞過田芳。
“不,您不能看?!?p> 田芳攔住我,瞪著眼,似乎精神病要發(fā)作。并且,她手里的鉗子隨著胳膊頻繁抖動。最終,我打消念頭,再一瞅旁邊的曉雪,她已經嚇得臉色慘白了。
……
……
毫無收獲的我離開了田芳家。
我有些不甘心,一想起那個長方體木箱,我總是莫名的疑慮。中午的天空小雪不期而至,當我回到診所時,雪花已鵝毛般飛舞。
診所開得晚,那些等在門口的病人隨我進屋。其中,就有郭保田。
“一定要忌口,不戒掉煙酒你這病好不了,回去吧?!?p> “謝謝、謝謝?!?p> 打發(fā)走最后一位病人,我望向靜坐的郭保田,我深知,他不是看病。
“保田,我知道你有心事?!?p> 他右手一抹嘴,長舒一口氣:“昨晚我噩夢不斷,到現(xiàn)在還后怕?!?p> 我撫摸桌上厚厚的易經:“說來聽聽?!?p> “我夢到婷婷滿臉是血,她拽住我的袖子喊個不停?!?p> “她喊什么?”我問。
因為緊張,郭保田嘴唇發(fā)干雙眼瞪大:“她喊救命,救命。”
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窗前,我思慮“郭保田的噩夢就像窗外大雪,讓現(xiàn)實與夢境合二為一。鮮血和求生的吶喊是否證明這不是臆想?然而,誰又能斷定區(qū)區(qū)的夢境就是真的見證?”
我轉回身,安慰他:“不要胡思亂想,今晚就會有結果?!?p> “您見過賈所長了?”
我點頭:“嗯,他說由你配合去向九公里山?!?p> “很好!我很想弄清楚胡女士跟婷婷之間有什么秘密。”
我叮囑他:“得罪胡女士,你以后要小心了。”
“我────知道。”
他答應了,但是否理解我的話意,只有他和蒼天知曉。
……
……
夜里八點袁敏打電話找我,但她不肯說出事由,她口吻婉轉,似乎有隱言令其心口難開。
來到譚三酒店,袁敏帶我進入那間熟悉的小屋。屋里如同以往,安靜而又溫馨。
“到底什么事?”我注視袁敏。
“您今晚就別走了。”
“我不走……住哪兒?。俊?p> “跟我一起住飯店。”
“?。 蔽覈樍艘惶骸斑@……”
“您別誤會,咱們分開住。再說了,我家被燒成那樣,也只能住這兒了?!彼终f:“我原本讓田芳陪我,可她有事只能委屈您了,我確實很害怕?!?p> 一聽到“田芳”二字,我饒有興趣:“她有什么事?”
袁敏毫不遮掩:“您不知道?她在家里請陳大力的八個拜把子兄弟喝酒呢?!?p> “喝酒?他們之間很熟嗎?在您的酒店里不一樣嘛?!蔽也焕斫狻?p> “自己做飯,不便宜嘛?!?p> “在我的印象里,田芳很大方?!蔽艺f。
“聽他們八兄弟說,今晚就離開鎮(zhèn)里?!?p> “為什么?”我問。
“因為張大年。尤其張老三死在大年的墳地,讓他們是膽顫心驚的。”
我右眼皮突然跳動,那個長方體木箱又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不行,我得去看看?!蔽艺酒鹕韥?。
“去哪兒?”袁敏很緊張。
“田芳家?!?p> “您擔心什么?”袁敏問。
我未盡言:“當秘密不再是秘密……我很快會回來?!蔽遗艹鼍频?。
一種難以言表的危機感,促使我加速前進。我不敢想象結果,但越是拒絕思考,愈能看到未來那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