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望父成龍
“大軍,你兒子說國慶節(jié)放假來申城玩幾天,你也不打電話問問?!?p> 08年的申城,
雖不如十年后榮登世界級金融中心的耀眼。
但是在改開后,隨著小平同志南巡講話后的將近二十年時間里,早就已經(jīng)在共和國的版圖上奠定了經(jīng)濟中心的地位。
位于浦江東岸新開區(qū),靠近國際機場的一棟兩層高的民房里。
一大早,
林愛珍嘴里就絮叨個不停。
洪大軍知道自個兒媳婦是個急性子,被嘮叨了一早上也不置氣,只是瞪大了眼睛盯著電視上的畫面,臉上布滿愁容。
“…受美國經(jīng)濟下行壓力影響,全球金融市場再次出現(xiàn)震蕩,截止到收盤時間,全球股市下跌,上證股指…”
并不寬敞的客廳里煙霧繚繞,桌角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熄滅的煙頭。
兒子洪晟國慶節(jié)要到申城來玩的事情是上個月就已經(jīng)定下來的,洪大軍原本打算國慶節(jié)抽幾天時間出來陪兒子好好逛逛。
但是眼下的情形卻讓他心里有些焦慮。
年初一場暴雪,給全年的經(jīng)濟發(fā)展形勢都蒙上了一層陰影,緊接而來的大地震,更是徹底重創(chuàng)了國內經(jīng)濟的元氣。
原本憑借著首都奧運會的天賜良機,眾人都以為經(jīng)濟下行的趨勢會得到強有力的緩解,
但是隨即而來的卻是大洋彼岸的美國出人意料之外地爆發(fā)了有史以來最為嚴重之一的金融危機,直接導致全球的經(jīng)濟壓力倍增,金融市場資金匱乏,投資急劇減少。
國內的房地產(chǎn)市場更是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投資的墳墓,大量的樓盤出現(xiàn)滯銷。
在家居裝潢市場摸爬打滾了兩年時間,洪大軍好不容易積攢了一筆較為可觀的資金。
正打算放手大干一場的時候,申城的家裝市場卻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潭死水一般。
兩個月前剛剛簽訂的十多個裝修合同,還沒到月底就已經(jīng)取消了一大半,現(xiàn)在手底下的裝修工人有一大半都處于失業(yè)的狀態(tài)。
前兩天材料市場好幾個一直跟他合作的老板都或明或暗地表達了要清算材料費的意思。
洪大軍現(xiàn)在很擔心自己好不容易折騰起來的裝潢公司極有可能熬不到年底。
“抽抽抽!遲早抽死你!”
一進屋,
林愛珍就被屋子里濃郁的煙味嗆得直流眼淚,忍不住罵了兩句。
推開窗,
屋子里濃煙漸漸散去,
但是洪大軍眉梢的愁云卻并沒有減少。
想到兒子下午就要過來,臉上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
“沒事,你兒子現(xiàn)在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大學生,又不是小孩子,還能認錯路?!?p> 一抬頭,
見妻子又要開始嘮叨,洪大軍立馬舉手投降,掐滅手里的煙就起開身。
“我一會兒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哪兒了,你先忙著,多炒兩個菜,冰箱里的那只雞紅燒,你兒子不吃燉的菜,我先去一趟蘭馨苑老吳那里,把上次簽合同的定金退給他?!?p> “他那邊的合同也撤了?”
林愛珍皺了皺眉頭。
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不知道第幾次取消裝修合同了。
再這么下去,
他們這個剛剛才成立不到一年的裝潢公司鐵定要關門。
“嗯,現(xiàn)在經(jīng)濟不景氣,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洪大軍嘆了口氣。
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跟車鑰匙就出了門。
……
申城火車南站。
火車一靠站,
洪晟就拎著背包從人群里擠了出來。
上午江師那邊軍訓總結大會還沒結束,他就直接從操場上提著背包直奔申城來了。
江州距離申城并不遠,坐火車也就三四個小時的車程。
火車到站的時候還不到下午3點鐘。
前世今生兩世為人,
洪晟對申城并不陌生,熟悉的程度甚至超過生活了四年時間的江州。
畢竟在大學畢業(yè)之后的十多年時間里,他一直都在申城打拼。
出了南站,
街頭的景色跟印象里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沿街叫賣的小推車還沒有消失。
偶爾還能看到幾個沿街乞討的流浪漢圍著過往的旅客,只是為了能得到一張毛票或者硬幣。
車站不遠的肯德基一如既往地人滿為患。
洪晟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逃離感。
在他老子洪大軍開裝潢公司之前,老洪家遠遠算不上是富裕之家。
但是對于恨不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來花的父母,
洪晟對此卻沒有半分怨言。
至少從小到大,
父親洪大軍跟母親林愛珍從來就沒有在生活上委屈過自己。
“爸,你不用來接我了,我知道怎么過去?!?p> 掛斷電話,
洪晟徑直上了地鐵2號線,
一直坐到底站。
出站的時候,
老遠就看到他老子洪大軍站在閘門外邊朝自己招手。
盯著洪大軍那張即使穿越了一個時空,仍然無比熟悉和親切的面孔,洪晟不禁感慨萬千。
父子倆對面打了個招呼,父子倆就一前一后出了地鐵站上了車。
洪大軍開的車是前年裝潢公司剛剛開張的時候買的一輛售價不到4萬的長安之星,多半時間都是當做貨用車來用。
在洪晟的記憶里面,
這輛長安之星將會伴隨著父親洪大軍,一直到2015年一次車禍之后,才會被另外一輛車所取代。
而正是這漫長的10年時間,父親洪大軍從一個剛過不惑之年的中年漢子,眨眼間就到了知天命之年。
老洪家也從一個在溫飽線上掙扎的三口之家變成了10年后的小康家庭。
但是再來一次,
洪晟卻有些異樣的沖動,或許,父親洪大軍應該配得上一輛更好的座駕。
例如寶馬,又例如奔馳。
總之,
絕對不是長安之星。
“爸,最近的生意不好做吧?”
洪晟依稀記得父親洪大軍的裝潢公司并沒有在金融危機最為嚴重的9…10月份關門。
而是一直堅持到第二年年初,在經(jīng)歷了足足半年的虧損,幾乎耗盡了此前所有的積蓄之后,才選擇徹底逃離申城這座城市。
最后甚至連一家三口的生活都一度面臨著極大的困難。
……
或許,
如果早上半年果斷選擇退出這個行業(yè)的話,老洪家的處境又將會是另外一種結局吧!
只是遺憾的是,并非所有的失敗都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扭過頭,
洪晟側臉盯著此時頭發(fā)尚未完全泛白的洪大軍,心潮有些起伏。
或許,
他真的應該去做些什么。
“不怎么好,現(xiàn)在新房子賣不出去,公司都在裁員,沒幾個人有閑錢裝修房子,我跟你媽前幾天還在商量是不是把咱家的公司關了去找點其他的事情做?!?p> 生意不好,洪大軍也不瞞著自個兒子。
老洪家就這一根獨苗,將來還指望著兒子養(yǎng)老,在培養(yǎng)洪晟的獨立性上,洪大軍還是做的不錯的。
“我也覺得效益不好不如早點關門找點其他事情做,爸,我看搞轉租就不錯,你可以考慮考慮。”
洪晟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實際上,
心底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讓他老子把步子邁得更大一些。
畢竟機會就擺在眼前,
天予弗取,
那不是矜持,
而是跟錢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