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又笑了,直到這時候他那雙眼睛才真的像狼的眼睛。
“我后悔?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怪物,不過我想馬上后悔的應該是你!”
代號1874搖著頭,說道:“我不會說錯,你錯就錯在身為人類卻不知道最有效的武器并不是槍,而是其他看不見的東西?!?p> 野狼有些怔住,渾身也逐漸緊繃起來。
他能夠想到人在面對威脅時候往往會性情大變,他見過有人直接嚇暈過去,也見過有人哭天搶地跪地求饒的,當然也見過異常冷靜的人,淡定地商量他們的交換條件。
無論哪一次,野狼他們都占據(jù)著主動地位,最后也都得償所愿。
可是這次他感覺到身體里的力量在慢慢被抽離,他不知道代號1874在想著什么,也不知道那種力量叫做自信。
“人類是以精神思想戰(zhàn)勝了大自然,可是人類往往忽視他們的長處,卻用最笨拙的方式來征服大自然其他東西。”
代號1874慢慢地說著,野狼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開始不自在起來,對方還在身前遠處,可是說話的聲音卻仿佛盡在耳邊。
野狼突然咬咬牙,狠狠地說道:“給我住口!你給我聽好了……”
“不!是你給我聽好了!”代號1874截口說道,“你錯了,你們都錯了?!?p> “錯你娘!”
野狼聲音更為高亢,更為獰惡,卻沒有往下說下去,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代號1874不僅聲音在他耳邊,人也似乎就在他耳邊身旁。
野狼不覺駭然,他扭頭去看,身旁沒有人,再扭頭,代號1874也已經(jīng)不在原地,他更為驚駭,再想扭頭去找對方身影時候,卻陡然感覺對方就迫在眉睫,和他雙目相對。
“你們真的錯了,我也許也是錯的。”
占據(jù)了野狼整個眼瞳的代號1874依舊慢慢地說著,野狼感覺到他的話不斷沖蕩在腦海中,然后眼前那人就立即模糊了,變成了虛幻的一片,而后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錯你……”野狼若有若無地掙扎說出那么兩個字,人就像被打了麻醉一樣,渾身上下徹底失去了力量,握在手上的槍也已經(jīng)感覺不到存在,甚至連他自己的身體也似乎不存在了。
野地外,野狼莫名奇妙地突然暈倒在地上,鄧笛還一臉惶恐地站在他的身旁。而其他無論坐在懸浮摩托車上的還是站在地上的,忽然間都和野狼一樣,紛紛暈倒在地。
代號1874依舊站在原地,他并沒有走到野狼的眼前。
“他們……”包子愣住了神,他絕不可能想得明白,這到底怎么回事,正像野狼組的人絕不可能明白他們?yōu)槭裁磿蝗皇ブX一樣。
最后一聲砰然倒地的聲音在野地中響起,包子驚嚇地轉(zhuǎn)頭看去,卻見代號1874也已經(jīng)暈倒在地上。
黑暗,無盡的黑暗。
代號1874再次恢復知覺時候,他首先看到的就是黑暗。突然面對無邊無際的黑暗,有人或許會恐慌,有人或許會好奇,甚至有人會徹底絕望。
可是代號1874卻感覺到無比的親切,他曾經(jīng)在這樣的黑暗中度過了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才從那間醫(yī)療室中醒過來,看到光明。
那個培育他的地方,那個盛滿液體的容器不是他的母親,他此時也不是在那容器當中,可是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很愿意繼續(xù)這樣待下去,在這無盡的黑暗中。
因為他感受到那黑暗帶給他像最親密的人一樣的呵護。
“醒過來吧,孩子。”
一個聲音突然在黑暗中響起,它來自遠方,又飄向了更遠的地方。代號1874帶著笑去追那個聲音,卻發(fā)現(xiàn)很快被甩在了聲音的身后。
聲音遠離,聲音消逝,然后代號1874又聽到了更多的聲音。
它們來自其他地方,來自黑暗之外,像隔著一道墻。
“奶奶,大哥哥怎么還不醒?”那是淼淼稚嫩的聲音,帶著一絲困倦,像是快要撐不住要睡過去了。
“丫頭,那是因為他太累了,所以要睡得很深,很久?!蹦鞘琼淀的棠痰穆曇?,依舊的,話語中飽含著她對這一生苦難的理解。
“那是多久?”淼淼又問。
“或許明天,或許后天,等他睡夠了,就會醒的,在那之前,恐怕奶奶也沒法回答你的問題,丫頭?!?p> “我也困了,奶奶?!?p> “你也累了,丫頭,我們都累了。”
“可是我還不想去睡,我想等大哥哥醒過來,他會醒的,對嗎?奶奶?!?p> “會的,一定會的,可是我們不用等,因為他如果聽得見我們的說話,他就會醒過來,現(xiàn)在他睡得太深,是聽不到我們說話的,我們不用等,我們只要照顧好他就行了,在他醒過來之前,一定照顧好他。”
“我會的,奶奶,那我現(xiàn)在去睡覺了,明天我再來照顧大哥哥?!表淀档穆曇粢呀?jīng)開始有氣無力起來,連帶著陣陣嘆息般的呵欠。
說話聲消失了,聲音卻沒有消失。代號1874還能夠聽到風吹過上空的聲音,聽到滴水的聲音,聽到一些小東西謹慎靈巧地走動的聲音。
代號1874靜靜地聽著,也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黑暗,此時的黑暗是隔絕了他和外界的一道墻,可是他并沒有想去推倒它,因為他知道等到時機到來,那道墻自然會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在黑暗里,代號1874能夠感受到外面時間的變化?,F(xiàn)在應該是清晨了吧,因為代號1874聽到了遠處開始開門的聲音,有人的腳步聲。
腳步聲很多,逐漸靠近,近在咫尺。
“大哥還沒有醒?!笔且粋€男孩的聲音,是鄧笛,可憐的孩子,帶著悲傷的情緒。
“放心吧,笛子,大哥他會醒過來的,大哥不是一般人?!蹦鞘前拥穆曇簦瑤е倌昀铣傻恼Z氣。
“我知道,我知道大哥他很厲害,否則怎么能夠救了我,還讓那些壞人都暈過去,又都瘋了?!?p> “大哥他不僅救了你,也救了我們?!蹦鞘且粋€代號1874不熟悉的聲音,是另外一個男孩,他能夠聽出是那些跟他到野地上的男孩中的一名,可是他還來不及了解男孩的名字。
說話聲停下了,代號1874只聽到一些忽沉忽輕的呼吸聲,都在他的周圍,那些男孩在守著他,等著他的醒來。
“我該醒過來了?!?p> 代號1874微微笑著,眼前的黑暗忽然間慢慢地衰退顏色,慢慢地變淡,光亮慢慢地占據(jù)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