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各地岳鎮(zhèn)川瀆的古老神祇陸續(xù)加入【關(guān)系網(wǎng)】,準(zhǔn)入門檻在無形之中一下子被提到很高的層次,原本結(jié)丹大妖就有些不堪為用,畢竟他們的身份擺在臺面上,實在是有點礙眼。
好在,青丘狐族率先出海,一路順著洋流循環(huán)北上,抵達(dá)目的地的第一站冰火島,山陰具是萬年不化的永凍冰川,山南卻是覆蓋著厚厚火山灰的荒蕪之地。
船隊放下一支妖族,多是得了庚申年帝流漿造化的草木妖靈,修行的日子還淺,恐怕經(jīng)受不住北極大光明境的極凍嚴(yán)寒,其中有不少掌握了奇詭莫名的【言靈】,能咒劾普通生靈,譬如潮汐魅惑之歌,能憑空召來魚汛,解決日常吃飯問題,本事還在許多大妖之上。
接下來的航路筆直向北,陽神功果的真君分身,在途中見識到背殼寬廣,方圓里許的百足金蟹,馱著一座幅員百里的海國,被凍在冰川中的上古龍鰲,那些半人半魚的鮫人擅長水元法術(shù),憑著本能打造的大型戰(zhàn)爭法器,能掀起令結(jié)丹大妖也皺眉的子午寒潮。
天狐寶相夫人沒有露出敵意,在游畢方看來,她是把鮫人單做妖族的一支,畢竟他們也發(fā)展出修煉文明,就是層次比較低,卻也頗有可觀之處,可以當(dāng)做是同類,平等對待。
就在中原九州的蝗災(zāi)綿延數(shù)千里地界,逐漸逼近京城洛陽時,妖族開海的船隊終于抵達(dá)北極大光明境,方圓數(shù)千里的冰原,太陽永不墜落,在蔚藍(lán)色的蒼穹此起彼伏,卻從未縱身躍入地平線以下。
再往前就沒有路了,可是對于游畢方來說,前方就是伸手可及,天地的胎膜,相對于東海盡頭的歸墟,西邊群山連綿形成的絕壁,北極大光明境同樣是不可逾越的境界。
“如此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也就是妖族的體質(zhì)足夠堅韌,才能勉強(qiáng)存活下去。依貧道看,大光明境地面的確不合適生存,冰風(fēng)如刃,如切如琢,哪怕尋常走動,都得鼓起全身力氣,才能對抗得了疾馳而過的暴風(fēng)。可是,冰原以下就不成問題了!”
天狐寶相夫人欣悅地點了點頭,驀然間現(xiàn)出九尾天狐的本相,一頭百丈高,擁有九條蓬松狐尾的妖族大圣,只是她的法力偏向于魅惑、幻術(shù),以地位而言,足以勝任狐族為主導(dǎo)的船隊之長,可是眼下不是置氣的時候,須得由擅長挖洞、掘地的大妖前來一展身手。
萬萬沒想到的是,一眾結(jié)丹大妖不僅不以為意,反而恭敬地退后里許地,讓出足夠的地界,天狐寶相夫人頭頂出現(xiàn)一道靈光,驀然間化作一尊與常人無異的少女。
游畢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位以幻術(shù)聞達(dá)于妖族的寶相夫人,竟然也修煉至元神境界,心里莫名有些緊張,卻也自持陽神身份,沒有像那些結(jié)丹大妖般的退去。
可是,九尾天狐的元神嬰兒施展出得意的魅惑之道,舉手抬足之間,就暗合某種自然韻律,牽引著冥冥之中的某種偉力,就像沉睡多年的盤古,蘇醒過來后,準(zhǔn)備去開天辟地,身化萬物。
少女的一顰一笑,就讓周遭方圓百里地界,風(fēng)停雪收,刺骨寒意,化作融融暖風(fēng),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生化春意,有如驚蟄春雷一聲響,將無窮無盡的生機(jī),注入到這片北極大光明境的雪原冰川上。
“噔噔蹬蹬噔噔噔!”
游畢方被腳下破土而出的新嫩綠芽,往后一連震退七步,倒不是這些芽苗是九幽的魔物,而是在毫無生機(jī)的冰原上,竟然能憑空造化出生命,這簡直違背了自然之理。
“我明白了!天狐寶相夫人的魅惑之道,早就超脫了人道之上,參悟到天人境界,感化到天道的層次,將自身的媚術(shù),不僅感動自己,還要感化天地,讓森羅萬象大自然也被迷惑,生出種種不可思議的異象。譬如,隆冬時節(jié),百花盛開,月圓之時,諸曜隱月……”
游畢方終于明白寶相夫人尊號前,為何加之天狐二字,實在是人家的境界,臻至天道都被迷惑,生出種種外化異象。試想看,連天和地都被蒙蔽過去,這位狐族的大妖,或許稱不上圣賢,卻也是一頭曠世罕逢的天妖。
“只是,北極大光明境乃是極寒貧瘠之地,哪怕天狐寶相夫人媚術(shù)修煉至天道境界,畢竟是一場虛幻至極的夢,有如水面上的泡影,遲早都是會破滅的。以貧道的推算,只有可以維持一個月,換句話說,船隊所有妖族必須在三十天內(nèi),于冰原下方開拓出足夠大的地盤。”
至此,游畢方再無疑惑,恭恭敬敬地向天狐寶相夫人拱手打了個道揖,留下了露水姻緣的小青、小白二妖,施展遁術(shù)悄聲無息地離開,沒過多久就回到中原九州。
途經(jīng)白水黑山時,游畢方瞧著水底某處一團(tuán)陰影,潛藏著一條桀騖不馴的惡龍,試圖開辟水府,吸納人道香火信仰,心里驀然一動,就在附近不遠(yuǎn)處的黑山落下。
游畢方獨自開辟了洞府,有了安身之處,隨即從【關(guān)系網(wǎng)】里提取了一只耳報神過來,以三尸九蟲之法稍微祭煉一番后,時常與那條惡龍喃喃低語,潛移默化地影響它的稟性,算是在以中原九州的棋盤邊角上,落下一枚閑棋冷子。
與此同時,吞食無數(shù)陰魂厲鬼,擁有陰神境界的五黃太歲,憑著【災(zāi)荒】【歉收】神職,收割到無數(shù)凡人的恐懼,提煉出的神力,一點點地褪去神魂的陰質(zhì),逐漸向陽神境界蛻變。
孰不知,他造下如此大的天災(zāi)人禍,不知道多少承負(fù)糾纏過來,尤其是惹來帝國龍氣的憎恨厭惡,不知道朝中多少奇人異士,磨刀霍霍地,準(zhǔn)備向這頭始作俑者下手。
最好的出路,自然是撕開宇空障壁,逃進(jìn)九幽黑暗深處藏起來,熬過了這陣風(fēng)頭,日后或許還有出頭之日,畢竟他是順應(yīng)天命而降世,并不是自己要作孽如斯。
只是,不少對朝廷忠心耿耿的奇人異士,并不是這樣想著,畢竟那些從異界流傳過來的詭異,吞食著散流修士的血肉,融合他們的修為才得以迅速成長起來,其中的佼佼者,已經(jīng)能夠威脅到老牌的結(jié)丹真人,甚至是陰神大修士。
據(jù)欽天監(jiān)司歷推算,五黃太歲實乃詭異之物染化僵尸,化作類似旱魃的災(zāi)禍,原本會因火候不足,不該此時出世,卻因那詭異擾動命理,造成極大的偏差,化不可能為可能,才將北方各道禍害地不成樣子。
換言之,若不及時撲滅那些詭異,遲早會催化出比五黃太歲更可怕的邪物,畢竟那頭僵尸不過是有些妖異罷了,若是旁門左道里繼承上古尸道的宗門,譬如趕尸宗、玄陰教、尸鬼道,權(quán)作宗派底蘊的不化骨、羽尸天人、飛天夜叉,一旦被詭異之物融合為一。
后果簡直不敢設(shè)想!
到那時,恐怕會催生出類似猰貐這種兇狠殘暴的邪神,擁有無可匹敵的怪力,那可是被不死藥的造化復(fù)活的神祇之尸,幾乎不死不滅的存在。
朝廷對北方草原狼族唯唯諾諾,要互易就開市,要歸附就羈縻,姿態(tài)有多低就有多低,可是對內(nèi)部不臣不服,那可是重拳出擊,撲滅一切火苗,尤其是朝臣們感受到威脅之時。
事實上,勛貴麾下緹騎四出,除了鎮(zhèn)壓民間雜音,壓制士林清議,也有搜集情報,偵查詭異之物的使命,可以說搜羅地七七八八了。
畢竟,那些人多是市井小民,哪怕?lián)碛辛顺仓?,本質(zhì)上還是普通人,加上有了本事,人生得意,順風(fēng)順?biāo)?,不免泄漏了很多痕跡。
令咒禁司感到威脅的是,龍氣法禁竟然對異界流淌而來的詭異,并沒有太大的鉗制之用,甚至無法禁制住那些人,眼睜睜看著他們施展出獨特的本事,或是反擊,入肉三分,或是逃遁,去向無蹤,實在是令人頭疼不已。
只是,在朝廷威逼之下,按照適者生存的道理,晉升為詭怪的人越來越多,不夠狡詐的人,早就被囚禁在各地監(jiān)牢大獄里,被解剖、被切片、被研究,最終竟然被提取出超凡特性。
朝廷很快就在迅速積累的尸體上,掌握了一部分詭異路徑,畢竟在某些時候,嚴(yán)刑拷打可是一項獲得關(guān)鍵口供的必由之路。
越來越多的咒禁司修士,在朝廷的命令下,成為了探路的試驗品,在統(tǒng)合各方大才的研究體系下,不僅挖掘出多條路徑疊加的詭怪,就連最終的源頭,也有了一定的線索。
譬如刑殘路徑,從小偷斷指開始,儀式名為【切指之咒】,雙手六指俱斷,可以晉升為四指金銀扒,不僅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竊,還能將血肉之軀有如燒雞般扒開、撕碎。斷指之后,接著是斷趾,六趾俱斷后,獲得二趾麒麟步,不僅能縮地成寸,身法快如疾風(fēng),還能在狹小之地騰挪轉(zhuǎn)移,堪比江湖一流輕功高手。
再往上,就得斷手?jǐn)嗄_,祭煉成器,剜腸去胃,挪移臟腑,甚至是自斬首級,煉成半神巫妖,凝聚出一份“不死特性”,最后吞食三個同是刑殘路徑的詭怪,獲得四頭八臂之身?;蚴侨^六臂九眼之身等。
當(dāng)然了,刑殘路徑還有很多分支,譬如揮刀自宮,剜去一丸,可以晉升為“孤高之士”,再次自宮,能轉(zhuǎn)成毒鞭使者,學(xué)習(xí)任何劍典、寶典等武學(xué),都能勇猛精進(jìn),一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