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棋如人生，人生如棋
一輪弦月懸空。
天空上，又飄起了雪，鋪滿人間。
皇城城門口，駐馬亭。
一位老者端坐在亭里。
老者身穿粗布麻衣，露著雙臂，白發(fā)披肩，臉上皺紋如同刀刻，身軀威猛，而又有股滄桑之意。
他的身前，擺放著一盤棋局。
老者自號烏巢居士。
而他身前的棋局，也正是爛柯之局！
曾令得一位位棋壇名士黯然敗陣。
為之神傷，甚至癲狂。
有人將其稱之為“仙人之局”。
也有人，言稱這盤棋局，乃是天魔置于人間的圈套，引誘人心，誘人成魔。
駐馬亭里，初始，因?yàn)闋€柯棋局的出現(xiàn)，聚集了四方棋士，但隨著一位位棋士敗陣，讓許多原本躊躇滿志的棋士，不由得望而止步，直到棋待詔曹清雪落敗，黯然離亭，再也沒有人，敢輕易踏足這座亭子。
甚至，許多棋士，將駐馬亭，視如魔窟。
駐馬亭變得冷清，已有數(shù)日，不曾有人踏足。
只有一位老人，默默守著棋局。
“又下雪了……”
亭子里，烏巢居士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口中輕語，低頭看向棋局，蒼老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絲蕭索、落寞。
“難道這副棋局，真得無人能解？老夫也終將帶著遺憾離世……”
“唐國皇城，已是最后的希望了。”
輕嘆聲中，烏巢居士向外看去。
亭外，風(fēng)雪飄飛，冷清孤寂。
今天，又不會有人來了嗎？
可是，他的時(shí)間，卻已不多了。
“嗯！？”
突然，烏巢居士身軀一震，眼眸驟地凝了起來。
不知何時(shí)，駐馬亭里，多了一道身影。
來人身軀修長，披著件雪白外袍，雖然，衣袍帷帽里，只露出小半張臉，看不清面容，但能夠看出來，眼前之人，乃是一位年輕人。
看著來人，烏巢居士眼眸中，閃現(xiàn)出一抹凝重神色。雖然，他不曾戒備，但能讓他一時(shí)不察，出現(xiàn)在亭子里，眼前這位年輕人，顯然武學(xué)境界不低。
不知是否是錯(cuò)覺。
烏巢居士感到。
眼前此人。
隱隱間，若與四周天地相合。
這種感受，也讓烏巢居士心中，不禁一振，繼棋待詔曹清雪之后，這座變得如同死水般的駐馬亭，終于再度迎來解棋者，讓原本沉寂的烏巢居士，心情不由得又泛起波瀾。
“這就是爛柯棋局？”
來人在烏巢居士對面坐了下來，看向棋盤。
“正是?！睘醭簿邮空蠖俗?，答道。
這位年輕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自皇宮藏書閣而來的蘇曜。
看著棋盤，蘇曜眼眸微閃。
真正的爛柯棋局，與刻印版本，果然不同。
不僅僅是棋局。
棋盤本身，也若有玄機(jī)。
棋盤似采用某種古木制成，隱隱間，能看到年輪印痕，散發(fā)著滄桑、古意，而又有種神秘的意味。
“道意+1?！?p> “道意+1”
“道意+1”
……
“恭喜道意，收取道意607點(diǎn)。”
一行行文字，在蘇曜眼前浮現(xiàn)。
他竟在這張棋盤上，收取到了道意。
而且，數(shù)量可觀。
這張棋盤，顯然也不尋常。
蘇曜右手探出，從棋缽里取出了一枚棋子，略微懸停。
烏巢居士看著蘇曜，眼神變得凝重，隱隱間，又有著一絲期待。
蘇曜手中棋子將落未落。
駐馬亭四周，風(fēng)雪也似因他的停頓，而變得沉緩。
而蘇曜眼中，棋局也已迎來了變化。
一張棋盤。
如同一座山河。
險(xiǎn)峰聳立，又有萬丈深淵。
轉(zhuǎn)眼間，又化作戰(zhàn)場，金戈鐵馬，尸橫遍野。
又如魔障森林。
沼澤遍地。
令人深陷，不可自拔……
這一切，蘇曜在藏書閣里，都已經(jīng)歷。
這副棋局，如同一座永無止境的道場，一重重道門，仿若無休無止。剛開啟了一重道門，本以為洞悉玄機(jī)，誰曾想，迎來的，卻是又一重，更難逾越的道門，將人阻在門外。
每開啟一重道門。
越讓人感到玄機(jī)深重。
感到自身卑渺、無助。
直至退失本心，不可自醒。
刻印版本，只是拓印了棋局表面。
唯有眼前。
棋盤為本。
天機(jī)設(shè)局。
才是真正的爛柯棋局。
也才能真正領(lǐng)略這副“仙人之局”的玄秘。
蘇曜執(zhí)子靜坐，默守禪心，看著棋局玄機(jī)變化，一重重道門，一座座山河，宛如鏡花水月，不管變化萬千，堅(jiān)守不移，又如磐石砥柱，踞坐在洶涌潮水里，亙古不變。
“唉……”
“又要失敗了嗎？”
看著蘇曜久久不曾落子，烏巢居士微皺了皺眉，眼眸中，隱隱浮現(xiàn)出了一絲憂慮。
那位號稱唐國第一棋士的棋待詔。
原本，也曾讓他寄予厚望。
可惜，這位人稱占盡棋道風(fēng)流的棋待詔，在駐馬亭里，枯坐了一夜，只落了三子，再也無法落第四子，一夜白發(fā)，吐血敗退，黯然離亭，從此不知所蹤。
難道眼前這位年輕人，也將成為另一位曹清雪？
烏巢居士輕嘆了口氣。
他的時(shí)間，已經(jīng)不多了。
他本是一位山村樵夫，上山砍柴時(shí)，在樹林一座荒廢亭子里，偶然發(fā)現(xiàn)一副棋局，不知不覺間，心神沉浸其中。原本對棋道根本一竅不通的他，突然間，竟感受到了棋道的精妙，仿若自身也化作了一枚棋子，隨著棋局演化，時(shí)而投身軍伍，疆場征戰(zhàn)，時(shí)而又負(fù)笈游學(xué)，行萬里路，甚至變成道者，追尋修仙大道，不斷隨之浮沉、飄零。
等他醒來。
如同大夢一場。
四周樹木都已枯朽，落葉飄飛。
烏巢居士收了棋盤，回到村子，卻發(fā)現(xiàn)他的村莊，早已屋舍荒敗，空無人煙，遍地長滿了荒草，舉村搬移，不知所蹤，變成了一座空村。
從此，烏巢居士帶著棋盤，漂泊四海。
不知是棋局變成了他的人生。
又或是，他的人生，已變成了棋局的一部分。
對棋局的感悟，令得烏巢居士踏足武道，甚至最終成為宗師級的人物。但時(shí)間越久，與棋局接觸越多，也越讓他感到，面對棋局，他是得等卑渺、微小，他的感悟，在棋局繁奧、浩瀚的玄機(jī)中，也是何等微不足道。
破解棋局玄機(jī)，也成了他畢生夙愿，人生唯一的追求。
如今，他壽限將至。
才孤注一擲，在唐國皇城，公開棋局，等待解棋之人的出現(xiàn)。
唐國皇城，已是他最后的希望。
但……
“嗯??？”
正在感慨間，烏巢居士原本蕭索的眼眸，驟然一凝。
對面。
蘇曜手里的棋子，已經(jīng)落在了棋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