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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狐臣

第一百七十一章 粉黛之筆勾勒宮闈深怨

唐末狐臣 一語破春風(fēng) 4270 2021-09-17 23:04:11

  “只是不小心說漏嘴了,姐姐不要生氣,你看淑妃還笑嘻嘻的?!?p>  燭火安靜的立在圓桌,搖曳火光的房間里,木雕勾欄圍起來的中堂,年紀(jì)較小些的身影撒嬌般的去拉臉色有些悶悶的女子,另一邊臉上有著淡淡微笑的淑妃,將她拉回來坐下,輕聲喝斥一句:“沒大沒小,小心讓陛下瞧見,要打你屁股?!?p>  眼下幾人已還算不錯(cuò)了,早些時(shí)日回宮住下,時(shí)常忘了這是在宮里,相聚到一起沒了什么規(guī)矩,說笑打鬧,仿如回到光德坊的宅院,后來皇帝回朝,眾女驚醒過來,這才收斂了許多。

  只是偶爾才有這樣的舉動,兩年的行為舉止,不是一兩月就能改過來的。

  因此被淑妃喝斥,那年紀(jì)較輕,說漏嘴的女子臉上笑容未變,“要打就打嘛,最好能滾到床上去,嘻嘻......才不怕。”

  “素容,別過分了,外面還有宮女宦官,等會兒我和秦美人要回閣,你別興奮過頭,亂說話?!?p>  淑妃橫了她一眼,嘴角卻是含笑,沒有太多責(zé)怪的意思,反而叮囑她別太出格,惹來陛下懷疑。

  一起住在宅院兩年,掙開皇宮里那種爭寵的宮斗,二十多個(gè)姐妹面對隨時(shí)被反賊緝拿囚禁,或慘死,團(tuán)結(jié)的情誼,讓她珍惜。

  不僅她這樣想,回宮時(shí)的這段時(shí)間,姐妹們?;ハ啻T,大抵也都是這樣想的。

  那邊,年紀(jì)較小的妃子,不過十七的年紀(jì),伏在桌上撐著下巴,笑嘻嘻的晃頭晃腦。

  “知道啦,我也不是不知輕重,再說,陛下一夜臨幸一位姐姐,輪到我,也是月底的事了,不會.......”

  嘭!

  門扇陡然發(fā)出巨響,將房里說話的女聲打斷,立在圓桌的燭火猛地的搖曳,桌前的三個(gè)女子驚得從凳上起來,回頭望去。

  房門余力未息的緩緩動著,門口立著一道身影,檐下燈籠光芒之中,那衣袍上金龍游錦帛,冕冠下,稚嫩、威嚴(yán)交織的臉上猶如鋪了一層寒霜,冷冰冰的看著三個(gè)妃子,而腳下四周跪了一片宮女和宦官。

  “陛......下......”

  房里,三女臉色慘白,顫顫兢兢的站到了一起,看到皇帝的臉色,想來剛才她們的說話,已經(jīng)被李儇聽見了。

  “夫君.......朕還以為是三位愛妃是在叫朕......”

  李儇負(fù)在背后的雙手捏成拳頭都在微微顫抖,聲音也有些發(fā)抖,他舉步跨過門檻進(jìn)去,看著一身奢華衣裙的三個(gè)女子,姣好的面容、身段,想到這些就讓他感到心都快炸裂一般。

  “......好.......朕的三個(gè)妃子好啊......原來這夫君二字,是叫別人的?!?p>  “陛下,你聽臣妾解釋?!?p>  淑妃知曉如果不解釋,那就坐實(shí)了罪名,連忙抬起臉來,還沒讓她說完,李儇抬腳蹬在她胸口,直接踹的后仰,重重摔在桌腳旁,一頭盤起的發(fā)髻灑落開來,狼狽的垂在臉、肩。

  年齡較小的女子急忙沖去將淑妃攙扶起來,沖李儇叫了聲:“陛下!”沒了之前鬼靈精怪的活潑,戰(zhàn)栗的跪下去,擋在中間,不停的俯身磕頭,額頭觸在地板咚咚直響。

  聲音帶著哭腔,不停喊道:“陛下,先聽臣妾們解釋.....聽臣妾解釋,不是那樣的?!?p>  “還有何解釋的!”

  李儇畢竟雙十有余,性子激動,直接將那妃子話語打斷,抬手指著她們,眼眶怒瞪呲牙低吼出來:“朕兩年不在,朕回宮后就覺得奇怪,朕兩年不在,爾等如何過活?若非朕回來,你們怕是根本就不知曉回宮!”

  “你們?nèi)齻€(gè)......不止吧?容朕想想,還有誰......”

  皇帝拂袖指點(diǎn)三女,來回走動間,也招來門外的田令孜,臉色沉的快擠出水來,走到對方肩頭平齊的位置,看著門外跪伏的宮女宦官,“去,將那日和她們?nèi)齻€(gè)一起回宮的嬪妃,都帶過來,就帶到這樓下!朕要一一審問!”

  轉(zhuǎn)過身,他目光看向三女,抬手:“把她們也帶下去!”

  門外的侍衛(wèi)對視一眼,低聲嘆了口氣,走進(jìn)里面一言不發(fā)的將地上跪著的三個(gè)女子挾起身,推搡著去往樓下。

  途中,三女還在喊,李儇沒有理會,閉著眼睛咬緊了兩腮,之前他說的話,并不是沒有道理,那種情況下,二十多個(gè)女人能保住性命除了出賣色相,難道還有其他活路?縱然說是在城中一棟宅院躲避,他仍舊懷疑的,只是回朝后,先將封賞的大事落下,往后得空再派人細(xì)查。

  可如今聽到了,若還能壓住火,他還算男人?堂堂皇帝的妃子叫別的男人夫君,天子威嚴(yán)何在?

  .......若問出那人是誰,定夷你三族!

  燭光在風(fēng)里微微搖晃,李儇滿目寒意的坐在凳上好一陣,直到外面響起田令孜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

  “陛下,嬪妃們都帶過來了?!?p>  “嗯?!?p>  那邊,皇帝只是輕輕應(yīng)了一聲,壓在桌面的拳頭使勁一撐,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起來,穩(wěn)著腳步走到了門外,目光觸及下方,一長串的禁宮侍衛(wèi)火把光芒里,數(shù)排女子的身影期期艾艾的跪在地上,輕輕嘆了一聲。

  “大伴啊.....做男人難,做皇帝更難......朕的二十五個(gè)女人居然都與人有染,呵呵......朕可是天下最有權(quán)勢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能讓這些妃子爬到對方床上?”

  田令孜眼皮狂跳,這個(gè)時(shí)候,他可不敢隨意應(yīng)聲。

  前面,李儇按著柵欄重重拍了一下:“走,隨朕下去問個(gè)清楚!”

  兩人一前一后下樓的同時(shí),被皇帝接來宮中住下的廣德公主李寰聽到消息,也在匆匆趕來,一旁,還有伴隨她身后的九玉。

  “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奴婢聽下面?zhèn)飨⒌男↑S門說,是王才人跟淑妃、秦美人說笑,不小心說漏了嘴,恰好被來到牡丹樓的陛下聽到了。”

  “蠢貨!”

  回宮時(shí)耿青的一再告誡,她也再三叮囑,饒是如此還將事情弄到這樣的地步,怎能讓她不生氣?雖說這事解釋開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但誰也不能保證李儇心里不會有疙瘩。

  廣德公主又罵了一句,腳步飛快穿過了水池上蜿蜒折轉(zhuǎn)的小石橋,過了前面一扇月牙門,火光林立,三排跪伏的身影映入了視野,哭哭啼啼的聲音在耳中變得清晰。

  那邊,眼尖的宦官看到帶人快步趕來的廣德公主,連忙迎去下樓的皇帝,“陛下,廣德公主來了?!?p>  “皇姑母來了也不頂事,朕今天非要問個(gè)水落石出!”

  李儇看了一眼那邊照著地面的燈籠,以及領(lǐng)人過來的婦人,下了最后一階木梯,大步邁去地上跪伏的嬪妃身前。

  “聽說,爾等在外面兩年,過得逍遙愜意,不知是哪位郎君讓你們過得舒坦?可否告知朕?朕也好褒獎一番?!?p>  下面,眾女只是低聲抽泣,也有被突然的變故嚇得不敢做聲。

  “爾等聾了?”

  李儇見沒人回答,心里那團(tuán)火像是撲了滾油,猛地竄了起來,壓抑不住,猛地上前兩步,一腳將就近的一個(gè)女子蹬倒在地,照著對方腹部又是一記猛踹,女子身子弓成了蝦狀,凄慘的哭喊。

  “陛下!!”

  廣德公主的聲音傳來,這才讓打起兇性李儇停下腳,朝過徑直過來的婦人擺手:“姑母休得管此間事,朕這些妃子欠管教,朕要行家法!”

  說完,轉(zhuǎn)身抬腳呯的踢在那妃子臉上,淤青、血跡瞬間在她臉上綻開,凄厲的慘叫一聲,直接昏厥了過去。

  之前那年齡較小的王才人,擦了一下嘴角血跡,沖過去將那妃子拖回來,肩頭就被皇帝蹬了一腳,與昏厥的女子倒在了一起。

  “李儇,住手!”

  廣德公主已經(jīng)過來,她手中拐杖重重在地上頓了一下,厲聲喝斥:“陛下若再對她們動手,老身就拿這根拐杖替你父皇訓(xùn)你!”

  “皇姑母!”

  李儇一臉兇戾的轉(zhuǎn)過身來,同樣厲聲朝婦人嘶吼:“你不問問她們,為何朕下如此重手?她們叫別人夫君,朕如何能忍!!這比黃賊住在這皇宮,還讓朕心痛!朕心痛??!”

  廣德公主看著他,抿緊了嘴唇,重重呼吸兩下,抬手指著自己,緩了緩語氣。

  “姑母知曉,儇兒,你來問姑母,先讓她們都回去?!?p>  然而回答她的,是李儇歇斯底里的一聲。

  “不!”

  “好,姑母告訴你??!”

  就在廣德公主說出這句的一瞬間,那邊跪伏的嬪妃里,陡然呵呵的輕笑傳出,皇帝李儇還想說話,聽到這笑聲,臉上怒容更盛,居然還敢發(fā)笑,偏過視線看去,之前被蹬倒在地的王才人捂著瘦弱的肩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她發(fā)髻凌亂,嘴角還有牙齦被打出的血跡,雙目有著淚水淌下來,眸地蘊(yùn)含的,那是對一個(gè)人失望的顏色。

  輕聲哽咽著,緩緩開口。

  “殿下,何必告訴他.......什么天子皇帝.......不過一個(gè)懦夫,我不喜歡懦夫,就喜歡的男人,怎么了?!”

  “你有臉了!你家可是名門望族,豈能說出這番話!!”李儇臉色漲紅,指著只有他肩頭高的女子罵了出來,“丟盡你家臉面,丟盡朕的臉面!來人,將她給朕.......”

  不等他說完,那邊搖晃、發(fā)抖的女子笑了起來,笑聲漸漸拔高。

  呵呵......

  哈哈哈!

  她雙目濕紅的看著面前的男人,從前一直尊崇的男人,此時(shí)仿如一頭瘋狗在那狂吠,她笑的胸口都在微抖。

  “名門望族......陛下啊,我家早就沒了,朝廷守不住長安,我家在反賊入城的時(shí)候,被殺干凈了......就連從小養(yǎng)大的那條狗也被宰殺吃肉.......家都沒了,我哪里還能顧得上丟臉......論到丟臉,大唐百萬之師,連一幫草賊都擋不住,陛下還偷偷丟下百姓和我等妻妾,跑去蜀地,陛下你的臉面呢?陛下身邊那些高歌頌德的文武百官,他們將城丟了,為什么不去問問他們可否丟臉,卻張牙舞爪的質(zhì)問我一個(gè)女人......亂世陛下都想著不要臉的保命,我們?yōu)楹尾荒堋?p>  極力掩蓋的遮羞布,被一個(gè)女子擋著這么多人面撕開了,周圍鴉雀無聲,就連抽泣的聲音也都靜止了下來。

  “朕殺了你——”

  發(fā)愣的李儇雙目發(fā)紅,握緊了腰間劍柄,發(fā)狂的拔出寶劍,周圍還有“陛下!”“住手!”的聲音里,‘鏘’的一聲拔出寒光,一劍斬下。

  火把忽地?fù)u曳,剎那間,血光自白皙的頸脖飛濺撲開,柔軟的身軀映著火光倒了下去,鮮血緩緩流出,映出一片猩紅。

  血腥味彌漫,令得剩下的嬪妃跪在那里,呆若木雞的看著地上的尸體。

  九玉面色冰冷,只是抬手抹去臉上濺來的一滴血珠,眼睛卻直直的看著剛才還說話的王才人,那番話仿佛在他心里撥了一下。

  “陛下,你做過分了!”他前面,廣德公主胸腔劇烈起伏,這些嬪妃與她同住院落兩年,這個(gè)年齡不過十七的才人,熱氣活撥,又懂禮數(shù),每日都會來向她請安,眼下卻是變成了一具尸體,讓她一時(shí)間難以接受。

  整個(gè)人都有些恍惚,但仍舊咬緊了牙關(guān),幾乎低吼出來。

  “陛下不信她們,就是不信老身,也不信已死相托的顧常侍,更不信差點(diǎn)因?yàn)楸H珛邋稽S賊識破的耿青!”

  那邊,一個(gè)過去抱住尸體的妃子淚流滿面,“是耿青.....可是那環(huán)境下,只有說是他女人,才能從賊人手里脫困,但臣妾與他從無瓜葛,都是清清白白?!?p>  “把她們......帶下去,交給大理寺!”

  李儇眼下根本聽不下去,將手里還滴血的長劍一丟,抬手招來侍衛(wèi),將一眾嬪妃帶走,此時(shí),卻沒有一個(gè)女子朝他哀求,只是低聲抽泣的望去躺在血泊里的姐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隨侍衛(wèi)走遠(yuǎn)。

  ‘她們連朕一眼都不看了......’

  皇帝抿緊雙唇,望著遠(yuǎn)去的一眾嬪妃,聲音冰冷:“帶朕姑母回去歇息。”說完,叫上田令孜離開,途中,他臉上許久后才有了情緒,邊走邊說:“耿青無錯(cuò),皇姑母也無錯(cuò),朕的那些愛妃更無錯(cuò)。唯獨(dú)朕做錯(cuò)了,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朕就不能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認(rèn)錯(cuò),已經(jīng)丟了一回臉面,就不能再丟!”

  “陛下說的是,君上威嚴(yán)不能冒犯,那耿青如何處置?”這是田令孜回朝后,第一次摻和一件事,他知道,重新掌控朝堂,許一步步來。

  李儇停下腳步,看著水池浮動的漣漪。

  “耿青有大功,但資歷威望太淺,年齡偏小,難以服眾,待過段時(shí)日,找個(gè)由頭將他貶下一級,去當(dāng)個(gè)侍郎,或翰林學(xué)士、散騎巡儉一類,多讀讀書,跟于駙馬一樣,當(dāng)個(gè)清散官?!?p>  “喏!”

  身后的田樞密笑著拱手領(lǐ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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