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11點,我看了看手機,翻出錢朵朵的號碼想問一問,卻不知道問什么,腦子中反復的想撥通后該說什么,還是否能撥的通,“你還好嗎?那邊冷不冷,李洋怎么樣了,吃的還習慣嗎?”最終決定放下手機。
門外傳來今天的第23次高跟鞋走路的聲音,輕輕的很慢,幾乎和錢朵朵高跟鞋一樣的節(jié)奏,可我能很清楚的辨認那并不是錢朵朵,聲音慢慢走遠,我起身開門探出頭去,想看一看是誰會和錢朵朵一樣穿高跟鞋邁著大步走路。
“靜雯?!蔽覍χ秤昂?。
靜雯懷里抱著蛇皮袋子,背著雙肩包緩慢的轉身看向我。
“你回來了?”我問。
“啊,回來了?!彼恼Z氣很低沉很失落。
我沒有接著問,可我知道她男朋友一定是知道她有羊癲瘋和她分手了,看她的狀態(tài)比我更加生無可戀。
“你別和我姐說?!?p> “好?!蔽疫t疑了一會又問:“你有什么需要嗎?”
“沒有,你也早點休息吧?!膘o雯說完轉身向她的房間走去。
我遠遠的看著,靜雯在雙肩包里找著鑰匙,我倆在過道里停留十幾秒,靜雯又向我走了過來。
“不告訴我姐不行,鑰匙在她那里。”靜雯說。
“我有辦法,我?guī)闳フ曳抗?,她那里有備用鑰匙?!蔽抑浪臀乙粯?,此刻只想自己安靜地待著,并不需要安慰。
“這么晚了,辦公室應該沒人了吧?!?p> 我看著房管的房間門縫里發(fā)出比我們房間明亮數(shù)倍的光,緩緩走過去能聽得見麻將機洗牌的聲音。
當當當!
“進?!?p> “您好,我房間鑰匙忘在單位了,我想用一下您這邊的備用鑰匙?!膘o雯客氣的說。
“三筒!”房管聚精會神的盯著麻將桌,用手指了指墻上的鑰匙盤。
“你自己找吧,明天記得給我送回來?!狈抗苷f。
“等會,我胡了。”
我和靜雯在墻上的鑰匙盤里找到她的房間號,將鑰匙從鑰匙環(huán)取出。
靜雯:“謝謝。”
房管:“幫忙把門帶上?!?p> 我送靜雯到門口用鑰匙打開房門,順手把袋子拎進去放在地上,袋子很大很輕應該是冬天的衣物,想來也沒派上用場。
靜雯的高跟鞋有點不穩(wěn),身體僵硬隨后顫顫抖抖的坐在床上,拉開雙肩包側面的拉鏈取出一個寫著維生素B的瓶子,從瓶子里倒出三粒大小不一的藥片含在嘴里,眼角閃現(xiàn)淚光,哽咽了一下將藥片吞下。
“有事給我打電話?!蔽夷闷痨o雯的手機,將我的手機號碼保存在她的手機里。
“好,謝謝。”
“那你早點休息。”我轉身離開,把門輕輕的關上。
聽到插銷被插好的聲音,門縫也黑了她關上燈,我站在門外靠在墻上,心里做好了有異常就破門而入的準備。
哭泣聲從里邊傳來,我們倆都很難過,也許她更悲傷一些,我一直安靜的聽著,地下室過道的聲控燈幾乎全部熄滅,我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能在黑暗中呼吸著陰涼的霉味。
“你怎么站在這兒?!痹谑袌鲑u早點的老顧和他老婆一人端著一個盆子向我走來。
他倆應該是地下室里起的最早的人,每天如此從不間斷,老顧禿頂沒幾根頭發(fā),穿著不怎么白的廚師服,我只吃過一次他做的早點,味道還行,只是看著他沒什么食欲,一邊炸油條一邊擤鼻涕,一點都不避諱,因為偷偷往地下室搬煤氣罐,還差點讓房管攆出去。
“睡不著,出來溜達溜達?!蔽艺f。
他倆根本沒在意我說什么,從我的身邊經(jīng)過,我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jīng)凌晨4點。
“你一直在外面嗎?”靜雯的插銷從里邊打開。
我沒有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說擔心她抽搐或許會讓她更難受,我笑了笑摸了摸后腦勺。
“你進來吧,過道里有過堂風會感冒的?!膘o雯說。
“我不能進去,你一個小姑娘。”我說。
“天都快亮了,你要不然進來,要不然就回去休息?!?p> “我去給你買點早點吧。”我沒等她回復,轉身離開。
“我要喝餛飩?!膘o雯喊。
沒這么早出來過,太陽只能照亮天上的云彩,風不知疲倦沒有一刻停止的吹著,小區(qū)南門早點攤的蒸籠已經(jīng)冒起了蒸汽,老板在揉面,一把鼻涕從兩指之間滑落,手順勢在圍裙上一抹,繼續(xù)揉面,原來他和老顧一樣。
“老板都有什么?”我問。
“只有茶葉蛋和粥,包子還得等一會兒。”老板說。
“油條餛飩呢?”
“鍋還沒熱,你要來餛飩還得再等一小會兒,開鍋就給你下。”
我坐在板凳上看著街上三三兩兩瞪著三輪兒的人,板凳冰涼,地面冰涼,空氣冰涼,樹上的葉子嘩嘩作響冰涼,只有靠近火爐才能緩解顫抖。
“餛飩好了。”
我從地下室的另一個入口進入,我刻意避開了錢朵朵的房間,選擇繞道而行,這邊的通道很長,聲控燈也間隔很遠,只有用力跺腳才能有所反應,刻意的反而更讓我腦海中出現(xiàn)錢朵朵的樣子久久揮之不去。
我推開靜雯的房門,靜雯已經(jīng)躺在床上睡著了,我借著過道的燈光把餛飩放進了桌子上僅有的一個粉色蓋子玻璃飯盒里蓋上蓋子,又輕輕的關上門。
“怎么樣,退燒了嗎,要不要再休息一天,領導不在?!睎|子看著我拖著困乏的身子走向辦公室說。
“沒事,可以干活?!蔽艺f完,癱坐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
老李又在發(fā)飆,維修組里的幾個老人兒比我們新來的更不服他,老李越是氣憤,組員就越是淡定。
老李:“我怎么這么倒霉,到哪哪出問題,維修這么點事你們就干不好?都幾天了。”
辦公室只剩下我和東子還有老李,其他人當他是空氣一樣,陸陸續(xù)續(xù)三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離開辦公室。
“你平時是怎么和他們這幫人相處的,你看那一個個德行?!崩侠顚χ鴸|子說。
“你又不干活,還嫌人家干的不好,大伙兒都不傻?!睎|子直言不諱的說。
“我平時要管這個管那個,出了事領導還要訓我,我還得跟他們干活,我圖什么呀。”
“你還真當咱們是什么領導啊,大伙敬你叫你一聲頭兒,說白了就是管點事多拿點工資,照樣是打工的?!睎|子一邊說,一邊檢查工具包。
“都是你給慣得?!崩侠疃哙轮种钢钢鴸|子,白了一眼,摔上門離去。
“靜雯回來了?!蔽矣X得還是要告訴一聲靜怡,以免大家都不在發(fā)生意外。
“你看到了?”東子問我,雖然很突然,卻明顯是在他意料之中。
“嗯,昨天晚上回來的。”
隨后東子給靜怡打了電話,在電話里和靜怡說,“早知道就的有這么一天,我就說早應該告訴人家,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早點分開,咱們還怕出點什么事,現(xiàn)在回來了也好?!?p> 這事早點說可能都沒機會在一起,靜雯又何嘗不想坦白,即使男的愿意,家里也不愿意,這病搞不好的遺傳下一代,這男的也挺悲哀,我心里想沒說出來。
“搭把手?!贝竽槡獯跤醯目钢葑颖е婂N說。
直到秋涼大臉的褲腰帶還是松松垮垮的,蹲下屁股應該很涼吧,我在后面扛著梯子的另一邊看著大臉的屁股。
錢朵朵的離開,讓我的一整天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埋頭干著活,比以往努力二十倍竟然不覺得累,也根本不在乎上下班,時間對于我來說無關緊要,在清爽的秋涼里竟然干出一頭大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