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提韁回首
這天，姚萍萍下班后買完菜，剛回到家門口，見到一個郵差正站在自己家門口敲門。
“你好，你是找我嗎？”姚萍萍拿出鑰匙開門。
“你好，你是姚萍萍女士？”郵差憨厚地笑著。
“我正是?！睂㈤T打開的姚萍萍回答。
“這是你的國際郵件，請查收?！编]差將一封郵件交到姚萍萍手里，并遞上一支圓珠筆。
姚萍萍看了一下，德國寄來的，上面確實寫著自己的名字。她接過筆，簽收了。
關上門后，姚萍萍拿著郵件愣愣出神。
打開郵件，里面是一封信，信很長。
你好，我是俞小樓。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不在這世上了。
我得了嚴重的絕癥，時日無多。在離開人世之前，我想將我這一生發(fā)生的事細細說與你聽，請不要見怪。
我真名叫苗存溪，原是香港人。我爺爺是香港早期的船運大王苗志廣，我父親苗廣存是個大學中文教授，他不喜從商，他這輩子唯一有成就的事，或許就是娶了我的母親。我母親叫胡齡，她長得很漂亮，那時候有些人會稱呼她為香江蝴蝶。我們家還有個保姆，于媽，她在我們家已經好多年了，我們都已經將她當作親人。我們一家人生活得非常幸?？鞓贰?p> 我爺爺早期曾經收留內地來的錢豫西和錢豫東兩兄弟，由于他倆最開始很是勤勞又能吃苦，所以爺爺很賞識他倆，尤其是錢豫西，他頭腦靈活，辦事利索，沒多久，爺爺就將一些事情交給他打理了。那時候，錢家兄弟還來家里做過客，我記得他們第一次上門時，我五歲多，錢豫東還送我一個咸蛋超人的兒童面具。
就這樣，過了一段年月，錢家兄弟手里有了點錢，開始學得享樂賭博，最開始只是私下玩玩，后來漸漸越玩越大，沒事的時候他們會開著公司的小船去澳門賭博。這事終于讓爺爺知道了，爺爺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頓，他們也收斂了許多。但他們沒忍多久，又開始私下里偷偷跑去澳門賭博了，這次，他們甚至教唆了在公司做財務的譚鵬，也是從那時候起，三人開始狼狽為奸，挪用公司的錢款。
其實那時候爺爺年邁已經無心打理生意了，我父親又不善做生意。父母一直向往移民加拿大，在父母的一再勸說下，爺爺打算結束香港的生意，然后全家移民去加拿大。也正在這個時候，在我們家做打雜的楊之琳知道了我們要移民的事情，于是她開始私下偷取家里值錢的東西，最后被發(fā)現后趕出了家門。而錢家兩兄弟還有譚鵬的事也讓爺爺知道了，爺爺不但沒有為難他們，還幫他們償還了賭債，最后讓他們另謀生計。
在舉家搬遷的前幾天，于媽的女兒和女婿出意外雙雙過世，留下了一個五歲的外孫俞小樓，于媽也暫且將他接過來和我們一起住了。爺爺和父母商量后，決定帶著于媽和她外孫一起搬到加拿大去。
搬家前一天，我和俞小樓一起在家附近的后山玩耍，我貪玩一直不肯回去，還打發(fā)俞小樓先回家去。當天快黑了，我才獨自向家的方向走去。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當時所看到的場景。當我走到家附近的時候，看到錢豫西和錢豫東正從家里走出來，錢豫西接過譚鵬遞過來的火把，然后朝屋里扔去，里面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們三人將我們家里前段時間打包好的箱子搬進車里，然后開車走了。我當時整個人都嚇傻了，我想沖進去，火勢實在太大，我繞到后面爬到窗臺上，看到我的母親躺在客廳沙發(fā)上，一動不動。我爺爺還有我父親，以及于媽、俞小樓都躺在客廳的地上，大火已經蔓延到他們身邊了，他們還是動都不動，我拼命喊著，他們也不理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消防車的聲音，也不知為什么，我好像很怕被人見到，直接跑到后山去了。失魂落魄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覺好累，就想躺下休息······
等我醒來，我發(fā)現自己躺在一張干凈整潔的床上，身旁有位很慈祥的外國婦女正看著我，她說著中文，問我叫什么名字？我頭腦混亂，只是搖頭。后來又來了一位外國男人，他也嘗試著問我的姓名和住在哪里？我當時還沒有從之前的遭遇中回過神，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夫婦倆很無奈，但還是很細心地照顧著我。后來我才知道，他們夫婦倆是德國人，男的叫舒斯特爾，他一直從事藥物研究，是個頗為成功的藥物專家。這次他們夫婦倆去中國尋找了些藥材，然后途徑香港，逗留了一段日子。沒想到，在山上遇到昏迷不醒的我，將我送到了醫(yī)院。
我和他們在香港相處了三個月，他們要回德國，所以只能將我送去孤兒院，然而舒斯特爾夫人很是喜歡我，而且他們夫婦倆一直沒有子嗣。他們商量過后，來征求我的意見，問我是否愿意做他們的養(yǎng)子？我當時只想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于是我答應了。在收養(yǎng)記錄上，我寫下了俞小樓三個字。因為我知道，要不是那天我催著他趕快回去，他也不會頂替我去送死的，接下來的歲月我是在替他活著的。
到了德國的巴伐利亞州，我的養(yǎng)父母對我格外用心，他們給了我最好的教育，讓我重新體會到父母在旁的感覺。十歲那年，我養(yǎng)父終于知道了我所遭遇過的悲慘經歷，他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一直開導我放下仇恨，不要為了仇恨而生活，這樣會迷失自我，最后只會成為一件復仇的工具。
時間過得很快，我學校畢業(yè)后，從事了養(yǎng)父的工作，成為德國一家藥企的職員?；蛟S在我養(yǎng)父母心目中，我除了心中還有仇恨，其他方面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的人。六年前，我養(yǎng)父母相繼去世，我還記得我養(yǎng)父臨走前還在叮囑我，要好好活著，不要回去報仇······
我遵從的他的意愿，沒有想著去報仇。然而一年后，我開始接連做噩夢，夢中小樓和父母、爺爺、于媽不停責問我，是不是忘記他們了。尤其是小樓，我時常會聽到他的聲音以及在夢中看到他。也就在這個時候，我被查出來，得了絕癥。
我想這或許就是他們在召喚我。
三年前我回到了香港，開始打聽錢豫西和錢豫東兄弟倆的蹤跡。終于讓我知道，他們當年殺害我全家后，帶走從我家搶到的所有值錢東西回到了內地，他們的老家——海陵港。我又去了趟海陵港，在錢家，我不但看到了譚鵬，我竟然還看到了成為錢豫東老婆的楊之琳，這時我才明白，他們兄弟倆怎么會對我家那么熟悉，原來這楊之琳早就跟錢家兩兄弟有勾結了。
那時候，錢家正經歷一場變故，錢豫東帶著家人離開了海陵港跑去馬來西亞了。
我開始一邊打聽情況，一邊開始謀劃復仇。
錢家的這場變故是由他們的兩個兒子引起的。錢杰和錢鋒盯上了一個剛準備踏入大學校門的女生——紀嫵，他們將紀嫵擄走，帶到海陵港郊區(qū)的一座廢棄工廠，這兩個畜生折磨了紀嫵兩天兩夜，最后導致紀嫵不幸身亡。事后兩個畜生將此事告知了各自的父親錢豫西、錢豫東。這兩兄弟讓譚鵬找來了卡車司機常新，讓其充當替罪羊，然后又打通關系，這才保住了錢杰、錢鋒。
我將此事告訴了紀嫵的父親紀不易。當時紀不易正承受著喪妻之痛，我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他。只要能為慘死的女兒和傷心自殺的妻子報仇，紀不易毫不猶豫地答應跟我配合。
在此期間，我打聽到錢豫西的小女兒錢清韻正和榮州首富的兒子甄連德談戀愛。我在了解甄家的情況后，發(fā)現可以利用甄祥崎樂園開張，同時宣布舉辦兒子的訂婚來引誘錢家所有人齊聚在樂園里，這樣我就能夠將他們一網打盡。
當時樂園正在興建中，我想辦法弄到了樂園里最大的別墅的設計圖紙，在設計圖上我做了幾個細微的改動。接著我又冒充保安混入樂園，我利用樂園審核的一年時間里，將別墅和一些地方做了手腳。
與此同時，我又從甄連德的天文愛好下手，跟他在網上交上了朋友。等和他徹底熟絡后，我慫恿他，讓他向他父親甄祥崎提出將馬拉松比賽和足球比賽捆綁樂園門票一起出售的辦法，并同時宣布訂婚的點子。他自然非常欣喜，他的父親甄祥崎聽到后也十分贊成。就這樣，所有的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在楓葉谷樂園遇見你們是一場美麗的意外，我也一度擔心多次碰巧遇見你們會對我的計劃造成影響，后來我又想，有你們在我身邊或許能夠給我提供不在場證明，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很抱歉，我懷有私心，利用了你們。
你們二十日在山上遇到我，其實當時我剛好在山上的樹林里安置完滑輪。晚上看球賽，中場休息時間，我故意避開你們，是去五樓布置機關了，然后又修改了原先與甄連德約定要播放的視頻，那段浪漫的視頻被我更換成錢豫西和錢豫東謀殺我全家的動畫片，我猜想錢豫西是看出不好的苗頭了。
晚上，我?guī)еo嫵曾經用過的披肩去酒吧將錢鋒引誘出來，錢鋒聞到熟悉的味道，自然激發(fā)了他體內的獸性，我將他引入樹林里，將他迷暈后偽裝成上吊自殺。當天上午，紀不易在我的指示下，成功地殺死了錢杰，他幫我暫且背下了所有罪名，為的就是讓警方放松警惕。
持續(xù)不斷的大雨幫了我的大忙，將所有人都留在了樂園里。深夜我在錢豫東夫婦所住的臥室提前放了迷藥，然后讓他們自相殘殺。
在這過程中，我明白了養(yǎng)父所說的話，我已經成了一件復仇的工具。
甄連德是個純良的年輕人，我利用了他對我的信任，對此我內心也曾無比煎熬。我不想傷害他，但我得利用他引出錢清韻，以此來牽制住錢豫西，讓他不能離開別墅。
可能我也想知道錢清韻對甄連德有多少真心，于是我對她進行了一項測試。結果她的行為讓我刮目相看，當她義無反顧地喝下“毒酒”時，我才知道她應該是錢家唯一的異類，一個真正善良的姑娘。
最后我利用之前所布置好的一切，成功地潛入了別墅，并且燒死了罪魁禍首錢豫西。
在離開樂園的時候，我最后一次利用了你的兒子啟睿，他是個聰明的孩子，雖然不善于表達，但他內秀于心，好好培養(yǎng)的話，應該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我回到了德國巴伐利亞州，在阿爾卑斯山脈下，一塊安靜的地方，那里葬著我的養(yǎng)父母，我在他們旁邊提前安置了墓地，我想就這樣陪著他們。
替我跟啟睿說一聲，我答應他的事情，沒有忘，我會做到的。
看完這封信，姚萍萍早已經眼眶濕潤，她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然而淚水還是流了下來。
開門聲響起，姚萍萍本能地收起了郵件，并拿紙巾擦了擦眼睛。
“媽，我回來了。弟弟今天在學校又挨訓了?！弊㈥蓻_進家門，將書包直接扔在沙發(fā)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直接看起了電視。
祝啟睿似乎很不開心地慢慢走進了家門，關上門后，他打開書包，拿出作業(yè)，在餐桌上做起了作業(yè)。
“啟睿，今天怎么了？跟媽媽說說?！币ζ计歼^來，坐在小兒子身旁。
“沒什么，只是老師教的東西有些不明白?！?p> “哪里不明白？讓媽媽幫你看看。”
“不用了，我現在已經明白了?！闭f完，祝啟睿開始認認真真地寫起了字。
看著小兒子乖巧的樣子，姚萍萍有些感動。
“對了，啟睿，你曾經要俞叔叔幫你做件事，能告訴媽媽，是什么事嗎？”
祝啟睿抬起頭，像是在思考，“我要俞叔叔幫我跟爸爸說，我愛他?！?p> “好孩子?！币ζ计记椴蛔越貙⒆㈩１г趹牙?。
“蓋聶···淵虹···百步飛劍···”正在看動畫片看得入迷的祝啟晟突然大聲叫嚷著。
“祝啟晟，把電視機開小點聲，你弟弟正在做作業(yè)呢?！币ζ计蓟仡^大聲訴責大兒子。
祝啟晟“哦”了一聲，將聲音調小了。
姚萍萍撫摸了下祝啟睿的頭，站起身來，向廚房走去。
她在水槽里洗著菜，抬頭看了看窗外。此時，外面的一棵楓樹正生長著紅色的葉子，鮮紅艷麗，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