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笑攙扶著老爺子。
來到酒桌，柳青山倒了三杯酒。
“斗成，今兒，咱們不聊國事，聊聊家常？”
林斗成點了點頭。
柳笑舉杯遞向他，說道：
“碰一個？”
林斗成白眼道：
“不碰，你小子的酒品不好，每次喝多了，都耍酒瘋，跟你碰杯，跌份兒?！?p> 林斗成能如此肆無忌憚的調(diào)侃柳笑，并非官居高位，也非居功自傲，而是，他壓根就算半個柳家人。
說起來，他的父親，林晨，與柳風揚，還有離陽的主將張廖，都是出自一個師門，早年，林晨官居中軍偏將，鎮(zhèn)守虎牢關(guān)，后來，被離陽攻陷，最終，城破人亡。
四歲的林斗成，失去雙親后，只能流浪在離陽邊疆，成為了一個蓬頭垢面，人人唾棄的小乞兒，也是這份經(jīng)歷，讓他看透了人間悲涼，眾生皆苦，哪怕日后，他成為了三軍主將，對待軍中士卒，仍視為兄弟。
只是，他也有一個逆鱗。
那就是，絕對不容任何人詆毀柳家！
軍營有句話，詆毀柳家的人，碰到柳青山，生死參半，碰到柳笑，九死一生，可若碰到林斗成，那是妥妥的百死無生。
多少江湖中人，軍中將士，就是沒能管好自己的嘴，被林斗成知道后，一股腦的都丟進了死牢，然后也就沒有然后了，因為，林斗成宰了他們。
林斗成喝了一杯黃酒，輕聲笑道：
“聽說，你大鬧司馬府邸了，血洗皇城，還差點敲了天罡戰(zhàn)鼓？有點骨氣！”不等他說完，柳笑端起酒杯，也一飲而盡，岔開話題道：
“比起昨晚的事情，我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聽說，皇城的巡查使，還有一些跟司馬悠塵有牽連的余孽，昨晚，全部斃命，都被長槍捅了一個通透，劉府慘被滅門！連嬰兒都沒放過，也被捅死，全家都吊在了樹上?！闭f到此，柳笑饒有深意的看著他，道：
“你干的吧？”
林斗成抬起頭，嘴角一揚，點了點頭。
柳笑平淡道：
“嬰兒都殺！這種事，太損陰德了?！?p> 一向禮賢下士的林斗成，臉色微變：
“可惜，他巡查大人，只有一個嬰兒！若是有十個，八個的，老子就用天底下最血腥的方法，來送走了他們！”
柳笑轉(zhuǎn)過頭，盯著他，緩緩說道：
“虎毒尚且不食幼崽，你真是太…”一甩袖袍，背過身去，柳笑氣的連話都不想說了。
江湖綠林，屠人滿門，尚且留種。
他林斗成做事，太不留余地！
柳笑擔憂他，終有一日，惹禍上身。
林斗成收斂笑意，神情不悅的看著柳笑：
“我林斗成雖不姓柳，卻是柳家人，這輩子，我兩次失去雙親，四歲喪父母，十八歲，喪義父，義母，同是十八歲，柳家滿門，就剩下一個你?。∥宜臍q，就嘗過人間疾苦，那種錐心之痛，老子覺得，就算千刀萬剮，都沒有那么痛！”
柳笑怒道：“林斗成?。 ?p> 林斗成雙拳緊握，咬牙沉聲道：“少爺！”
林斗成紅了眼睛，慢慢說道：
“自從，你喊我一聲哥后，我就把你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我林斗成，屠他滿門，就是要警告皇城中，那些對我柳家有歹意的人，一個道理！只要我還活著，誰也別想在奪走老子的家人！”
林斗成，的確怕了。
他怕有朝一日，鎮(zhèn)守邊疆的他，忽然得到柳家的噩耗，他再次成為孤家寡人，前些日子，他得知老爺子馬踏皇城，可一調(diào)查，誅殺的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物。
朝廷的中流砥柱，一個沒碰。
他此次奉命回來，并非原諒了柳青山，而是，他要回城屠戮一門重臣，來警示他們，我還活著，掌管八萬重兵的林斗成還活著，只要我不死，任誰在想動柳家，這就是下場！
老爺子笑道：
“…你倆啊…從小就吵架，都吵到了這個年紀，還在吵，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吵的，都坐下?！?p> 林斗成乖乖坐下。
柳笑氣的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
柳青山輕聲道：
“斗成啊……說來你可能不信，自從蝴蝶谷的事情后，笑兒就變了性子，不在像以前那么紈绔了，他怕了，跟你一樣，他怕失去家人，昨夜，他知道是你屠了巡查使的滿門，他居然命人去僧皇寺，找了幾十個和尚來超度?！?p> “屠戮嬰兒，罪孽深重，他是怕你遭報應(yīng)啊。炎騰的死，給他的打擊太大了，原本，他親自訓練的風字營，如今，都一股腦的都丟給了南靈，其實，笑兒對他們都很珍惜，卻又不敢太在乎，沒辦法，他怕他們終有一天，會被人盯上，為此喪了性命?！?p> 林斗成一拳狠狠砸在膝蓋上。
老爺子笑瞇瞇道：
“爺爺老了！大限將至。這會兒，趁著爺爺?shù)哪X子還清醒，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過陣子，我想上朝，不管陛下，同意不同意，我都會告訴朝廷，笑兒會替代我，掌管柳家的兵權(quán)！可再想想，他經(jīng)歷尚淺，需要人扶持，我三思過后，想把笑兒托付給你！”
林斗成愕然，然后就看到，老爺子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陳舊的柳家虎符，這個虎符并不值錢，就算丟到路邊，恐怕也沒人知道它的分量，可林斗成這個殺戮果決，對敵對己全然不留后路的小兵圣，居然嗚咽了起來。
柳家虎符！號令天下！
五年前，罷了他的兵符，今日，老爺子卻還給他天下兵馬。這個虎符，代表的不僅是三軍，就連十八老字營，也盡數(shù)在虎符的掌控之中。
老爺子抓起林斗成的一只手掌，將虎符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的掌心，然后，老爺子的手，幫林斗成握住了那塊代表柳家家主的令牌，輕輕的擦去他的淚水，感慨道：
“照理說，你不管哪方面，都比笑兒強，強的多，柳家的家主之位，應(yīng)該非你莫屬，可是啊，柳家就這么一根獨苗了，爺爺只能自私一點，先委屈你了，若是日后，笑兒能肩負重任，你就好生輔佐，如果，他不能擔當大任，你就用此虎符，取而代之！”
雙手握住虎符，林斗成跪倒在地，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