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3月,正當中國首次嘗試,從北坡攀登珠穆朗瑪峰之時,一個細節(jié)引起大家的注意。
就是步話機,老受干擾,里面的雜音太大,無法正常使用。
而中國首登珠峰時,使用的步話機,是專門從瑞士購買的,是當時最先進的設備,用于登山過程中的互相聯(lián)系。
而步話機經(jīng)常受到干擾,聽到的卻是完全不懂的語言,這讓隊員們想到了,當時登山隊早已人人盡知的一個消息。
1960年初,瑞士蘇黎世,當時中國登山隊的史占春和周正,正在為登珠峰挑選裝備,卻意外得知了一個信息。
隊員回憶說:“我們進登山裝備的商店,印度人也在那買登山的裝備,這才知道,印度也要登珠穆朗瑪峰。
印度要從尼泊爾的南坡上,我們從XZ這邊的北坡上,就趕緊給國內發(fā)電報,消息傳回國內。
經(jīng)過外交途徑核實,確認印度1960年也要攀登珠峰。
而登山開始后,步話機里出現(xiàn)的干擾,進一步證實了,中印幾乎在同一時間,正在珠峰南北兩側共同行動著。
都是在瑞士一個店里買的,頻率是一樣的。所以,就互相干擾了。”
登山隊員們感到壓力更大了,紛紛表示:“就是玩了命也要登上去,沒有退路可言?!?p> 這讓正在艱難嘗試的,中國首登珠峰的行動,增添了壓力和動力。
1960年3月,經(jīng)過數(shù)度波折和艱辛籌備。中國登山者,在中央舉全國之力支持的決心下,去沖擊人類首次,從北坡登頂珠峰的夢想。
沖頂計劃,具體分為前三次適應性行軍,和最后一次沖擊登頂。
第一次行軍6400米,第二次行軍7000米,第三次行軍8500米。
而從第二次行軍開始,登山者們才真正見識到世界之巔,飛鳥都難以逾越的兇險,實際上到了北坳,才是真正開始登珠峰。
曾經(jīng)有外國的探險隊攀登時,在北坳遇見了雪崩,死了七個搬運工。
可見北坳的兇險,完全是個冰坡,垂直的冰坡,加上橫向的、縱向的裂縫,容易出現(xiàn)冰崩。
在北坳好多事故,就是出現(xiàn)冰崩,第二次行軍的任務,就是拿下北坳。
北坳,是橫亙在“珠穆朗瑪”,和她的姐妹峰“北峰”,之間的一道高達400米的冰雪坡。
很多地段的坡度,都在六七十度以上,個別地方幾乎垂直。
北坳的冰雪厚度,達一兩百米,經(jīng)常發(fā)生冰崩和雪崩。成百噸的冰雪,猛然墜落下來,成為最致命的威脅。
這里是,北坡登珠峰的第一道難關。
4月6日,好天氣還沒有到來,修路組就先于大部隊出發(fā)了。
在路上,他們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從歷史資料和他的裝束遺物來看,都像是過去外國登山隊的,一個不幸的遇難者。
這是中國登山者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外國同行的遺體和遺物。
之后,又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不少殘骸。前人的不幸,時刻提醒著他們,挑戰(zhàn)極限!是需要非凡的勇氣的!
沒有向導,沒有地圖,副隊長許竟,帶領偵查組的英雄們,在難以立足的冰坡上,為大隊開路。
每一次,修路隊都是不等好天氣的到來,就要提前出發(fā)。去完成一次次,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技術最高,身體最好,就選這些人,他們是老教練,有技術,在那個年代,沒有攀冰的那種工具。
只能往冰里打冰錐掛梯子,每上一步再打一個冰錐,把它固定了再去挖。就這樣,一步一步往上爬。
老隊員回憶說:“必須想辦法解決,到了這么困難的地方,光是犯愣是不行的,大家都是靠著不怕死的精神,前進著!”
運輸隊長張俊巖,曾帶領兩名隊員,執(zhí)行臨時修路任務,至今記憶猶新,
他說:“最后那50米的冰坡,那拼老命了,50米就是垂直的,但是我們刨臺階不能垂直的。還是要有點彎度,要有點“之”字型。
利用冰錐和繩索,一點點的往上爬。先把冰刨碎了,再把冰拿掉。就這樣,在冰坡上刨臺階,起碼刨了兩三個小時吧,還要釘冰錐互相保護。”
五天之后,大部隊向北坳進發(fā)。此時修路隊,已經(jīng)在最艱難的冰胡同架好了云梯。
第一個爬上冰胡同的,是劉連滿滿,他用軟梯接應下面的隊友。
劉連滿說:“冰胡同特別窄、又很陡,雖然掛了個軟梯,但都背著東西,還上不來氣。大風還一個勁兒的里灌,簡直寸步難行,有好多人體力就不行了,就上不去了,折騰一會兒人就沒勁兒了。
所以,就一直堵到了晚上,下半夜兩點多鐘,全隊才上去。”
劉連滿的體力是最好的,把一個個的隊員,整個人都拉上去了,幾十個人都是他拉上去的。
坡度越來越大,有的地方達到90度。每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量,每一步都存在著困難和危險!
據(jù)隊員們回憶說:“有個藏族戰(zhàn)士,就不行了,他就不走了,要死在那個地方,他不走,沒辦法,就把他捆起來,大家拖著。”
空氣中的氧氣,越來越稀薄。胸口像被堵塞了一樣,透不過氣來,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歇一歇。
四個人一個結組,每個結組是一個戰(zhàn)斗的集體。
從北坳開始,攀登必須要結組前行,而結組是當時,每個登山者最深刻的記憶。
隊員們回憶說:“用一根很長的尼龍繩,把幾個人捆在一起,距離大概是四米遠。
一個人掉下去就都得掉下去,就像下餃子一樣,大家都是一個繩子上拴著的戰(zhàn)友。
實際上,生命是連在一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就要互相照顧,這個項目是集體項目。
一根繩上才能體驗出來,一個人對人生的態(tài)度。一個人自私了,他可能完了,其它人也跟著完了。
所以,必須要團結在一起,發(fā)揮團體的力量。”
就這樣,由于氣象組預報準確,第二次行軍,沒有遇到惡劣天氣。全隊40人順利到達,海拔7007米的北坳頂部。
這次行軍,還建立了北坳頂端的物資營地,并對北坳90%的路段進行了修整,為后面的沖頂鋪平了道路。
然而,有一個年輕隊員,卻再也沒有回到大本營。
汪璣,蘭州大學地理系的助教,是1960年登珠峰水文組的隊員。第二次行軍,二十七歲的汪璣,再沒有回來。
據(jù)運輸隊長張俊巖回憶說:“汪璣是在北坳上犯的病,當時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把他運送下來以后。在海拔6400,醫(yī)生給他吸氧、給藥、經(jīng)過醫(yī)生的搶救,還是不行?!?p> 當時隨隊醫(yī)生回憶說:“是肺水腫,就是缺氧引起的,就怕肺水腫,24小時就可以死人。
感冒以后很容易得肺水腫,當時搶救就很困難。”
高山上極度缺氧,帶來的肺水腫和腦水腫,是登山者們最大的威脅之一。
在隨后的第三次行軍中,氣象組隊員,北京大學物理大氣物理系的助教,邵子慶,同樣因重度的高山反應而犧牲。
隊員們回憶說:“到了海拔7450米的時候,坐在那休息的時候,邵子慶就起不來了。
當時,是腦溢血就犧牲在那里了。
休息的時候,還在說說笑笑,還在那兒,跟誰背靠背坐著呢,一下就過去了?!?p> 張俊巖回憶說:“我從大本營帶兩了個人,帶的汽油、帶有松脂的木材,用牦牛隊運到北坳。在海拔6400的前進營地,火化的汪璣。
而邵子慶,當時就直接火化后,埋在上面了。
沒能送下來,沒有能力送下來了。
請示大本營后,把他放在冰裂縫里邊了,可以躲避暴風雪,把他安放到那個地方了。”
在火化的時候,張俊巖和隊友們低頭默哀,心里很不是個滋味兒。
接連發(fā)生的意外,戰(zhàn)友的離去,讓所有登山隊員們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兒。
尤其是成天亮,一直忘不了了,老組長汪璣。
他說:“汪璣總是給大家做表率,大家都背著東西,他就會比別人要多背一點。
晚上睡覺了,幾個隊員都睡好了以后。在帳篷破的地方,他就堵在那個地方。他用他的背包,還有鴨絨睡袋堵,就坐在那個地方,把那個破洞給堵住。然后,他就折騰的感冒了?!?p> 還有隊員回憶當時的情形說:“那是登珠峰第一次有犧牲,而且一下子就犧牲了兩位,就是那么殘酷。
沒有辦法,壓力肯定是有的,悲痛也是有的,可是山,還得登。”
重整旗鼓,嚴陣以待,無畏向前。
4月25日,最后一次適應性行軍開始了,所有年輕的登山者,沒想到的是,更殘酷的危險正等待著他們。
隊員們回憶當時的情形說:“走著走著,就掛起了12級的大風。飛沙走石一樣,人不敢站起來。
人要蹲下,最好是趴下,匍匐前進,那風太大了!
四個人搭個帳篷,那個風把帳篷吹起來了,就得趕快撒手!在石頭邊上,把石頭抱住。
人要是一站起來,就把人給吹走了,大家四人一個結組,把別人也給拉走了。
那就是鋪天蓋地,那就是閉著眼睛,就是這么硬扛。”
隊員們遇到狂風的地段,是北坳頂端再向上,海拔7450米左右的一段山脊。
這里是北坡攀登珠峰的,第二個難以逾越的關口,被稱作“大風口”。
隊員們回憶說:“西北風正好從這吹過來,兩邊都沒有阻擋,像個走廊一樣,風從這路過。
有一個管道效應,順著這個巖壁就過來了,本來是應該平均的風速,結果一下子就堵到這個風口了,速度就加快了。
所以,大風口的風,要是山上十級風,大風口就得有十一十二級,凍傷都在那里發(fā)生的。
而大風口的恐怖之處,還遠不止如此。它比較窄,左邊右邊都是懸崖。最窄的地方也就幾米寬,站在那個地方往下看,就直接看到最低下了,就是懸崖的樣子。
有的人有恐高癥,就不敢往下看,他就趴在那往后倒退,刮風刮的稍微不注意就會滑下去,。”
就這樣,最后一次適應性行軍,在大風口遭遇了極大挫折。大部分隊員凍傷下撤。
在雪洞中躲避了三天狂風之后。張俊巖帶領的運輸隊,將物資運送到7800米后,也全部下撤。
而在完全未知的,海拔8000米以上的路途中,年輕主力王福洲,開路先鋒劉連滿,甚至副隊長許競,相繼因體力消耗太大,都昏倒而退出。
隊員回憶說:“上面怎么樣一切都是空白。
有高山反應,體力消耗太大。最終,只有五名隊員,到達海拔8500米高度,建立了最后的突擊營地。
隊長史占春和副書記王鳳桐兩人繼續(xù)前進,攀登至海拔8695米的最后一道難關,第二臺階下部。
他倆上不去,沒有希望,沒有條件登頂。然后,他們兩個一晚上蹲到那個地方。結果他倆都凍傷了,就下來了。
他倆把路線搞清楚了,王鳳彤的鼻子就那凍掉的,史占春也在那凍的?!?p> 在遭遇了極大挫折的情況下,仍然經(jīng)歷千難萬險,取得了空前的成果!
尤其是史占春和王鳳桐兩人,在將近四天,食品基本斷絕的情況下,在8695米高度不使用人造氧氣度過了一夜。
中國的登山英雄們,用自己的行動破處了八千米以上的高度,是死亡地帶的迷信。
隊員回憶說:“當時,醫(yī)學上是專門有一個海拔8000米以上,必須要用氧氣的說法,誰也不敢嘗試無氧登山。這個是讓我們給打破了。”
60年前,中國登山者的勇氣和面對的艱難,是今天的我們無法想象的。
貢布老人還說了一個,他們在等待史占春和王鳳桐時的細節(jié),那天,他們只剩了一點點糌粑能吃了。但可能是海拔太高了,氧氣太稀薄,氣油爐子怎么也點不著,沒有辦法化雪水和(huo)糌粑。
貢布老人回憶說:“拉巴才仁,把尿倒里面以后,用尿和(huo)炒面,就跟糌粑一樣了,就吃了,我也吃了?!?p> 艱苦卓絕!是所有老隊員提到那段經(jīng)歷時,反復使用的詞匯。
然而,60年前,當最后一次適應性行軍結束,艱苦卓絕的努力,仍然沒能一掃大本營里巨大挫折的陰霾。
登山隊員回憶說:“50多人不同程度重傷、最終有鼻子凍掉的、有耳朵凍掉的、還有犧牲的?!?p> 翁慶章回憶說:“大本營凄凄慘慘!沒剩下幾個好人了都。
我們忙不過來,后來打電報,日喀則第八醫(yī)院來了七個人,包括科主任都來了,幫了我們一個禮拜的忙。輕的治好了歸隊,重的全部帶回去治療。
氣氛很低沉!主力隊員都受傷了,就像打球賽時,主力隊員都受傷了,上不了場了。就剩候補隊員上場了,這場球怎么打啊?這仗?”
隊員們回憶說:“后來,甚至向中央報告,今年登山好像沒希望了,準備來年再登,沒有信心了,信心不足了,商量著就準備要撤退了。”
而此時的大本營,情緒最低沉,甚至是五味雜陳的是氣象組。
登山隊員回憶說:“當時就覺得,氣象組預報的天氣,不是太準。就說氣象組的怪話,好天氣,下大雪。壞天氣,曬太陽。就損氣象組。”
氣象組隊員王榮生回憶說:“我們測不到,也預計不到會有那樣的地形。
那個時候,我們氣象組是最委屈的,但我們更心痛!更彷徨!我們擔心,如果中國首登珠峰,就此失敗,我們可能一生都難以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