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把手爐放下,由小翠攙扶著來到汪全的面前,跪了下來。
“雪兒常聽姐姐說起公公為人最是善良,今日雪兒斗膽求公公一事,還望公公成全?!?p> 她此舉誰都沒有料到,離她最近的唐慕白目瞪口呆,手上的糕點落在地上碎成渣渣。
“哎,你這孩子,怎的行此大禮,有話直說就是了,小安子,快快扶姑娘起來?!?p> 旁邊的小太監(jiān)急忙伸手,與小翠一起扶起搖搖欲墜的南宮雪。
南宮雪抓著小翠的手臂穩(wěn)住了身子,并用帕子輕輕擦去眼淚。
“姐姐突患急病,然經(jīng)太醫(yī)極力救治,亦是無力回天,雪兒懇求將姐姐風(fēng)光大葬,還望公公成全。”
倘若南宮雪要宴請賓客給南宮玉大辦葬禮,那到時賓客就會知道南宮玉為何去世。
唐慕白忍不住提醒她,“雪兒,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給南宮玉以病喪大辦葬禮,她的冤屈只怕……”
南宮雪坐回蒲團(tuán)上,她握緊了手爐,縱是心里如被火燒般,臉上卻堅定無比,她錚錚道:“姐姐的案子不用查了。”
身后的陳管家好幾次欲言又止,他不明白三小姐為什么不讓查案,難道連大小姐的仇都不報了嗎?
大辦葬禮,無非是做給活人看的,不明真相的人只會說南宮雪重情重意。
汪全瞇著眼,暗暗思慮,都說南宮玉生前極度寵愛南宮雪,不管在府內(nèi)還是在府外,都舍不得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他至今還記得兩年前的一件事,那時皇后為了給太子再納個側(cè)妃,特意在東宮舉辦一場賞花宴,邀請朝中三品官員以上的未婚女眷。
賞花時,許多的小姐都暗地里討論南宮玉年紀(jì)那么大還沒嫁出去的原因,有的說她肯定有隱疾所以沒人要,更甚者,有的說她連太子都不想嫁,肯定想要勾引魏帝,偏巧這些話被南宮雪聽到,她忍不住上去理論,理著理著,就動起手來,可她一人哪打得贏那么多個,一會就鼻紅臉青了。
正與皇后在偏殿飲茶的南宮玉聽聞幺妹受傷,火急火燎的趕去,不由分說左右開弓,把在場參與打斗的小姐通通刮了好幾個耳光。
幸好皇后當(dāng)時極力安撫那些被打的小姐,而太子又極力維護(hù)南宮玉,所以這場風(fēng)波算是平熄了下來,不然,第二天朝堂上只怕有幾十本參大將軍的奏折。
南宮玉為了南宮雪不惜得罪那么多的朝廷官員,她如今慘死,南宮雪卻只顧自己臉面不愿給她報仇,汪全還真為她感到有些不值。
轉(zhuǎn)念一想,反正魏帝的意思是不讓丟了皇家的臉面即可,案子不查更好,這般想著,汪全便決定賣南宮雪一個面子。
“既是如此,那咱家就依了你?!?p> 南宮雪起身行了一禮,含淚道:“多謝公公成全,今日大恩,雪兒銘記于心,以后定忘不了孝敬公公?!?p> 汪全臉色甚喜,眼睛彎得猶如天上的月牙兒,以往他在南宮玉這得了不少的好處,原以為南宮雪養(yǎng)尊處優(yōu),不諳世事,不曾想,倒也機(jī)靈,更主要的,她竟肯放下身姿下跪,足見她對自己的誠意。
算來林云嘯的事情也辦得差不多,他慢吞吞地伸出手,小太監(jiān)明了,忙上前扶他起身。
“那咱家就先回去了,雪兒姑娘早些休息,不用相送了?!?p> “公公,雪兒還有一事?!?p> 汪全轉(zhuǎn)身,沒有絲毫的不耐煩,“說吧?!?p> “求公公放了姐姐的婢女春梅。”
“既然案子都不查了,一個小小的婢女就隨你處置吧?!?p> 南宮雪心里松了口氣,“謝公公。”
以往汪全來府中,南宮玉都會準(zhǔn)備一份厚禮奉上,這次陳管家自然也準(zhǔn)備了。
他提起腳下沉重的木箱子,道:“公公,請?!?p> 陳管家送到門口,對汪全行禮后指著那箱銀子,“小姐本來準(zhǔn)備了一箱金豆子孝敬公公,哪知道被賊人偷了去,倉促間只好拿這箱銀子奉上,還望公公莫怪?!?p> 汪全一怔,滿臉怒氣,“好大膽的賊人,竟敢到將軍府偷盜,管家大可放心,待咱家抓住賊人替三小姐出氣?!?p> 陳管家又是一禮,“那就有勞公公了,若是抓住了賊人,那箱金豆子依舊歸公公。”
汪全揮了揮手,旁邊的小太監(jiān)會意,忙放下厚厚的簾子,“起轎!”
陳管家暗自搖了搖頭,剛剛那幾句話是南宮雪特意吩咐他說的,他卻不知何意,府里并沒有遭賊??!
丑時,將軍府外,鵝毛大雪紛紛,華麗的暖轎里,汪全將雙手靠近火爐,終然是這樣,他還是覺得有些寒意。
許是年紀(jì)大了,他這般想著。
旁邊還坐著一個唇紅齒白,近三十歲的男人,他看著一箱的白銀,略有所思。
他便是無影閣的閣主,林云嘯。
汪全打了個哈欠,困意頓顯,他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淚花,道:“一會回去后,就把報信的人處置了吧?!?p> 林云嘯點了點頭,“那廝害得義父深夜冒雪出門,理應(yīng)如此,只是義父確定不需要再審審嗎?”
挖出蘿卜帶出泥可是無影閣的拿手本領(lǐng)。
汪全搖搖頭,微閉著眼:就是一個跑腿的,中間指不定隔了多少人傳信,能審出什么花樣,再說了,他對陷害太子的真兇根本就不感興趣。
此番出來,不過是順勢而謀,倘若真的抓到南宮辰父子無詔回京,對他也沒壞處,因為魏帝早就不喜南宮辰。
可林云嘯查遍了整個將軍府,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南宮辰的蹤跡,汪全有些猜不透背后的人意欲為何。
“云嘯,剛剛的事你都瞧見了?可有疑問?”汪全知他在屋頂上窺探,故問。
林云嘯確是有幾個疑問,“義父,你說堂堂大將軍的女兒,為什么肯自降身份下跪于你?”
汪全嘴角上揚,輕笑一聲,似乎瞌睡都沒了,“你是不是以為南宮辰身為護(hù)國大將軍,位居一品官,權(quán)力就滔天了?為父告訴你,他這權(quán)力在這京城里還不如一個二品的尚書大人?!?p> “義父此話怎講?”
汪全摸了摸甚是光滑的下巴,“他是統(tǒng)領(lǐng)三十萬大軍沒錯,可他敢舉兵造反嗎?既然不敢,那就只有守邊疆的命,將來不管誰坐上龍椅,他都要忠于新帝?!?p> “就好比你,你是內(nèi)衛(wèi),按理說不超三品,可為什么能動一品官員?還不是圣上賦予的權(quán)力,如今南宮家已不復(fù)當(dāng)年,整個南宮家族,也就南宮辰父子官位高些,可他倆都遠(yuǎn)在邊疆,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這次將軍府出事,竟淪落到一個小姑娘當(dāng)家做主,你說,他這權(quán)力是不是沒用?”
林云嘯點頭,“義父說的沒錯,任他是護(hù)國大將軍,可依舊護(hù)不了家中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