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錯(cuò)
下一個(gè)為心上人而死的決定不難，不需要很久，自那夜之后，趙且臣不到一日就做好了這個(gè)決定，想通了，便該去向夏景言道別……
念言宮在夜里明亮，照著前路，卻也斷了前路，妝成站在宮門前守著，她四處看，很快看到了從黑暗中而來的趙且臣。
趙且臣與往日不同，他笑著。
“且臣哥哥？”妝成喚，“你怎么這么晚來了？姐姐沒哭，你不用擔(dān)心?！?p> 趙且臣看著妝成，很長時(shí)間沒有說話。
看著眼前這個(gè)小姑娘，趙且臣忽然多了許多平時(shí)沒有的感慨，他記得，他把妝成撿回天竹閣的時(shí)候，妝成才三四歲，還是小小的一個(gè)，如今卻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且臣哥哥？你怎么了？”妝成的又一聲呼喚才將趙且臣拉出沉思。
“沒事，我只是想跟你姐姐說幾句話?！壁w且臣笑笑答。
妝成皺了皺眉頭，嘟著嘴，“姐姐都睡了，有什么事一定要現(xiàn)在說嗎？那你可把姐姐吵醒了……”
“放心，我會(huì)再哄睡她的，實(shí)在是……有些事不說就再也來不及說了?！壁w且臣嘆惋，但很快又成了震驚。
“且臣哥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你總要考慮值不值啊，縱使你做的再多，姐姐心里沒你，你的死也只是無用功……”妝成稚嫩天真的臉上竟然出現(xiàn)了哀傷。
“誰告訴你的？”趙且臣驚訝了一陣，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小丫頭聰明點(diǎn)也好不是？
“且臣哥哥，我喜歡你，你所有的一切不用誰告訴我，我都能看出來，姐姐難過，你比她更難過，可我又比你更難過，只不過你沒有看過我，我心疼你，不想讓你死……”妝成上前挽住趙且臣的胳膊，輕輕晃著懇求。
但命就是命。
“乖……”趙且臣有些為難，但不得不騙，“你為什么會(huì)和哥哥說這些呢？”
“我喜歡你，不管有沒有結(jié)果，我都想讓你知道，想為自己爭一次?！?p> “那哥哥也想為自己爭一次啊……”
“要賭上命嗎？”
“不會(huì)的，哥哥答應(yīng)你，絕對不會(huì)?！?p> “真的嗎？”
“哥哥騙過你嗎？”
“沒有……”
妝成松開了趙且臣，趙且臣拍拍她的頭。
“若沒命了，還爭什么？”趙且臣捏捏妝成的臉，“哥哥只是想告訴她，然后為她做些什么，僅此而已?！?p> “真的嗎，不許騙我……”妝成很明顯的哭了，但她卻沒有再攔著了。
攔也沒有用，該爭的都爭過了，命就是命。
趙且臣也清楚，妝成不信，可那又怎樣？
“哥哥走了?！壁w且臣向妝成擺擺手，要到宮門口時(shí)，妝成卻又叫住了他。
“且臣哥哥，那我能為自己爭嗎？你多久……才能像愛姐姐一樣愛我？”
趙且臣回過頭朝妝成笑笑，慢慢說了句：“下輩子?！彪S后忘了一切一般，推開門進(jìn)了念言宮。
很殘忍，但這種事情，趙且臣沒辦法騙妝成，騙了只能讓妝成更難過，就像墨書瑤……
雖然趙且臣不知道下輩子是什么樣的，但他知道這輩子他的心里只能放得下夏景言，夏景言就是他的一切，即使夏景言要害死他。
他便來赴死了。
“言兒?！壁w且臣坐在榻邊，手輕輕撫上夏景言的發(fā)絲。
今天，夏景言比往常好的多，淚痕沒有那么重，沒哭，沒鬧。
這樣好。
趙且臣希望，夏景言一輩子都不要再哭。
“言兒，我想和你說幾句話，我愛你，不是哥哥愛妹妹那樣的愛，是想守護(hù)你一生，白頭偕老的愛，言兒，我知道，這輩子，你心里頭是沒有我了，不知道下輩子，我還來得及嗎……”
夏景言沒有回應(yīng)，緊閉著眼，不吭聲。
趙且臣只有這些話了，既然夏景言不答，那他也就沒有必要再說，但活這一輩子艱辛，他又不想讓自己不明不白的死，總得有個(gè)結(jié)果吧？
趙且臣第一次違背夏景言的意愿，他大了膽子一回，俯下身去，親吻夏景言的唇。
像是生怕吵不醒夏景言一般，他攬住夏景言的頭，這一吻很深。
很久，趙且臣才緩緩與夏景言分開，恍惚間，他看見夏景言微弱的皺眉。
趙且臣笑了笑。
“言兒，我知道你醒著，對不起，但我不后悔，我走了?！?p> “你去哪兒啊？”夏景言還是淚流滿面的拉住了他。
說實(shí)話，夏景言還是舍不得，或許趙且臣真的很像夏景笙，但是，夏景笙就是夏景笙，哥哥無人可以替代，趙且臣就是趙且臣，他也是一個(gè)獨(dú)立的人，沒有義務(wù)去做誰的替身，夏景言認(rèn)識(shí)到自己錯(cuò)了，她還是不想失去且臣哥哥，縱使剛剛那一吻讓她難堪。
夏景言的挽留讓原本苦不堪言的趙且臣難得喘了一口氣，眼眶一瞬便紅了，但是，他不能后悔啊，他俯下身去，“言兒，我在你身邊太久，有點(diǎn)兒累了……”
“對不起……”夏景言低聲哭，“對不起……”趙且臣還沒有怪她，她就先道歉了。
“言兒，我不怪你，且臣哥哥不怪你。”趙且臣輕輕擦去夏景言的眼淚，拉住夏景言的手，依然放肆的在夏景言的額頭上輕吻一下，但是夏景言這次沒有一絲躲避的痕跡，像是愿意接受他最后的愛。
“那你想去哪兒?。俊毕木把暂p聲問，“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趙且臣心里一酸，他是要去走夏景宸的老路了，自然是再也見不到了，但他不能這么說，不然夏景言就不讓他走了。
“我想……去天涯海角，去每一個(gè)我沒有去過的地方，去看看宮外的風(fēng)景，當(dāng)然……言兒，只要你心里有我一點(diǎn)點(diǎn)的位置，那我們一定還可以再見的?！?p> 夏景言只覺得趙且臣那話實(shí)在虛無縹緲，心里頭要有他多少才能日日相見？夏景言還是想留他，但突然想到且臣哥哥說他累了……沒說出口的話在心里凋零，轉(zhuǎn)而化了另一句：“那你走吧?！?p> “言兒，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壁w且臣下定了決心，他說過滿心都是夏景言，愿意為她去死，那就不會(huì)后悔，除她以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好好的，命又算什么？
趙且臣轉(zhuǎn)身、緩緩的，一步一步離開，臨到宮門，他還是不舍的望了夏景言一眼，夏景言也在看他，那雙眼也在挽留，也在動(dòng)搖趙且臣的決心，趙且臣不敢看了，閉上了門。
這時(shí)他多慶幸他是夏量笙的替身?感天謝地，恨不得下拜以命獻(xiàn)天，因?yàn)椤灰皇且粋€(gè)替身，他代替的那個(gè)人還活著，以后還有見面的機(jī)會(huì)，那就算自己死了，夏景言也不會(huì)那么傷心了。
傷感完了，趙且臣深呼吸一下，調(diào)整內(nèi)力，在走出念言宮之前拔出了劍。
殺！舒元愈必死！
而此時(shí)的舒元愈還在抱著手刻的凌瑤的牌位癡傻一般，其實(shí)，他不是有多愛凌瑤，殘酷些是根本不愛，只不過是因?yàn)榱璎幨沁@個(gè)世界上唯一能理解他的人了，他做質(zhì)子她和親，到頭來都是別人的棋子，可笑至極，都一樣的可憐。
直到趙且臣闖進(jìn)來才打斷舒元愈的思緒，但舒元愈早料到有這樣一個(gè)結(jié)果，夏景言受眾星捧月一般的寵愛，她受了欺負(fù)，保護(hù)她的人又怎么可能止夏景宸一個(gè)？所以他早就不怕了，只是緩緩放下了凌瑤的牌位，從地上撿起了劍。
“來啊，殺了我??！”
兩邊的氣炎都到了頂峰，可是，要知道，論功力，趙且臣是不及舒元愈的，舒元愈是差一步就成宗師的人，要不怎么會(huì)說，趙且臣這就是在送死呢……
周染濯和夏景言都來不及去救他了。
夏景言還在念言宮里哭，不知為什么，趙且臣走了，迫使她清醒了好久，暈不過去，瘋不起來，只能哭，只會(huì)哭，妝成進(jìn)來看了好幾次，眼神中明顯的有抱怨，可又釋懷。
妝成是喜歡趙且臣的，從她被趙且臣從街上撿回家開始就一直喜歡，夏景言也知道，如今妝成的怨與釋，都是因?yàn)橄木把苑帕粟w且臣，可是那又怎樣呢？夏景言也沒法為她的妝成妹妹做什么，妝成說來也不算怪夏景言。
直到宮人來報(bào)：“啟稟皇后娘娘！您快去看看吧，趙將軍他闖了愈王府，如今快不成了！”
夏景言的心猛的一墜，坐起身去，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gè)宮人，像是不敢相信。
趙且臣瘋了嗎！不是說要走嗎？為什么要去愈王府！夏景言腦海里好似有什么東西哄然倒塌，她回想趙且臣與她說的一切：他說他累了……累了？死了不就解脫了么？
夏景言飛身下榻，風(fēng)一般向愈王府沖去，妝成緊隨其后。
愈王府是地獄吧？為什么一切的災(zāi)難都由此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