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餐后的雪中夜話—塔露拉

　　飯后，塔露拉與他一起擠在狹小的水桶邊，幫助他一同清洗碗盤，空氣中，除了碗盤碰撞聲響之外是一片沉默，她說話了。

　　“西里爾，跟我去散個步好嗎?！?p>　　這是與她半個月的互動以來，她第一次主動的提出這樣的邀請。

　　“去哪？”

　　“外面。”

　　她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知道了，剛剛都忘了跟妳談情報網(wǎng)的問題?！?p>　　事出反常必有妖，西里爾認為她是來跟她詢問先前的交易的，隨即不加思索的答應(yīng)與她一同詳談。

　　與莉莉婭打過招呼后，兩人就往樓上走去，雪已經(jīng)停了許久，但春季持續(xù)低迷氣溫仍然沒有讓雪融化，他隨著她的腳步往前行走，在確定已經(jīng)遠到不會被隔墻之耳聽見之后，她直接坐倒在雪地之上，他也隨之在她身旁坐下。

　　“你真的會幫她復(fù)仇嗎？甚至不惜去刺殺一位侯爵？”

　　不料她一開口，卻是晚餐間與莉莉婭談?wù)摰降牟钍隆?p>　　“妳看得出她的仇恨，若我不幫她，她將自毀?！?p>　　他以一貫的方式答復(fù)，說出這句話時充滿了一種平淡的感覺，就好像這不過是個個待辦清單上的芝麻小事。

　　“可是這樣值得嗎？”

　　萬一你死了呢？塔露拉有一半的話沒有說出口，她快說出口才發(fā)現(xiàn)到，這實在不像她。

　　自己遠比昨日之前更加在乎對方的安危，這突生的變故讓她自己也感覺到奇怪。

　　“實際上，這也是和那個女人達成交易中的一環(huán)，說真的，我還以為妳是來勸我不應(yīng)該濫殺無辜的呢？”

　　“畢竟有時候，正義與道德之間難以兩全?！?p>　　他原以為圣母塔露拉要發(fā)作了。

　　“哈……你有你的理由，每次都是；但我能跟你一起去嗎？我也能作為戰(zhàn)斗力幫上一把，也許，這樣我就能還上救命之恩了呢?！?p>　　塔露拉用一個她很習(xí)慣的、略帶詭辯風(fēng)格的口吻回答道。

　　“我不能答應(yīng)，妳的箭傷還沒有全好，那時候劈出的那一劍和格擋都是盡全力了吧？”

　　“妳的身體狀況會很容易讓妳陷入危險之中，況且對我來說，這種行動參與的人數(shù)愈少，效率愈高，潛逃的時候要顧慮得東西也愈少?！?p>　　他略略沉吟一下，回答道。

　　“別死了，你答應(yīng)過我會一同反抗這片大地。”

　　“哈哈…塔露拉，很高興妳擔(dān)心我的安危，而我不讓妳參與的原因，正是因為我同樣擔(dān)心妳的安危?！?p>　　他盯著她的臉笑了，德拉科少女的臉在這個目光的注視下變得有些微紅，尾巴不由自主的左右擺動著，尖端的鈍刺將雪地畫上一些痕跡。

　　“我是說……你死了我就少了一個得力的伙伴了。”

　　她組織著語言，想要描述西里爾與她之間的關(guān)系，卻最終只能蹩腳的給出一個簡單的形容。

　　她意識到氣氛有點曖昧，她參加的無數(shù)次貴族宴會之中，不少與她同齡的貴族少女都著迷于風(fēng)花雪月，以一種愚昧的躁動期待著與異性的意外與邂逅，她從來搭不上這些話題。

　　畢竟，在來到這個國度的決心與黑蛇的教育之下，她從未有余裕想這些事情。

　　但要說牴觸，此時她并不認為自己討厭這樣的對話，相反的，她隱隱感到有些悸動與欣喜。

　　“好，不說這個了，說說吧，妳打算怎么建立情報網(wǎng)？”

　　他識趣給了個轉(zhuǎn)移話題的臺階。

　　“嗯…定期前往城市，并打入城市感染者內(nèi)部，然后透過每個移動城市的通信處，使城市之間的感染者有一個固定通聯(lián)的渠道，每一次聯(lián)絡(luò)會重新敲定下一次聯(lián)絡(luò)的時間與頻道。”

　　“這樣城與城，以及聚落中的感染者都可以搜集到更多的訊息來反制對他們可能的迫害，但‥我其實沒有想得非常周密。”

　　她一邊思考，一邊回想著將想過的內(nèi)容說出。

　　“這樣的做法對參與的每一方都很即時，所有人都能在連絡(luò)的第一時間獲得最新的情報?！?p>　　“但這樣的作法容易造成一個端口被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會被連根拔除，必須要加強安全性才行，我認為可以將情報傳到妳手上之后，再統(tǒng)一發(fā)散出去，這樣若某個點被發(fā)現(xiàn)、也不會被連根拔除。”

　　“雖然有道理，但這樣進行參與的感染者之間，才能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獨的?！?p>　　“如果按照西里爾你的方案進行………至少，我不會希望他們會認為是我給予了他們情報，而是他們互相團結(jié)起來取得了共贏，從此之后他們才可能主動的去合作?！?p>　　“我認為——妳大可以成為一種象征?！?p>　　他聳了聳肩，顯露出不否定但也不支持的態(tài)度。

　　“我只是個普通的感染者而已，并不是、也不該是什么符號或者象征?！?p>　　“妳應(yīng)該承擔(dān)這份責(zé)任，罷了，其實建立通訊網(wǎng)不需要太多上得了臺面的情報手段?！?p>　　“只需要資金到位與、并讓提供情報的人可以得到相應(yīng)的報酬，且建立一套機制讓訊息能夠在最短時間內(nèi)傳播到妳的手里就行了?！?p>　　“我們可以透過烏薩斯現(xiàn)有的法律手段來進行這套機制的維護，用委托律師與契約來足以約束想要賺錢的市民，我們以此幫助感染者夾帶訊息，根據(jù)先前的交易，需要多少資金我會幫妳算好并提供給妳?！?p>　　“但我必須提醒，需要團結(jié)的對象不該只限于感染者，感染者被剝削、市民同樣也被剝削，中間只有輕重之別，沒有好壞之分。”

　　“看看莉莉婭吧，當(dāng)她燃起對這個烏薩斯的仇恨之后，甚至是有一天，在妳手下的聚落生活得比烏薩斯得城鎮(zhèn)更好的時候，土地與面包足以讓他們投靠我們這一方?！?p>　　雪地中，談?wù)撘廊辉诶^續(xù)，計劃在塔露拉的訴說與西里爾的查缺補漏之下顯得愈加周密、成熟。

　　但她最終似乎談得有些累了，腰部一個放松，就直接躺在如棉被一般松軟的雪地之中。

　　看向天空，溫和的月光灑下大地，將大片的雪地染的雪白，而積雪的反光使的兩人都可以清楚的看清對方的臉。

　　龍的體質(zhì)與源石技藝的作用讓她并不畏懼寒冷。

　　但真正讓她感受到溫暖的，是來自對方傳遞過來的—理解的目光。

　　“對了，等情報網(wǎng)建立與刺殺之后，我們要準備搬家了?！?p>　　家嗎？……塔露拉露出了一個遺忘已久的、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