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ㄋ模?p> 蘇長河一個晚上就聯(lián)絡(luò)了六個人,加上他自己七個人,一早起來就笨蘇浩林這里集合。蘇浩林一看這些人就樂了:“好家伙,叔叔大爺們,你們是真瞧得起我呀!就不怕我賴你們的工錢?”
一個年老者擺了擺手,笑呵呵的說道:“那不能!大壯你現(xiàn)在可是大老板了。這進進出出都談著國外的生意,還能差我們這點小錢兒?”
“行!難得老少爺們兒看得起我,我一定不讓大家失望的?!碧K浩林笑道。
“這么多人,你一車也拉不了,要不我?guī)湍闼鸵惶??”秦冬嶺問。
“不用,秦董事長你是大忙人,這點小事哪能麻煩你呢。我給余順兄弟說了,讓他開車送一趟,你給他六十塊錢的車錢就行。”蘇長河說。
“行,你叫他來,一車就走了?!碧K浩林?jǐn)[擺手讓秦冬嶺先走。
齊余順跟蘇浩林差不多大,早就結(jié)婚生子,之后覺得種地沒什么前途就買了輛金杯車悄悄的跑出租,農(nóng)村沒什么管制,他人又勤快能干,這兩年也賺了不少錢。聽說是蘇浩林的事兒,他也很高興,原本一百塊的活兒只收六十塊,除了讓蘇長河賣個人情之外也是想跟蘇浩林套套近乎,想著他手上有工程,平時用車?yán)と耸裁吹亩加米约旱能嚒?p> 蘇浩林是洞悉人心的行家,對于這些事情他一聽就能把里面這些事兒都想明白,當(dāng)下也沒多說,把齊余順的電話號碼存在自己手機里,有拿了兩包自己平常抽的煙給他,說兄弟辛苦了,以后少不得麻煩。齊余順很高興的接了煙,說浩林哥你有事盡管開口,咱都自己人甭那么多客氣。
“我滴個天哪!”身后一聲帶著哭聲的長嘆打斷了蘇浩林跟齊余順閑聊。
“六叔,你這是咋了?”齊余順忙上前幾步把蹲在地上的齊老六拉起來。
齊老六已經(jīng)老淚縱橫,指著面前的一片廢墟說道:“這好好的一個村兒,怎么就成這樣了?!”
“六叔,這拆了是為了重建啊?!碧K浩林勸道,“快擦擦你的淚,叫人看見了笑話。這挺大一個大老爺們兒了,怎么能跟小孩兒一樣說哭就哭呢!”
“我沒哭……我就是心里難受!”齊老六梗著脖子擦了眼淚,又嘆道:“我從這個村兒長到十歲才回家的!也就這兩年沒來,我那老姨死了也才兩年的工夫,怎么……這好好地一個村怎么就沒了呢!”
“這是要重新建新村!怎么可能沒了呢?叫你們來不就是干活的嘛!”蘇浩林勸道。
“那我二姨家已經(jīng)沒了人,他們家的老房子就沒有了?”齊老六一雙眼睛瞪得溜兒圓,盯著蘇浩林。
“怎么會沒人呢?你二姨的孩子呢?”蘇浩林問。
“我二姨就一個閨女,嫁到河北去了!我二姨夫死得早,我二姨守寡好幾十年到現(xiàn)在,在這世上連一寸土也沒了!我的天吶……”齊老六說著,又蹲在地上哭。
“你二姨守寡多年又去世了,這村拆不拆的也沒她什么事兒了??!”蘇浩林無奈的嘆道。
“大壯!你小子怎么說話呢?”齊老六忽的一下站起來,跺腳說道:“我二姨沒兒子不是還有我這個外甥呢嘛!我娘死得早,多虧了我二姨養(yǎng)了我?guī)啄?!我就跟她的兒子一樣,每年清明寒衣?jié)的我都來給她上墳的!現(xiàn)在把她的老房子拆了,我還怎么來上墳?zāi)???p> “你上墳就去上墳??!她的墳?zāi)箲?yīng)該動不著的?!碧K浩林耐著性子勸道。
“你怎么說話呢?你意思是他們把我二姨的墳挖了我才能哭嗎?”齊老六一肚子火氣沒處撒,朝著蘇浩林來了。
蘇浩林也急了,指著齊老六說:“你還甭跟我犯渾!我今兒找你來是干活的不是哭墳的!再哭給我一邊兒去!我這兒不少你這一個人兒!”說著,他轉(zhuǎn)身朝著旁邊的人吼了一嗓子:“都干活去!看什么看?!”
“哎呀好了好了好了——都別這么大的火氣!”蘇長河趕緊的湊上來打圓場,他先拉了齊老六起來。
蘇浩林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了,便朝著旁邊的工頭小趙招招手。小趙趕緊的跑過來,問:“蘇總,您說。”
“把他們按照各自的活計分到各組,工時工費都跟其他人一樣?!碧K浩林一伸手,把自己帶來的幾個人都劃拉在里面。
“好咧!”小趙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對那幾個人說:“幾位,都跟我走吧?!?p> 蘇長河借機把齊老六拉到一邊去勸說。蘇浩林看見蘇長河的手臂搭在齊老六的肩膀上背對著自己嘀嘀咕咕,忍不住嘲諷的笑了——在蘇長河的背影里他看到了自己。真不愧是親叔侄??!老蘇家這點無賴基因繞開了自己的親爹和弟弟浩楊,一輩兒出一個,真是奇妙極了。
齊老六這一出小插曲是意想不到的,但也給蘇浩林一個契機。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開始自發(fā)的湊到一起聊拆遷的事情,話題也自然而然的帶到了自己的村子上。
“大壯,你說,咱們村會不會也被拆嘍?我可聽說這森林公園要有大動作!”蘇長河湊到蘇浩林跟前小聲問。
“二叔,什么是大動作?”蘇浩林痞氣的斜眼看著蘇長河。
“就是……大工程?。∥衣犝f要建一個五星級大酒店呢!”
“嗬!這事兒我還不知道呢,你咋知道的?”蘇浩林笑著,把煙蒂丟在黃土里踩滅。
齊老六兩只耳朵一直豎著,聽見這話忍不住湊過來插話兒:“大壯啊!這事兒十有八九是真的!我一個朋友跟西屯的農(nóng)藥廠上班,我聽說上頭叫他們停業(yè)了,說是要給拆嘍!”
“嘖!我說老六,這兒是在工地呢,蘇總的小名兒態(tài)掛在嘴上!”蘇長河不滿的瞪了齊老六一眼。
“這也沒外人嘛!”齊老六掃了一眼旁邊的幾個人,低聲嘀咕著。
“行,沒外人是吧?那你給你大侄子幫忙也是應(yīng)該的,今兒的工錢就不要了吧?!碧K長河開始耍無賴。
“別別別——蘇總,蘇總!行了吧?”齊老六趕緊的改口。
“沒事沒事,六叔,你說西屯的農(nóng)藥廠給關(guān)了?這事兒是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前天我那朋友還托我找活兒呢!對了,你這兒這么大一攤子事兒,還要不要人了?我這朋友人不錯的,你叫他來干活,一天給一百二就行。”齊老六滿懷期待的看著蘇浩林。
“他能干什么活?”
“他瓦工活不錯的,之前在建筑隊干過,嫌工錢少才去了藥廠。他家那小子正上大學(xué)呢,家里需要錢。你知道莊稼地里那點收成哪兒夠呢?”
“我一天給他一百五,你叫他多帶幾個人來。只要試工通過,他就是小組長。”蘇浩林看見齊老六眼睛里閃光,又笑道:“另外,多謝六叔你替我找人,你好好干,回頭我給你加獎金?!?p> 齊老六趕緊的點頭應(yīng)道:“行,蘇總放心,我一定把活兒給你干好嘍!”
“哎呀,行了行了!我們說正事兒呢。”蘇長河不滿的走到齊老六和蘇浩林之間,皺眉問:“浩林啊,你說咱們村究竟會不會被拆呢?”
“叔,我又不是村書記,我哪兒知道這事兒??!”蘇浩林笑道。
“你路子廣,打聽打聽啊!”蘇長河很著急的樣子。
“拆就拆唄,你這么著急干嘛?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拆了那些老土房,就能住小樓了。拆還不是好事兒???”蘇浩林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你說得輕巧!你那房子是老房子了,拆了換新的倒也無所謂,你弟弟浩楊那房子可是花了我二十萬!二十萬哪!說拆就拆……”蘇長河忽然覺得自己的聲音過大了引起了旁邊眾人的關(guān)注,于是幫朝著大家擺擺手,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十萬蓋得新房子也跟老房子一樣?!”
“二叔,你當(dāng)上頭的都傻呀?新房子舊房子那能一樣嗎?”蘇浩林笑著按了按蘇長河的肩膀,一副爺倆好的樣子安慰道:“您老放心,我弟不在家您還有我呢,我不會眼看著你吃虧的?!?p> 蘇長河欣慰的點了點頭,又恍然回神,驚問:“這么說咱們村兒是真的要拆了?”
“這事兒我真不知道!不過現(xiàn)在一切都講民主,拆不拆,都得大家同意才行。強拆這種事兒是不會有的?!?p> “你可別鬧了!只要政府想拆,那就沒有拆不成的!大城市里那些釘子戶也沒幾個能堅持到最后的。何況咱?”蘇長河撇嘴哼道。
“不管拆不拆這都有一筆賬。再說了,咱村里的房子能跟人家城里的房子比呀?人家那地皮多貴?。吭蹅兇宓牡刂靛X嗎?”蘇浩林反問。
“反正不管怎么說,吃虧的事兒我是絕不答應(yīng)的?!碧K長河氣哼哼的說道。
“誰會讓您吃虧?。磕墒钦剂艘惠呑颖阋说娜四?。”
“你小子……反正你不能不管我!你要是為了自己坑了全村,我跟你說我饒不了你!”蘇長河煩躁不安的揮了揮手,轉(zhuǎn)身找了個陰涼地兒抽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