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寢室之中。
李德一家四口聚集一起,正在舉行秘密家庭會議,會議的核心思想只有一個:就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李昭!
而這樣的家庭會議,已經(jīng)連續(xù)召開好幾次了。
之前派大管家—侯四出面、用重金雇傭了關(guān)中四虎,讓他們趁著李昭進山之時痛下殺手,而后毀尸滅跡。
如今半個多月過去了,李昭依舊活蹦亂跳的,關(guān)中四虎卻不見了蹤影、四處都找不到,這不禁讓李德、鄭氏暴跳如雷,還痛罵了侯四一頓,指責(zé)他辦事不利!
夫婦二人一致認(rèn)為,肯定是關(guān)中四虎背信棄義、不敢背負(fù)殺害宗室子弟的罪名,在騙取到黃金之后,偷偷的跑路了。
至于四人被反殺的念頭,從未在夫婦二人的腦海中出現(xiàn)過,畢竟李昭今年才多大啊,一次干掉四名身強力壯、心狠手辣的刀客,那不是天方夜譚嗎?
而且看李昭最近的神態(tài)舉止,一點反常的地方也沒有、該吃吃、該睡睡……這就更加證明了、他沒有遇到過任何有危險的事,否則不可能如此鎮(zhèn)定。
“父親,關(guān)中一帶刀客眾多,再雇傭幾位好手也就是了?!?p> “哼,如今人心不古,遍地都是背信棄義之徒,再碰到關(guān)中四虎一樣的人怎么辦,咱們家的金子又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禁不住這樣糟蹋,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李德?lián)u了搖頭,在武安縣一帶、關(guān)中四虎也算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牡犊土?,連他們都不敢殺害宗室子弟,只怕別人更沒有這個膽量了。
怎么才能干掉李昭呢?
下毒?
套白狼?
打悶棍?
請個巫師扎小人?
……
一家四口連著商議了幾個辦法,都覺得不太穩(wěn)妥,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大管家侯四一路小跑到了門口。
“主子,酒坊的孫管事來了,說是有十萬火急之事?!?p> “什么,快帶他來見我!”
“諾!”
侯四轉(zhuǎn)身離去,很快帶來一個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臉上滿是焦急之色,手中還提著一個酒壇子,封泥已經(jīng)打開了,卻散發(fā)出一股子濃烈的酸味……
“孫管事,酒坊出什么事了?”
“東家,大事不好了,小人今日開封查驗、發(fā)現(xiàn)新釀的酒水全都變酸了。”
“什么……完了、這下完了!”
李德接過酒壇子聞了聞,一張老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就連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旁邊的鄭氏亦是如此,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家的釀酒作坊、專門釀制一種好酒:梨花春。
即以上等精米和新鮮的梨花瓣為原材料,再加上清澈的泉水,用特殊方法釀制的一種美酒,喝起來香甜可口、滋味無窮,運到周圍的集市上出售,每年都能賺取三四千貫錢的利潤,是李家最重要的經(jīng)濟收入之一!
可是李德、鄭氏不滿足于此,二人費了很大力氣,終于和武安縣城內(nèi)最大的酒樓—醉仙樓談成了交易,答應(yīng)在四十天之內(nèi)、提供五千斗梨花春美酒,共計價值一萬貫錢。
這件事情,遭到了酒坊內(nèi)幾位老師傅的一致反對,認(rèn)為時間太短了,加上缺乏人手,很難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釀制出這么多美酒。
可惜啊,已經(jīng)利益熏心的李德、鄭氏根本聽不進他人的勸告。
最近這段時間,夫婦二人親自到釀酒作坊中監(jiān)督,強令伙計們開工釀酒,為了加快釀制速度,還不顧老師傅們的再三反對,強行削減了幾道重要釀酒工序……結(jié)果就是:欲速則不達,釀出來的酒全都變酸了,一個多月的心血毀于一旦。
……
“孫管事,立刻再進一批精米,讓伙計們?nèi)找冠s工,一定要把美酒釀制出來,如果再出了差錯,就全都給老子卷鋪蓋滾蛋!”李德的五官都扭曲了,想要盡量挽回局勢,否則自己就會吃不了兜著走了。
“回稟東家,酒坊里的大小伙計們,已經(jīng)整整三月沒發(fā)工錢了,人人家里等米下鍋,連肚子都吃不飽,又叫大家伙如何日夜趕工呢;何況釀制一批新酒,至少需要四十天時間,如今距離交付日期,只剩下短短幾天,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
為今之計,東家只能掏出積蓄來、先賠付了違約金,再給伙計們補發(fā)工錢,重新進糧,再釀新酒,慢慢的把損失賺回來了!”孫管事也是一臉灰敗之色,如今酒坊面臨的困難,可不僅僅是拖欠工錢的事情。
為了釀制這批酒水,李德還向武安縣城內(nèi)的幾家商號,佘借了大約兩千多貫錢的原材料,說好了把酒水賣掉之后、立刻歸還欠款。
如今釀酒的事出了差錯,拿什么歸還欠款呢?
更要命的是,與醉仙樓的供貨契約中有一條規(guī)定:如果四十天之內(nèi),酒坊不能按時供應(yīng)美酒的話,則要三倍賠償對方的損失,也就是整整三萬貫錢,這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一群混賬東西,把事情都給搞砸了,還有臉來要工錢,老子一文錢也沒有,快滾出去……啪啪!”
一想到要賠那么多錢,李德頓時暴跳如雷,對著孫管事破口大罵,還狠狠的抽了幾個耳光,打的后者兩腮又紅又腫的,槽牙都飛出去一顆。
孫管事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之前自己反復(fù)勸說過,釀酒的事不能操之過急,更不能節(jié)省工序,否則會出大麻煩的,可是李德、鄭氏死活不聽啊,如今麻煩事真的出了,又怪罪到了自己頭上。
有心爭辯幾句,知道這對夫婦都是什么品性,自己說了也沒用,孫管事只能捂著腮幫子,神情落寞的退了出去。
另一邊,李德倒背雙手,就像老驢拉磨一樣轉(zhuǎn)起圈來,同時低頭思索辦法。
其實孫管事說的一點沒錯,麻煩事已經(jīng)出了,發(fā)怒毫無作用,趕快掏出錢來平息事端,讓酒坊運轉(zhuǎn)起來才是正理!
問題是,三萬多貫錢啊,數(shù)額實在是太大了,如果全額賠付的話,自己就得傾家蕩產(chǎn)。
有心耍無賴不賠吧,可是醉仙樓的背景太深了,乃是長安城—齊國公府的產(chǎn)業(yè)之一,那可是朝廷中的頂級權(quán)貴人物,自己一個小土豪如何得罪的起呢?
不賠是不行的,想賠又賠不起,真是左右為難??!
“夫人,可否請老泰山幫幫忙???”
“難,阿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從他老人家兜里掏錢,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p> “唉!”
鄭氏的父親擔(dān)任武安縣縣丞十余年,利用手中的權(quán)利,貪污受賄、敲詐勒索,可是積攢了不少錢財,拿出三萬貫不是什么難事!
問題是,這位鄭縣丞是個十足的吝嗇鬼,就是親爹親媽都休想從他那借出一文錢,更別說女兒女婿了。
“夫君勿憂,妾身有個辦法,既不用賠一文錢,還能解決一件心腹大患?!?p> “哦,夫人有何妙計?”
“簡單,把潛龍崗和釀酒作坊,還給后院那個小崽子不就行了?!?p> “還回去……夫人果然妙計,堪稱女中諸葛啊,哈哈!”
李德也是心思敏捷之人,瞬間明白了鄭氏的用意:
從法理上說,李昭才是釀酒作坊的真正主人,李德只能算是代管而已,如今釀酒作坊出了事情,李昭理應(yīng)承擔(dān)責(zé)任的。
何況與醉仙樓簽訂的契約上面,并沒有李德本人的簽名,而是畫押。
所為畫押,就是窮人按手印,富人蓋印章。(古代識字率低,契約上面很少有簽名,皆是以畫押為準(zhǔn))
換而言之,只要寫下一紙文書,把釀酒作坊歸還李昭,再把李家家主之印交出去,就能把這口黑鍋扔給李昭來背了,這樣做的話,可謂是一箭三雕:
一則,之前李昭落水的事情,讓潛龍崗的鄉(xiāng)親們議論紛紛,都說自己霸占家業(yè)不還,還要謀財害命;現(xiàn)在把釀酒作坊歸還給了李昭,可以平息悠悠之口。
二則,釀酒作坊虧損嚴(yán)重,還欠了一屁股的債,還給了李昭就等于甩掉一個大包袱;李昭手中沒有錢,絕對還不起巨額債務(wù),非被債主們生吞活剝了不可,這就等于借刀殺人。
而商業(yè)圈的潛規(guī)則之一是:打了不罰,罰了不打,只要李昭被逼死了,欠債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則,只要李昭一死,吳王一系的血脈也就斷絕了,自己一家人就能名正言順的永久霸占這份家業(yè)了;以后找個機會,或許還能魚目混珠,冒充宗室子弟呢,那可就真的咸魚翻身了。
如此計策,妙到毫顛啊!
想到這里,李德立刻草擬了一份文書,就說侄兒李昭已經(jīng)長大成人,按照當(dāng)年的約定,自己準(zhǔn)備陸續(xù)的歸還家業(yè),先從釀酒作坊開始……而后把管家侯四叫了進來。
“侯四,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記住了,過幾天再把這份文書給那小子,讓他一點緩沖的余地也沒有,明白嗎?”
“主子放心,小人一定把這件事辦的漂漂亮亮?!?p> “好,事成之后,必有重賞!”
安排好詭計之后,李德、韋氏命令手下人,偷偷的收拾金銀細(xì)軟之物,只等李昭簽了文書,背上了這口黑鍋,他們一家人就出去躲一陣子。
夫妻二人算計著,過上一兩個月,等回來的時候,查不多就可以給李昭辦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