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凜冬
溶月隨著粉黛的視線一并望著江面。
“粉黛,你說我是不是不該阻止卿夜殺死阿韻???”她不禁質(zhì)疑起自己來。
粉黛舉起自己脖子上掛著的象征星圣女身份的星星吊墜,“我們既然信奉月神,那便遵從月神的旨意辦事。那個孩子可是無辜的,即便他母親骯臟至極十惡不赦,也不該剝奪這個無辜的生命出世?!?p> “可他們會讓那個無辜的孩子活下來嗎?他的親生父親似乎都不想要他呢?!?p> 他們,指的自然是卿夜,容離,云輕,以及教王那些人。
她指腹拂過吊墜上的符文,神情悠然,“她能一手遮天獨霸后宮,染指大晉江山,脫離楚容離將她作為棋子的軌跡,甚至擺楚容離一套,又讓你甘愿為她涉險,你以為她沒法保住自己的孩子?”
溶月輕嘆氣,“確實。阿韻,卿夜他們都變了好多,還是說我根本就不了解他們呢?”
粉黛偏頭斜視這個略顯滄桑的少女。昔日這個姑娘一身素白衣裳,手持銀色彎弓,靈動張揚,小小年紀(jì)便被立為南疆月教侍月神女,受萬人敬仰。
一箭破空,對座下教徒大喊張狂地大喊:“都給我叫師父!”
那個時候,她也不過是在神座下瞻仰其尊容的小孩之一呢。
“我畢竟也是跟他們一并從敦煌修羅場走出來的人,多少了解點。楚卿夜最在乎的是你,最恨如今的蕭華夫人,最愧疚的那自然就是寧湘。但當(dāng)下他和容離之間只有一個會是王,你們每個人對于他,其實都不過是手中的棋子,當(dāng)即可棄?!?p> 這個看似十四五歲的少女臉上,流露出成年女子才有的沉穩(wěn)。
“敦煌修羅場......”
顧名思義,那是個兇殘至極之地,用于南疆宗教選拔所謂的人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巨大的屠宰場。里面各類人雜糅,危機(jī)四伏,人比野獸更為兇猛,稍有不慎便尸骨無存。
每年被迫進(jìn)入修羅場數(shù)萬來人,而活著走出來的卻不下十人,若沒些特殊的手段或是心機(jī)膽識,必遭淘汰。
修羅場有多險惡她知道,心中悚然。從那個地方活著出來,誰能是干干凈凈的?
眼前這個有些許輕狂的少女粉黛,艷絕天下的蕭華夫人,溫文爾雅的大晉嫡公子卿夜,竟都有過那般鮮為人知的經(jīng)歷。
一陣江風(fēng)吹來,涼意襲人。
粉黛聳肩,“今年的冬日,比往年來得要早,且要更長,更冷呢?!?p> “王權(quán),天象,你又知道了。預(yù)算天象占卜人間氣數(shù)這塊兒,與我們兩個不沾邊吧?!?p> 畢竟那可是教中至高無上的日圣女所習(xí)之事。
“這些是日圣女告訴我的呢。為什么楚卿夜從小就被丟到南疆去,就是因為他被算出有帝王之命,而楚容離正好也有,兩顆王星相沖,后面的事你也知道?!?p> 溶月無奈道:“知道。前有高夫人,后有蕭夫人,嘉桓也是個人才?!?p> 公子容離生母高氏,生性善妒,城府頗深。王后福薄,誕下嫡長子三年后撒手人寰,高夫人執(zhí)掌后宮,蠱惑嘉桓將公子卿夜送至南疆為質(zhì)。
奈何作惡多端,受天道所譴,于公子容離三歲生辰宴時被天雷劈死在大殿之上。
冬月初,凜冬已至。近百年不見雪的長安竟飄起鵝毛大雪,片片如羽,飛旋飄落。
長樂宮奢華不減分毫,梅林中,女子伸出纖細(xì)蒼白的手小心接住一片雪花,欣喜道:“下雪啦。”
說著,她展顏一笑,那笑容從瞳孔中漾開,攢積在眉梢,映出不該屬于這么一個惡跡纏身之人的天真浪漫。
傳言蕭華夫人甚愛雪,果真不假。
雪越下越大,卻無人注意到她越發(fā)蒼白的臉。
那個時候,也是這么大的雪,漠北冰原,躺在冰上滿身傷痕的白衣姑娘與那毒咒般的眼神,那一幕幕又一次翻涌上心頭。
此生......怕是都無法釋懷了。
兩個侍女推著寧湘走到阿韻身后,沉浸在雪中的蕭華夫人回過頭來,瞇起雙目打量起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紫衣美人來。
“這便是大皇兒將來的正妻?就這姿色,不及本宮分毫,他什么眼光呢?!?p> 紅梅樹枝陰影下,一條冰冷的蛇在她眼底悄然游走,映著她的臉露出只有死人才有的冷灰色。大紅的狐裘,齊腰長發(fā),點著血一般紅的胭脂的唇,氣息陰森詭異。
好似這根本就不是那個一顰一動都艷冠天下的女人,而是一個死去多時即將腐爛的尸體。
隨身保護(hù)寧湘的夏初抱著劍默默地翻白眼。
他心道:你的確是美,人家寧湘姐姐也是大美人好吧,什么叫不及你個奸妃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