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后我們的圈子擴大了,多了幾位男生,他們都是成北華的朋友,阿左和老山。
阿左是一個矮小的男孩,他還沒有我高,身子雖小但靈活得很,像個小孩子一樣,喜歡鬧脾氣,看上去是個樂天派,但其實誰都看得出來他內(nèi)心深處的陰霾。老山高高瘦瘦的,沒有阿言高,成績很好,很聰明,但就是有些弱智,每天啊吧啊吧的,腦子就像是除了學(xué)習(xí)考試的時候其余時間都處于待機或者關(guān)機狀態(tài)。
“說實話,你還自己當(dāng)初我們是因為什么才熟起來的嗎?”小海苦思冥想始終想不到答案,“我總感覺我們兩個就像是突然間不知為何便熟了起來,然后咱倆就天天陰影不理,像是連體嬰兒一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嗎?”
連體嬰兒,這個稱呼是我們偉大的班主任大人賜給我們的。幾乎每一次見到我們,他都會指著我們,做出驚訝的表情:“哇!連體嬰!”然后便走了。
而我們一如往常不知道干什么就然后指著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我聳肩,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咱倆的關(guān)系就很神奇地突然間突飛猛進?!蔽覈@了一聲,感嘆道:“但為什么偏偏我的成績就不能也突飛猛進一下?”
小海沉默思索了一會兒,給出了答案。
“或許是因為你的腦子天生有些問題吧?!?p> *
有一段時間,老山的腿摔斷了,行動不便,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我們幾個為了逗他開心同時滿足自己愛玩的心,便當(dāng)作是他的保安,每每他要去別的地方的時候,我們都會站在他的前方,擺手嚷嚷:“讓開讓開!老板出行,爾等速速離開!不要擋我們老板的道!”
我們倒是活潑,玩得倒是蠻盡興,老山是老板,小海是他的員工,而我就是他員工的家屬。
我和他不太熟,很少聊天,最常說的話便是:“死老板,你什么時候發(fā)工資?你又不發(fā)工資,又不讓我放假!信不信我告你!”語氣極度高昂,情緒飽滿,用手指指著他的鼻控訴他這個無良及虐待員工家屬的老板。
他每次聽見都會極度無奈地看著我,用著極慢的速度,道:“你又不是我的員工,我為什么給你發(fā)工資?為什么讓你放假?”
“死老板!我的工資呢?我的假呢?信不信我告你!”我會忽略他所說,繼續(xù)委屈且激動地控訴他。
“那你告啊!”他用挑釁的語氣慢慢道:“有本事你告??!”
“信不信我告你?”我情緒激昂地威脅他。
這樣的對話通常都會維持十五分鐘左右。
旁邊的人很無語地看著我,別說他們,我自己事后回想也覺得很無語,但當(dāng)時卻偏偏樂在其中。
再說,我和他又不熟,我是真的不知道要和他聊什么。
高中的時候,不知為何我們?nèi)齻€女孩子好像越走越遠,在分叉路口,我和小海走了一條路,而閆巧卻停在了原地。
閆巧和阿言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時候熟絡(luò)起來,以閆巧的話說,他們兩個是好閨蜜,是最熟悉對方的知己。但依我看,阿言好像并沒有那個意思,我倒是覺得他對她和對我和小海根本沒什么差別。
根本分不出一個高低。
她要這么想我也沒有辦法,我也不可能直接和她說,“不好意思小姐,你有點自作多情哦”,這不成了挑撥離間的惡人嗎?
還記得有一次放學(xué),我和閆巧聊天,問起誰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道:“當(dāng)然是阿言啊,我覺得我們兩個有很多共同話題,他很懂我?!?p> 我握拳,垂了一下胸口,假裝有一支箭射進我的胸口,演起中箭的戲碼,道:“?。『檬軅?!”隨即我還假裝吐血,“看,是嚴重的內(nèi)傷?!?p> 玩笑歸玩笑,但這笑臉下有多少的傷痛恐怕數(shù)之不清。
誰都希望對方會說出自己的名字,但沒想到,原來一切都是我的獨角戲。
她給我逗得哈哈大笑,雙手合攏成捧狀,道:“要不要幫你接著?”
我不知道要這么形容這種心碎的感覺,就像是你的真情被人扔在地上,順便踩個稀巴爛。
阿言在中五的時候出國留學(xué)了,他出國那天我們都紛紛到機場送機,我和小海先到達機場,而閆巧他們一群人則遲遲未到,后來一問才知道,閆巧他們一行人提前下了巴士,迷了路,走了許久才到達機場大堂。
我的淚點向來比較高,但老山、阿左、成北華、閆巧他們卻哭得像條狗一樣,我扭頭正準備和小海吐槽這件事情的時候,卻看見她居然也哭成淚人,我詫異地問道:“你怎么也哭成這個樣子?”
小海抽了抽鼻涕,接過我遞給她的紙巾,抹去眼角的淚水,抽泣道:“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看見其他人哭我也會想哭?!?p> ...
我哭笑不得,拍了拍她肩膀,道:“好了好了,別哭了?!?p> 帶一群人哭完后,阿言也差不多到時間要過安檢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酷酷地道:“別太想我們??!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有空多聯(lián)系?!?p> 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不代表我真的是一個冷血的人,而是因為我知道我們有緣一定會相見,我對我們的友誼充滿了信心,并不覺得距離會毀掉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
“有空也不聯(lián)系你!”他紅了眼,還不忘嘴硬地調(diào)侃我,我哈哈大笑,回道:“彼此彼此。”
‘別太瘋了。如果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發(fā)生盡管和我聊,盡管我有可能會很多天才回一次信息?!?p> 他私下發(fā)信息給我寫道。
‘你也是,如果遇上什么不開心的事盡管發(fā)息信給我好了?!?p> 我回完這一句便把手機放進口袋中,心想:這家伙終于會發(fā)私信了。
自阿言留學(xué)后,我們經(jīng)常從閆巧口中得知他的最新消息。她便像是新聞一樣每日準點更新阿言的最新消息。
我真的很無語,不理解為什么她要和我們說這些東西,難不成她未來的夢想是成為新聞播報員?
“閆巧,我們一起看電影呀!”我興奮地走到她的桌前道,我期待已久的電影終于上映了,我早便邀請了小海,她欣然同意,畢竟這也是她想看的電影之一。
閆巧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還是不了?!闭f完,便從抽屜拿出作業(yè)開始寫。
不知為何,我覺得她最近似乎有什么事情煩惱,問她她卻和我說因為最近她很晚睡,所以沒什么精神,我知道這一定不是她真實的原因,因為這個情況只有面對我和小海時才會發(fā)生,和成北華他們玩耍聊天的時候她倒是精力充沛得很,像打了雞血一樣。
但既然她不愿意說,我也不再過問了,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把自己心中的郁悶說出來,她既然不想說,我也沒理由強迫她一定要說出來,這反而會造成她的壓力。
“什么?”小海皺眉道:“可她從前不是會逼你說自己的秘密和不開心的事情嗎?你這個時候怎么就忘記報仇這件事情?”
我故作嬌媚地道:“因為人家是君子呀?!?p> 小海干嘔,道:“你他媽太惡心了。”
初三的時候,為了讓我們之間的感情更進一步發(fā)展,閆巧想了一個好方法:寫日記!交換日記,但后來她放棄了,卻讓我養(yǎng)成了寫日記的習(xí)慣。
她送了一本本子給我,藍色封面,上有紫色用水彩筆描繪出加油二字,不太好看,但畢竟是人家送的禮物,我也只能欣然接受。
我偷偷地在那本本子上寫下自己每一天的感受和發(fā)生的事情。我自認自己曾經(jīng)是一個長情的人,日記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在講分手后的感受和難過的情緒。原本以為這些事情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卻沒想到閆巧在我的書包里翻出我的日記本,用著嘲笑的語氣將當(dāng)中的事情說給了很多人聽,并偷偷用紅筆圈住錯誤的字,在旁邊寫一個括號,就像是老師批改我的作業(yè)一樣。
她拿著我的日記大聲朗讀,我一怒之下奪過日記并將它扔進垃圾桶中,沒想到閆巧,是的,這一天發(fā)生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真的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看見我將本子扔進垃圾桶的那一刻,她,生氣了!
“這是我送給你的,你怎么把它扔了?”她在很多人面前責(zé)備我,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射向我,此刻的我感覺有無數(shù)把狙擊槍的綠光集中在我的身上,仿佛下一秒便要開槍把我射死。事實上,我不知道有沒有狙擊槍等待時機要把我射死,反正我是社死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當(dāng)然,當(dāng)中包括了閆巧憤怒的目光,我把本子從垃圾桶里撿回來,小說且委屈地道:“但......”
從此,我再也沒有寫過日記。
“拜托!你以前真的很弱呃!”小海的眼睛幾乎都要翻到后腦勺,我差點以為她的眼睛不會再翻下來,她充滿怒意地盯向我,道:“你現(xiàn)在這股氣勢怎么偏偏當(dāng)年沒有呢?”
“這不......”我小聲裝委屈地道:“年少無知嘛。”
“你他媽再給我裝委屈!信不信我打你?”
“信!信!”我?guī)缀豕虻厍箴垼溃骸扒竽锬锓胚^我吧?!?p> 我是一個好面子的人,極度不喜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落我的面子,更討厭有人在稠人廣眾之下數(shù)落我的種種。雖然我的面皮要比其他厚上許多,但還是難以接受某些事情。
她在我面皮薄的時候在眾人面前罵我的笑聲虛偽,眾人本不擦覺,卻被她這么一說向我投向怨恨的眼光;在我面皮厚的時候說我的牙齒上有菜。我清楚地記得,當(dāng)時她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課室中聲音卻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她那弱弱地聲音充滿了整間教室的每一個角落,進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我立即捂嘴,尷尬至極,滿臉通紅,她倒是沒有發(fā)現(xiàn),哈哈地離開了課室。
我求救地看向小海,她向我投了一個同情的眼光,她也想幫我,可惜她愛莫能助。
整個考試,沒錯,又是考試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方才的畫面,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向我,有些人是同情的,有些人是帶著嗤笑,仿佛在看一出可笑的戲。
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地看向成北華,他捂嘴輕笑了幾聲,他的笑聲被眾人的聲音所淹沒,但卻清晰地落入我的耳朵里。
雖然我平時大大咧咧,但.......我也是女孩子呀。
這是中五發(fā)生的事情,看來,我還真的是長情人。
“你到底是什么時候才不喜歡他的?”小海嘆息笑道:“你的長情似乎放錯了地方。”她自戀地甩了甩自己的短發(fā),道:“唉,你這么就不喜歡我呢?”
“你知道嗎?”我臉上沒有半點嬉笑,道:“過度自信會造成狂妄,狂妄會使人失敗。”
這是我們初中考試時其中一道題的答案,我覺得它很適合罵人,所以便把它記下,時不時便把它搬出來提醒眾人要謙卑為懷,因為驕兵必敗。
有些人還活在夢中,以為自己身邊的人還是當(dāng)初的人,還是自己當(dāng)年的朋友;但有些人早已夢醒,走了很遠,再也不回頭。
在中五的時候,閆巧和其他男孩熟悉起來,經(jīng)常玩在一起,漸漸地便拋離了我們,走向了另外一條路。她和男孩的進一步認識,全靠我的推波助瀾,是的,我又犯下同樣的錯誤,真是掉了很多次黃河卻仍舊不相信下一次還能掉進去,結(jié)果不斷地從河里爬上岸,再不斷地掉下去,這樣的行為也不知道重復(fù)了多少次。
我從初二開始便和阿左和我另一個朋友一起補數(shù)學(xué),但有些人便是如此,沒有緣分便是沒有緣分,無論相處時間有多久也未必成為朋友。
直到中四的時候,我邀請閆巧加入我們的補習(xí)團隊,我還在原地踏步,但他們的友誼卻如虎天涯,直奔九天,從此叱咤風(fēng)云。
而我還在地上抬頭觀望大佬們翻手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