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前路同行（下）

　　聲腔里帶著許些委屈，棠棠的心意很少向顧野表露出來。

　　正如顧野說的一樣，在舉目無親的應(yīng)天府，他們光是活著就用盡了全力。

　　裴大哥一家是好，可再好的關(guān)系，也不能總麻煩人家。

　　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他們又不姓裴，受人家的好是承了情分，并非是人家的本分。

　　南下應(yīng)天，顧野一個人，一把刀，努力支撐起這個小門戶。

　　他僅僅比棠棠大了一歲而已，肩頭上挑起的重量，卻能讓這個年歲的少年徹底壓垮身子。

　　棠棠不想給顧野添麻煩，小姑娘家的，誰會不喜歡漂亮衣裳，胭脂水粉……

　　她喜歡，可她懂的顧野賺銀子的難。

　　可以說，家里的每一枚銅錢，都是顧野從刀口上砍下來的……

　　仿佛從到了應(yīng)天，又似乎是阿野加入北鎮(zhèn)撫司的錦衣衛(wèi)后，棠棠覺得他和自己逐漸拉遠(yuǎn)了距離。

　　顧野變得早出晚歸，隨時都有可能一身傷，跌跌撞撞的回來……

　　這一切，絕大部分都是因?yàn)樽约骸?p>　　無法和阿野一起并肩，讓這個年歲不大的丫頭心里對自己產(chǎn)生了厭惡。

　　她變得更加乖巧，在家里準(zhǔn)備好一日三餐，努力去融入應(yīng)天的生活，接一些瑣碎的雜活，賺點(diǎn)銅錢補(bǔ)貼家用……

　　可越是這樣，棠棠的心里就越加難受。

　　她回過神的時候，阿野和自己的距離隔得越來越遠(yuǎn)，他去了北鎮(zhèn)撫司，去斬殺妖魔，快要加入督妖司，穿上那身御史錦衣……

　　和顧野相比，自己只能整日待在這個小院，被顧野保護(hù)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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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棠……我們當(dāng)年為什么要南下應(yīng)天，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橫穿北境后，才發(fā)現(xiàn)南下的人間并非我們想象的那樣……

　　盡管如此，我還有你在。

　　答應(yīng)過師傅他們……所以這么多年熬過來，我不想等我回過神，連你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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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站起身子，顧野想要拉棠棠的手，卻被姑娘家微微側(cè)身避開。

　　“阿野，你瞧，你還是這個樣子。

　　你答應(yīng)過爺爺他們，發(fā)過誓要護(hù)著我，從北方到應(yīng)天，你把我護(hù)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可我想要的，是能和你站在一起，不是一直被你護(hù)在身后。

　　我什么也做不了，你好像只是為了遵守當(dāng)年的承諾，才沒有扔掉我。

　　你不再讓我和你一起走，讓我覺得好像來了應(yīng)天府，我成了你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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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大哭，沒有生氣，棠棠就這樣靜靜地笑著，眼角含著瑩瑩潤色。

　　她從未像今天這樣，將心底的聲音吐露的如此徹底。

　　姑娘家都有著天生的直覺，棠棠心里感覺，倘若她今天不說，放任顧野去杭州，可能再也見不到他……

　　聽著棠棠的話，顧野默默握緊了拳頭。

　　緊握在手里的小酒盅，被這股力勁猛地捏碎。碎開的瓷片，染上了一種梅子紅……

　　“阿野！”

　　聽到瓷器碎開的悶響，棠棠臉色一變。

　　隨著顧野拳頭縫隙里，一滴滴鮮血滴落，小丫頭變得慌張起來。

　　“快點(diǎn)松手，我去打熱水給你洗洗……”

　　眼睛里藏著一絲愧色，看到顧野流血后，棠棠明顯失了神色。

　　她剛欲進(jìn)屋，替顧野翻找傷藥。

　　手腕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輕輕的一拉，將姑娘家嬌小溫暖的身子抱在懷里。

　　顧野半彎著身子，他沒有理會被瓷片扎傷的手。

　　抱的有些用力，生怕懷里這點(diǎn)溫暖，下一刻就消失的蕩然無存……

　　“不礙事……

　　抱歉，我沒想到你會想這么多。

　　棠棠，我當(dāng)年對師傅他們起誓，發(fā)誓要保護(hù)你，這是師傅他們留給我的責(zé)任。

　　可那天雨夜，在廢棄的神廟，我對你也發(fā)過誓。

　　我說過，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在北方也好，南下應(yīng)天也罷。

　　要么同生……要么一起死……

　　我家丫頭，才不是累贅。

　　這么多年，要不是你在，很多次我差點(diǎn)就回不來這個院子，因?yàn)槟阍谶@里，所以我必須回來……”

　　深吸一口氣，隨著顧野的話輕呼在棠棠的耳邊，姑娘家的小耳垂微微泛紅。

　　被摟的緊緊的，棠棠的心跳驟然加快。

　　她有些羞澀的用小拳頭，輕輕錘了錘顧野的胸膛。

　　“好……好啦，快點(diǎn)放開?！?p>　　“那你不生氣了，也不許說自己是累贅，我家丫頭明明很能干……”

　　有些賴皮似的，顧野干脆不撒手了。

　　聽著有些無賴的話，棠棠柔柔的應(yīng)了一聲。

　　“嗯……

　　阿野你先放開，把傷口包扎好……”

　　“那這次杭州府……你在嫂子家先住一段時間，倘若半月我還沒回來，你再讓裴大哥送你去杭州怎么樣？”

　　依然擔(dān)心棠棠的安危，顧野稍稍退了一步。

　　有了顧野之前的話，棠棠這次沒有太生氣。

　　小姑娘輕輕撩起垂下的青絲，有些無奈的揪了揪衣角。

　　“阿野，裴大哥一家人很好，所以我才不想給人家?guī)砺闊?。即使這些年，我們相處的親熱，但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害怕……

　　一般人……誰能十成肯定，看到這些后，還能拿我當(dāng)普通人……”

　　聲音有些柔軟，棠棠撩起青絲后，耳畔旁隱約能看見一片稚嫩的鱗紋，不像正常人的耳朵，被青絲遮擋下的，是微微泛尖的雙耳。

　　看到耳垂后的鱗紋，顧野有些僵硬。

　　他伸手捏了捏棠棠的耳垂，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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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時候的事，怎么又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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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昨天晚上的時候，出現(xiàn)的不太明顯，所以我沒說?！?p>　　……

　　眼神有些閃躲，匆匆放下青絲，棠棠昂起頭看著顧野。

　　“阿野，我很喜歡裴大哥一家人。

　　所以我不想去麻煩人家，不想再被熟悉的人叫做怪物，雜種……”

　　目光清澈，棠棠的決心十分堅(jiān)定。

　　直視著棠棠的目光，顧野心頭一軟。

　　他揉了揉丫頭的腦袋，默默貼近棠棠耳邊，輕聲喚道。

　　“嗯，我知道。

　　不會再這樣了，杭州府我們一起去，不過你答應(yīng)我，只能在驛站等我，千萬不能讓妖物發(fā)現(xiàn)你……”

　　到底心里舍不得，顧野還是決定和棠棠一起去杭州。

　　這樣的一次遠(yuǎn)行，他不放心棠棠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留在應(yīng)天府。

　　此時此刻，哪怕是裴綸也不行……

　　“阿，阿野……

　　現(xiàn)在可以放開了吧，剛剛有人過去了，你手上的傷也得處理……”

　　聽到顧野愿意帶著自己一起去杭州，棠棠再次變得嬌弱軟糯。

　　她被顧野抱著，臉紅成了胭脂色。

　　小院外就是巷子胡同，這個時間，用過飯食出來溜達(dá)的街坊不少，被人家看到這樣一幕，姑娘家哪能不害羞。

　　“棠棠，你不生氣了吧？”

　　生怕自家的丫頭，心里還是放不下，顧野微微松開一些力勁，開口追問道。

　　“我沒有生氣！”

　　從顧野的懷里掙開，棠棠紅著臉，輕哼了一聲。

　　看著臉色微紅的棠棠，顧野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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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那就好。

　　棠棠你要真生氣的話，咱們可以試試裴大哥那種床上打架的方法，虎頭那崽子說，每次嫂子一生氣，被裴大哥拉著打一架就沒事了……

　　哎哎，為什么掐我，你明明還是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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