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讓位
“阿內(nèi)爾卡,你是說,這次U15國家隊你不能參加了?”
“是的,沙特奈先生,我下午訓(xùn)練的時候,小腿不小心被割傷了,所以去不了了。”
“你這真的是訓(xùn)練時受傷的傷,不會是被那幾個93級學(xué)員打的吧?吃飯的時候,你的同學(xué)來找我說,有幾個高年級學(xué)生在找茬,你……”
“當(dāng)然不是,沙特奈先生,他們可是我在克萊楓丹最好的朋友?!?p> “最好的朋友?好吧,但愿如此,你出去吃飯吧,我會向足協(xié)來的官員說明情況的。”
“謝謝你,沙特奈先生。”
阿內(nèi)爾卡從沙特奈的臥室里退了出去,出門前,他又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皮前卡著的兩本寫真集,邪邪地笑了,心里說不出的高興。
——
晚飯后,蒂埃里一行三人聚在他的房間里,鬼鬼祟祟地商量著事情。
進了房門后,加拉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大聲嚷嚷著:“之前真的是險,蒂埃里,我都以為你快輸了?!?p> 蒂埃里笑了笑,坐在了他旁邊,伸著懶腰躺了下去:“加拉斯,你在開玩笑嗎,自從來了克萊楓丹,你什么時候見我輸過?!?p> “那倒也是”,加拉斯點點頭,“不過我敢肯定,你剛才一定是快輸了,我們可瞧見了,你最后那腳離鳥窩雖然只有一個巴掌的距離,但阿內(nèi)爾卡最后那顆只差一根手指頭了,他絕對比你更近?!?p> 蒂埃里躺在那里,一腳把他踹下了床,笑罵道:“你到底哪兒頭的,怎么嘴巴總是這么討厭?”
加拉斯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傻乎乎地笑著:“我當(dāng)然是我們這一頭兒的,但我加拉斯這張嘴巴向來很有原則,有什么說什么,從來只站在事實與真相的那頭?!?p> 蒂埃里坐了起來,沒理加拉斯,反而與熱羅姆開著玩笑:
“熱羅姆,趕緊從卡昂轉(zhuǎn)會吧,別跟這小子一隊了,要是以后你踢出名了,加拉斯準(zhǔn)會把你在更衣室的那些丑事全抖給媒體的?!?p> “你說的沒錯,上次我在更衣室換鞋不小心摔了一跤,第二天全隊都知道了。”熱羅姆在床邊坐了下來,煞有其事地問,“蒂埃里,趕緊幫我問問,你們凡爾賽還要人嗎,我可一天都不想跟他多待了。”
“嘿,你小子,跟蒂埃里混久了,就不知道你大哥是誰了吧!”
加拉斯大吼一聲,跳起來用胳膊一把鎖住熱羅姆的肩膀,與他瘋鬧起來。
熱羅姆本就是他們中間最矮的,力氣也差加拉斯一大截,自然不是他的對手。肩膀被鎖住之后,拼命地扭動著身子,但無論如何使勁,他都是掙脫不出來。
“蒂埃里,快,來幫我宰了這頭蠢牛!”他在佝僂著身子,開始向蒂埃里求救。
蒂埃里在一旁瞧著,瞅準(zhǔn)時機,一下?lián)涞郊永沟谋成?,死死地壓著他的身子,與他扭打在一起。
三人扭打成一團,瘋鬧了好一陣子,直到都沒力氣之后,才停了下來。他們叉開腿腳擺成大字躺在地上,嘴里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聊著天。
這個夜晚,他們從各自的俱樂部,聊到了克萊楓丹,又從克萊楓丹,聊到了即將到來的U15國家隊征召。
在吃飯時,沙特奈曾找到他們,與他們說明了國家隊會將他們?nèi)艘粔K兒召集到隊的事情,然后交待鼓勵了幾句套話之后就離開了。
這時,他們才知道,應(yīng)該是阿內(nèi)爾卡主動讓出了位置,驚訝之余,他們也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樣做,因為傍晚這人與蒂埃里的比賽并沒有輸,還約好了第二天再戰(zhàn)。
“蒂埃里,你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干嗎?”熱羅姆又在問著,從得知自己將被征召之后,他的心一直沒放下來。
蒂埃里想了一會兒:“不知道,但我想他和我都是同一種人,所以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感受。”
“什么感受?”熱羅姆又問。
蒂埃里望著徐徐不斷發(fā)出淡黃色柔光的臺燈,又想了一陣,才緩緩說道:
“城堡里住著的王,在不斷加高他的城堡時,也總會想著有人能夠從外面把他的城堡推翻,這樣他就能夠去擁抱世界了?!?p> 熱羅姆和加拉斯聽得一愣,而后又一起大笑著,說蒂埃里是不是文化課學(xué)糊涂了,才盡說些意義不明沒有用的廢話。
蒂埃里沒有解釋,他也在笑著,之后三人在一塊兒又聊了一陣,直到該睡覺的時候,熱羅姆和加拉斯才各自散開,走了回去。
之后幾天,他們?nèi)讼胍獙Π?nèi)爾卡表示感謝,可無論是球場上還是宿舍里,都沒有尋見人影。
正奇怪時,93級一位名叫佩古伊·盧因杜拉的孩子告訴他們,那天被他們訓(xùn)話之后,阿內(nèi)爾卡右小腿上被割開了道長長的口子,回家休養(yǎng)去了,有段都沒來克萊楓丹訓(xùn)練了。
盧因杜拉還告訴他們,現(xiàn)在,所有93級的同學(xué)都懷疑阿內(nèi)爾卡的腿傷是他們?nèi)齻€干的,不然怎么會那天晚上之后他的腿突然就傷了。
蒂埃里三人互望了一眼,只能苦笑著保證他們什么事情都沒做過,也不清楚阿內(nèi)爾卡為什么會突然受傷。
盧因杜拉當(dāng)然不信,色厲內(nèi)荏地譴責(zé)了他們幾句之后,就一個人跑開了。
得知消息之后,蒂埃里心里雖然仍是有些過意不去,但還是放下了心。
之前,他還擔(dān)心阿內(nèi)爾卡因為那個賭約的事情離開了克萊楓丹,現(xiàn)在看來他并沒有傻到退學(xué),只是回家養(yǎng)傷去了。
今天是周五,他也不再多想,下午的訓(xùn)練課結(jié)束之后就走出了校門,準(zhǔn)備回家去了。
今天,等在學(xué)院門口的是龐扎,這幾年,這個男人就像自己的第二個父親一樣,托尼不在的時候,他就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
龐扎的車比托尼那輛二手雷諾好上太多,車身明亮整潔,光滑的玻璃上面,連只蒼蠅也停不住。
透過車窗望見自己出來后,他立馬扭動著肥碩的屁股從車?yán)镢@了出來,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扯著他那副標(biāo)志性的公鴨嗓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看見龐扎之后,蒂埃里也很高興,揮了揮手,馬上朝他的方向沖了過去。
如同龐扎的公鴨嗓一樣,速度也永遠是蒂埃里的標(biāo)志,沒隔幾秒,他就跑到了車前,毫不見外熟練地拉開車門便鉆了進去。
如今的龐扎還留在沙蒂永執(zhí)教,早已不再是自己的教練了,凡爾賽也曾給他開出過合約,讓他隨自己一起轉(zhuǎn)會。
不過最終,這個公鴨嗓男人還是選擇留在了沙蒂永,按他的原話來說,他已經(jīng)無法再教給自己更多東西了,與其去凡爾賽,不如留下來發(fā)掘出更多的蒂埃里·亨利。
有時候,蒂埃里覺得,與龐扎對話會比托尼輕松太多,嚴(yán)肅認真的托尼讓他踢上足球,而熱情激烈的龐扎則讓他愛上足球。
一上車,蒂埃里就把自己入選U15國家隊的事情告訴了龐扎。他一聽到這個消息,激動地一下從駕駛座上跳了起來,嘣的一聲,腦袋撞上了車頂。
然而他卻似渾然不覺,臉上也笑開了花:
“噢,我的上帝,這真是太棒了,蒂蒂,我真想用腳下的球鞋,狠狠踢你的屁股!然后在你屁股上,刻下一行大字,‘讓-馬里·龐扎,制造’!”
“嘿,聽著,現(xiàn)在我們先去沙蒂永接上馬蒂厄,然后一起去于利斯,我要好好感謝下奧利維那老家伙,是他讓我發(fā)現(xiàn)了你這塊寶石!”
“誰請客?我發(fā)誓,奧利維那老家伙要是知道你入選了國家隊,一定會把他店里所有的東西都塞進你肚皮里!”
——
里斯本光明球場內(nèi),1991/92賽季歐洲優(yōu)勝者杯決賽塵埃落定。
場上,云達不萊梅的球員正在瘋狂慶祝,在主帥雷哈格爾“受控進攻”戰(zhàn)術(shù)指揮下,全場火力強勁的白綠軍團2-0沖垮了摩納哥,以絕對的優(yōu)勢拿下了最終勝利。
看著對手臉上雀躍著的狂喜,喬治·維阿掩面而泣,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身畔,隊友都圍了上來,在一旁安慰勸說著,然而他卻哭得更厲害了。
這個里斯本的夜晚,是他最后一次披上紅白雙色的戰(zhàn)袍為摩納哥而戰(zhàn)。
本季法甲,他們在最后時刻功虧一簣,將冠軍頭銜拱手相讓給了馬賽。
而今天的優(yōu)勝者杯決賽,自己本想將這座冠軍獎杯送予恩師溫格,當(dāng)作離別贈禮,然而強大的不萊梅卻徹底擊碎了自己的所有夢境。
場外,戴著細邊眼鏡的中年男人將雙手環(huán)抱于胸前,里斯本的風(fēng)吹入光明球場,吹起了他一頭曲卷的金發(fā),帶起他的領(lǐng)帶上下翻飛。
他望向球場之內(nèi),臉上表情不悲不喜,好像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guān)。
“走吧,溫格先生,現(xiàn)在開始,我們該為下賽季做打算了?!敝心昴腥松砗螅粋€看上去比他年歲稍微輕一點的圓臉男人對他說道。
“走吧,卡塔拉諾。”溫格淡淡地說了一聲,沒有看向他,靜靜轉(zhuǎn)過身子,消失在了球員通道無盡的黑暗之中。
這一次,他沒有同往常一樣回到更衣室,而是徑直離開了球場,返回了球隊休憩的酒店。
進到自己房間后,他臉上的平靜忽然被憤怒取代,他一把扯下領(lǐng)帶摔在地板上,煩躁地打開冰柜,隨便提起瓶紅酒起開便喝。
這瓶紅酒是從法國酒莊空運來的,窖藏多年正值最佳賞味期,溫格本是為慶祝勝利而準(zhǔn)備的,然而現(xiàn)在看來這是多此一舉了。
在他看來,這個夜晚的戰(zhàn)斗,自己的球隊輸?shù)氖指C囊,連一絲反擊的余力都沒有,但他們不是敗給對手,而是敗給自己。
他是多情的,所以他的球員也是多情的。
決賽前三天,法國巴斯蒂亞菲利亞尼體育場看臺坍塌事件導(dǎo)致18名球迷罹難,同情心與同理心讓摩納哥的球員們都失去了戰(zhàn)斗的欲望,根本沒辦法正常踢球。
別說球員,現(xiàn)在就連自己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浮現(xiàn)出被搬到草皮上停放的那18位遇難者尸體的畫面。
想著那18具尸體,再想著不萊梅主帥那狂喜的面孔,他心中煩悶無限,只想用手里的紅酒將自己灌醉。
于是,他醉了……
第二天一早,敲門的聲音將他吵醒,半睜開眼睛瞧了一眼手表,指針方才指向六點一刻,而他們球隊返程的飛機要下午三點才起飛。
咚——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再次響起,他只得翻身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去開門。扭開門鎖向后一拉,卡塔拉諾的圓臉浮現(xiàn)在眼前。
“溫格先生,您喝酒了?”
卡塔拉諾似乎聞見了酒味,皺著眉頭走了進來,瞧見滿地狼藉顯得十分驚訝,他臉上表情復(fù)雜起來,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開口了:“溫格先生,您還好嗎?這……這可不像是您的風(fēng)格?!?p> “呵……”溫格無奈地笑了一聲,“卡塔拉諾,在你眼里,我應(yīng)該是什么風(fēng)格?”
卡塔拉諾坐在了沙發(fā)上:“埃菲爾鐵塔頂上的寶石,塞納河畔吹拂的清風(fēng),巴黎夜空閃爍的星辰,圣日內(nèi)維耶圖書館里最古樸的藏書?!?p> 溫格搖搖手,也在他身旁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說吧,你一大早來找我,不會只是為了這些。”
“噢,當(dāng)然!”卡塔拉諾打開了手中的皮質(zhì)公文包,從里面抽出了幾頁薄紙,遞給了溫格:“喬治·維阿七月將轉(zhuǎn)會去巴黎圣日耳曼,所以我跟我的團隊一個月之前就做準(zhǔn)備,現(xiàn)在我們挑選了幾位不錯的前鋒,這是他們的資料,您看一下?!?p> 溫格接過資料,仔細查察了好一陣,抽出了其中一份,遞還了回去?!熬退伞?,他說道。
卡塔拉諾接過文件,瞥了一眼,顯得十分欣悅:“果然,尤爾根·克林斯曼,我們球探團隊和您的看法一致。回去后,我會立即向高層提報的?!?p> 說完,他將所有文件都收進了公文包里,馬上站身起來,準(zhǔn)備離開。
“等等?!?,溫格忽然叫住了他,“卡塔拉諾,之前那件事呢,你們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
“之前那件事?”卡塔拉諾想了一瞬,眼神一亮,“當(dāng)然,即戰(zhàn)力是非常有效的,但孩子才是球隊的未來,我們一直在考察未來的鋒線人選。只是……只是現(xiàn)在還沒有合適的發(fā)現(xiàn)?!?p> 溫格笑了:“找到天才從來不容易,沒關(guān)系,你們繼續(xù)找就是了?!?p> “其實……”卡塔拉諾躊躇著,“我們團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一個孩子了,是‘黑蜘蛛’龐扎給我介紹的,現(xiàn)在圖尼耶正在負責(zé)考察他,我沒去過現(xiàn)場,所以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怎么樣?”
“他叫什么?”溫格隨意問了一句。
卡塔拉諾答道:“蒂埃里·亨利?!?p> “哦?”溫格有些意外,“原來是他……”
卡塔拉諾很是好奇:“先生,你聽說過這孩子?”
溫格微笑道:“準(zhǔn)確地說,是曾經(jīng)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