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宴如期而至,宮里面特意派了馬車來沈府接沈婉容,也算給足了面子。
不過這會,沈婉容正在容岫閣里吸著氣,穿宮服呢。
這宮服不比尋常服飾,繁復又沉重,里里外外好幾層,雖說是雍容華貴,可也實在是要人命了。
“郡主,吸氣!”白露替沈婉容穿衣,反倒把自己累的一頭汗。
立秋也不閑著,來來回回跑了好多趟,不是宮絳顏色不對,就是腰封不夠華麗。
“郡主,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立秋小心翼翼說出這話,果不其然接收到了沈婉容的眼刀。
“說什么呢?”其實沈婉容心里也很心虛,這些日子的確是一些不節(jié)制了,可也不至于穿不進去衣服吧。
白露也笑,繞到沈婉容身前仔細打量,贊嘆:“郡主真好看?!?p> “好看什么好看?!鄙蛲袢莅櫭?,拒絕了白露這一番恭維話。
許是常年伴青燈古佛的原因,沈婉容氣質(zhì)出塵,平日打扮也偏愛清雅含蓄,雖說長相姝麗但想來不喜富貴模樣。
白露最后拿了金釵往沈婉容發(fā)鬢間插去,“郡主貌美自然撐得起這宮服,怎么就不好看了?”
立秋默默嘆:“到底是白露姐姐會說話啊?!?p> “就你話多?!卑茁缎χ伤?。
沈婉容現(xiàn)在只覺得頭頂千斤重,想不明白一個壽宴要把自己累成這樣。
“快走吧,人都等著呢?!卑茁洞叽佟?p> 一路上,沈婉容真是體會到了舉步維艱之感,晨起就沒吃早點,若不是方才沈念棠偷摸給她塞了塊芙蓉酥讓她墊墊饑,怕是還沒到皇宮,她就餓暈過去了。
盡管吃的時候頂著白露兇狠的眼神有些難以下咽。
馬車平穩(wěn)行至長樂門,侯在那里的是禮部太學博士茅才良,不知是站了哪位皇子的隊,對她態(tài)度總有些讓人耐人尋味,句句帶刺卻又卑躬屈膝。
白露攙著沈婉容,對她耳語:“聽說這茅大人品行不端,在外惹了不少情債?!?p> 沈婉容回頭看了眼茅才良,和她父親差不多大的年紀生得瘦瘦小小,官服在他身上皺巴巴,長相普通卻也有著書生氣。
“別胡說?!鄙蛲袢菔栈匮凵?,低聲訓斥:“這是皇宮,小心被人聽了去?!?p> 白露默默點頭。
沈婉容緩步走著,趙澈從后面快步趕上她。白露原先是扶著沈婉容的,見了趙澈迎上來,就默默退下去了。
沈婉容斜眼看了趙澈一眼,見他一臉輕松,再看穿著不過是松青色圓領(lǐng)。
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真是生氣!
趙澈注意到她的眼神,及時解決問題:“郡主今日果真是光彩照人?!?p> 一低頭,就更覺得自己頭重腳輕了,沈婉容皺著眉,把那只金步搖狠狠摘下,塞到趙澈手里,氣鼓鼓地說:“沉死你算了?!?p> 說完就喊著白露加快步伐,拋下趙澈。
趙澈無奈。
“靖安侯和郡主真是相配?!?p> 聽到這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趙澈迅速收了笑,收起那只金步搖,回身行禮。
宋承宇踱著步繞著趙澈轉(zhuǎn)了一圈,似是感嘆又似羨慕,“靖安侯可是找了個好姑娘啊?!?p> 趙澈直起身,平淡地說:“二殿下說笑了?!?p> “哎,我可沒說笑啊?!彼纬杏钬撌仲N近了趙澈,半玩笑半認真,“侯爺不要對本殿有這么大的敵意,我們也是可以做朋友的,是吧?”
他倆停在宮道上好一陣了,來來往往都是人。兩位都是位高權(quán)重之人,更是引人注目。
趙澈拱手,“殿下是君,在下是臣,君臣之道不可廢。”
“這話就沒意思了啊。等會可要陪我喝兩杯啊!”宋承宇伸手攀著趙澈走向?qū)m殿。
趙澈拗不過他,只好順從。
沒想到,沈婉容早早就看到宋承宇對趙澈上下其手了,等差不多他們走到她面前了,沈婉容大步上前,“宋承宇,你給我松手!”
宋承宇被這一吼下意識就把手放了下來,等意識到時,趙澈已經(jīng)離他有一段距離了。
“沈婉容,這就是你對本殿說話的態(tài)度嗎?”宋承宇不想丟了臉,插著腰反問沈婉容。
沈婉容白了他一眼,沒理他,示意趙澈一起走。
“哎!”宋承宇伸手抓住沈婉容,“好歹是你表哥,多少尊重一下?!?p> 沈婉容扯下宋承宇的手,無奈,“宋承宇,你最好慶幸我今日心情不錯,否則有你好受的。”
說完之后,也不顧尊貴的二殿下臉色有多難看,提起裙擺就走,趙澈在她一旁笑:“早就聽聞郡主小時候頑劣,就連皇子公主也不放在眼里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沈婉容知他在打趣自己,“宋承宇最是要強,那時候我們都不懂事,他一惹我不高興我就跑母親和太后那哭,就連皇后都會為我出頭。當時他母親不過嬪位,自然敢怒不敢言了,這么久了,估計都習慣忍我了?!?p> 沈婉容似乎是陷在回憶里,絮絮叨叨和趙澈說了一路,“我小時候最喜歡看宋承宇被我反將一軍之后想哭又只能憋著的模樣了。不過那時候你和太子居東宮,我與你們交集也不多,若是早些認識你這人,想必會更無趣些?!?p> 趙澈越聽這話越不對,“郡主的意思是在說在下無趣?”
“我可沒說。”沈婉容眨了眨眼,開始耍賴,一腳踏入殿內(nèi)。
“婉容!”
沈婉容和趙澈循聲看去,周淑瑤抱著琵琶帶著愁容向沈婉容小跑過來。
看她那神情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沈婉容雖說決心與她斷了來往可到底也是兒時舊友,能幫則幫吧。
“跑這么急做什么?”沈婉容主動迎上前。
若不是早先在酒樓上目睹了沈婉容是如何狠心拒絕周淑瑤的,趙澈還真當他們是姐妹情深,自然就要為她二人留出地方來聊天,可現(xiàn)在,既然知道了又與沈婉容合作的關(guān)系擺在這,聽上一聽也是無妨。
大門口,賓客盈來,沈婉容看出周淑瑤的為難,便拉著周淑瑤走到一旁,問:“出什么事了?”
這一問,就把周淑瑤眼淚給問了出來,沈婉容最見不得人哭,又開始手忙腳亂哄人,“哎你別哭啊!到底怎么了?”
周淑瑤止了抽噎,斷斷續(xù)續(xù)地說:“父親讓我在太后壽宴上獻藝,還...還特地為我尋來了這把琵琶,說是與太后有淵源,可...可我今日拿出來一看,這四弦斷了兩弦,你說怎么辦???”
還以為多大的事呢?沈婉容松了口氣,寬慰:“既然弦斷了,就換一把吧?!?p> “不行?!敝苁绗帗u頭,抱緊了琵琶。
“那你還找我做什么?”沈婉容遞給她手帕,說。
周淑瑤眼神飄忽,猶豫著接了手帕,卻是把那琵琶抱的更緊了些,軟著聲音,“婉容,我知道白露會修,你能幫我和她說說嘛?”
白露沒什么反應,倒是沈婉容,“不行?!?p> “婉容,”周淑瑤泫然欲泣,“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沈婉容壓著心頭煩躁,“宮中琴師那么多,你找他們?nèi)グ??!?p> 這話明顯在理,可周淑瑤又不愿意了,“不可。父親囑咐過我,這琵琶是給太后的驚喜,不能讓旁人先看去?!?p> “不過一把琵琶,如此多規(guī)矩?”沈婉容拉著白露就想走,還是被趙澈攔了下來。
“攔我做什么?”沈婉容抬頭看趙澈,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才堪堪到趙澈肩頭。
“郡主留步?!壁w澈收回手,轉(zhuǎn)而面對周淑瑤,用那種看穿一切的眼神盯得周淑瑤發(fā)慌,“周小姐,是知道今日陛下想為兩位皇子擇妃嗎?”
“!”沈婉容退回來,“你怎么知道?”
趙澈低頭為她解釋:“聽太子提了。”
“真的?”沈婉容不相信地盯著趙澈,“那你怎么不和我說?”
“并不是什么大事,怕擾了郡主?!壁w澈笑。
“好話都讓你說了?!鄙蛲袢輧?nèi)心翻了給白眼。
周淑瑤看著這兩人一來一往,確實熟稔。狠下狠心,索性坦誠相告:“侯爺說的沒錯,今日明面上是為太后慶生,可我們都得了消息是要皇子們挑選皇妃?!?p> “那這和你不找宮中琴師有什么關(guān)系?”沈婉容沒明白。
趙澈轉(zhuǎn)念一想便想通了,替周淑瑤解釋:“周小姐是怕落了旁人口舌,說你不愛惜這把真儀?”
真儀?沈婉容聽了這熟悉的名字才仔細打量起這把琵琶,好像確實和記憶里那一把的模樣重合起來。
“是我母親早年丟失的那把?”沈婉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也就十年前吧,長公主曾帶著沈婉容在京畿鄉(xiāng)下住過一段時間,算是游山玩水了一段時間,這把真儀就是那時候不慎丟失的。
周淑瑤點頭,她父親尋來這琵琶,有日日囑咐她勤加練習,就是為了討太后歡喜,若是被太后知道這琵琶在她手里壞了,那可真是大忌。
趙澈說的也在理,沈婉容也明白周淑瑤心中顧忌,既然知道原因,像她這般明事理又好心的人,自然不好再多說什么。
“行了行了?!鄙蛲袢蒉D(zhuǎn)身就要走,臨走前給白露使了個眼色,白露了然,走到周淑瑤面前,伸手,“麻煩周小姐給奴婢瞧瞧?!?p> 趙澈和沈婉容緩步入殿,此時殿內(nèi)人聲鼎沸,看上去好不熱鬧,其實背地里刀光劍影都是不見血的你來我往。
沈婉容與趙澈分別落座,這座位安排的倒也有趣,她身旁就是趙澈。
看來太后對沈婉容與趙澈這門親事還是很滿意的,要不怎么會做此安排。
顯然,趙澈也意識到這點,看著沈婉容的眼神都復雜起來。
沈婉容用衣袖擋住了那視線,又別過了頭。
別看她,她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