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蒜、苦香葉、韭菜混合在一起，洗凈之后，加少許鹽巴，放入石杵，搗鼓成泥，調料就做好了。
等差不多的時候，張破虜一盆水澆下去，就熄了火，然后扒拉開土堆，挖出悶了許久的鹿肉。
這便算是他來到山楂做的第一頓飯！
“好吃好吃！”
巨人阿塔毫不客氣，也不怕燙，先隨意抓了一塊肉塞進嘴，再一把撕掉最大的一條鹿腿，笑呵呵地遞給勿吉。
勿吉欣慰地笑起來：“阿塔乖，叔父不餓，你吃！”
阿塔笑起來，眼睛竟然瞇成了一條縫，但他看到張破虜，又有些極為不舍地遞給張破虜：“你吃，你吃！”
張破虜心下感動，這個大個子雖然看似腦瓜子不好使，但只看他吃東西曉得恭讓，就能看出這是個善良之人。
張破虜也推辭道：“阿塔吃！”
阿塔不和兩人客氣，張開大嘴，幾可比擬老虎的大口，森森白牙一口就將鹿腿咬掉了一半，嘴里還甕聲甕氣地道：“香，香?！?p> 張破虜有些哭笑不得，道：“蘸點調料，更香?！?p> 隨即，張破虜自己也割下一塊，遞給勿吉，道：“阿舅嘗嘗我的手藝?！?p> 勿吉拿過鹿肉，信手在調料上蘸了蘸，再一把送進嘴里，不禁大為驚奇：“小郎這種做法，鹿肉不但不柴，吃起來還極為細嫩，加上佐料，味道尤其鮮美，阿舅吃這種美味，當真是人生第一回！”
張破虜自己也品嘗了一下，道：“雖然有調味，但沒有料酒去腥，總是差了一絲絲，等改天我去找丹東守備，看能不能換點好東西回來?！?p> 他二人只是說了這一會話，這邊阿塔已經吃得飛快，大手一抓，將鹿肉撕成兩半，血盆大口一張，一咬就是好大一塊。
二人相視一笑，已經吃了半飽，便停止了繼續(xù)進食的欲望，張破虜這才道：“小姨讓我來找阿舅商議，山寨糧食不足，該如何組織狩獵……”
勿吉點點頭，沉吟起來。
好半天，勿吉才開口說話：“不錯，山寨里麥米已經見底，今天早上李嬸娘還來找我說道?！?p> “至于干肉，前些日子大雨，已經將那批肉打濕，再也吃不得?！?p> “是該組織去狩獵了！”
張破虜信口問道：“干肉怎會打濕就臭？難道不熏么？”
勿吉苦笑起來，道：“還不是鹽巴不夠，就連我們吃鹿肉，也只敢放星星點點，更何況腌肉……”
“這種不放鹽巴的干肉，好壞完全看天，熏與不熏關系不大?！?p> 張破虜一愣。
他知曉華夏古時雖已有臘肉制作方法，卻不曉得要吃到后世四川、云南那樣的極品臘肉，其腌制之香料、鹽巴，包括熏肉所需特定的木料，卻是求之不得。
便是熏肉之火候，也極其之有講究。
“阿舅，平常你們不獵野豬么？”
勿吉苦笑著點點頭，道：“野豬這種東西，一是肉質腥臭，難以煮熟，也難以下咽，再加上野豬兇猛，成群結隊，若非迫不得己，山寨的青壯，并不太想招惹這種東西?！?p> 張破虜點點頭，明白自己想岔了。
就月綸山寨這種情況，整個山寨找不出幾把刀，零星就幾支箭，想要去狩獵，自然是吃柿子挑軟的——找容易的下手！
比如，溫順的野鹿，傻乎乎的袍子，沒多少反抗力的山羊，或者溪流里的魚，也是不錯的食物。
至于那些野牛，或者看上去呆呆的熊瞎子，山林之王東北虎，都是要命的玩意，大家若非情非得已，否則都會避而遠之。
但也沒張破虜想的這么難！
比如狍子這種東西，只要你大吼一聲，它就嚇呆了，傻乎乎地根本不跑，等著人上前一棍子打倒，是個人就能完成的活，壓根不用考慮技術含量。
便比如這一次，勿吉想到的仍然是狍子。
“昨晚，你莫力阿舅來找我，說東北方向來了好大一群狍子，一會兒我找楊大叔商議商議，準備夜里就出發(fā)，明日天微明就可以拿下，若是運氣好，明日夜間，就可以回到山寨?！?p> 張破虜點點頭，不再言語。
說白了，他雖然精通軍武，知曉安營扎寨，但在深山老林里狩獵，如何圍追，如何堵截，又獵取哪一部分，他還是個雛。
勿吉隨意提點幾句，他都仿佛見到了新世界。
“幼獸不殺，母獸不殺，這是規(guī)矩！”
“比如狍子，只殺成年的；比如野鹿，只殺那些長了大叉子的；比如羊群，落單的不殺，頭羊不殺，盡量抓獲那些壯實的公羊?！?p> “如果遇到狼就不一樣了，要極其小心頭狼……若是遇到熊瞎子，大家一定要有多抱團，就多抱團；要是遇到樹多，一定要小心山豹……”
“我們之所以盡量獵狍子，一是這東西容易抓，二是山里危機四伏，我們手里又只有木棍，能不招惹就不去招惹?！?p> “小郎屆時跟在我身后，見識幾次就曉得該怎么辦了，不過么……”勿吉靦腆地笑起來，接著說道：“小郎過些日子總要回京師罷，山里的苦日子，可不好過……”
張破虜也在沉思，回京師他肯定不會回去了。
哪怕是張侖繼位，他也懶得回去。
錯非他有了力量，有了極大的勢力，能抓住王氏一族吊打，否則他回去干什么？
難不成，主動送腦袋？
他曉得，王氏以為是他殺了張銳，對他恨之入骨，他同樣知道是王氏殺了母親，對于王氏也想趕盡殺絕……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若沒有絕對的力量，哪怕朱厚照登基，有個當皇帝的好基友庇護，他也不想回去。
他現在，算是有一天就茍一天，等有機會再說！
“回京師之師不著急，阿母的身后事，自有人處理，倒是阿舅莫要泄露給外父知曉……”
勿吉點點頭，臉上有些傷感，道：“你想如何都隨你，勿吉阿舅孑然一身，若是你某日要報大仇，阿舅只要能茍延殘喘，也全力助你！”
張破虜感動起來，但他不想再說這個話題，連忙道：“阿舅，先不說這個，要不，你把人召集起來商議商議？”
勿吉站起來，就要說話。
此時，已經吃光了鹿肉，將佐料都吃光了，依然在舔手指頭的阿塔忽然道：“勿吉阿叔，我也要去打獵！”
陽光正濃，黑塔般的少年站在眼光之下，手舞足蹈：“我要去，我要去……我能干活，我有力氣，我可以抗好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