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石悶悶不樂地離開了,翁白看著英石落寞的背影,心頭也如同壓了一塊石頭,他不斷地回味著自己應(yīng)答英石之話,思索著所說是否合適。
如果是父親面對這一狀況,他會如何應(yīng)答?父親昨日一早就離開了浩蕩山,說要去拜會幾個老朋友,翁白生在翁家軍,長在翁家軍,自以為對翁家軍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真正執(zhí)掌了翁家軍,才發(fā)現(xiàn)大大小小的事情,每一件都需要用心,每一個決定都要慎重做出。
參與一件事,哪怕是深度參與,和主導(dǎo)一件事,是完全不同的感覺。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在明里暗里影響到一個人或許多人。
近日里,一種異樣的沉重感令翁白話語變得少了起來,他身上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懶散樣子不知不覺中消去了許多,以至于空羽情最近越來越少找他喝酒了。翁白開始慢慢理解父親,理解父親的沉默寡言、厚重如山,理解父親對小白的管教。
翁白信步朝地下堡壘走去,想去看看秦博士的進(jìn)展,羽蘭卻迎面攔住了他,“小白呢?”
“我怎么知道?”翁白問,“他去干什么,向來不是只告訴你嗎?”
“我看小白這幾天不太開心,”羽蘭自顧自說道,“他總愛找盛顏和布詩玩兒,但我看人盛顏姑娘早鐘情于空羽情那個小崽子了,小白總湊上去,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這種事情你管他做什么,讓他碰幾次壁,就知道該怎么選擇了?!蔽贪桌@過羽蘭,準(zhǔn)備繼續(xù)前進(jìn),卻被羽蘭拉住了。
“你別走,這可不是小事情,要我說,咱們還是替小白尋一門親事吧,其實上次陛下帶來的那個泉兒姑娘我看倒也不錯……”
“那種政治婚姻,想他做什么?!?p> “就是泉兒不行,還可以想想別人啊,你別不當(dāng)一會事兒,聽見了沒有?”
翁白不耐煩地?fù)]了揮胳膊,擺脫了羽蘭。
山腰校場左側(cè)的這個地下堡壘是浩蕩山地下堡壘中最方正、寬闊的一個,周圍常備著的那些兵器、食品被秦博士以無用為理由全清理了出去,代之以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零部件和工具,一塊金色的鎧甲懸浮在堡壘中央,四周圍了一圈鐵皮桌子,上面放著一片片、一塊塊銀色鎧甲部件,秦博士正坐在桌子上,帶著機(jī)械手臂,捏著銀甲片,看著金色鎧甲發(fā)呆。孫陽在一旁用銀甲片做著銀色戰(zhàn)甲。
“攢出什么好東西沒?”翁白站秦博士身邊好一會兒了,那狂人始終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只好開口問道。
秦博士被嚇了一跳,回頭看見翁白,氣不打一處來,“我好不容易有個好主意,被你嚇回去了。你怎么賠償我?”
“你要這么說的話,先把這里的場地使用費和最近的伙食費交一下吧?!蔽贪渍莸?。
“這個……”秦博士客氣起來,“都是朋友,何必這么計較,你剛才問我什么?”
“半和尚的戰(zhàn)甲都借你用了,這可是天之國最頂級的戰(zhàn)甲了,你就沒有研究出什么好東西?”
“當(dāng)然有了,可惜這些普通戰(zhàn)士的戰(zhàn)甲不頂用,”秦博士把手中的銀甲片朝桌子上一扔,“它們根本承受不了金甲所蘊含的技術(shù)?!?p> “折中一下嘛,我看那天之國大將穿的也是銀甲,不也很厲害嗎?”
“也不知道你是不懂,還是笨,”秦博士鄙視地說,“大將的銀甲和半和尚的金甲材料要么一樣,要么差不多,主要是顏色的差別。唉,能有個千甲長的戰(zhàn)甲作材料就好了,百甲長的也行啊?!?p> “你上次做的鎧甲都被檳榔召回去了……”
“那個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孫陽正在做新的,這次保管誰都招不回去,”秦博士想到什么,馬上又補(bǔ)充道,“不過,我可要說清楚,上次戰(zhàn)甲的錢是不退的?!?p> “你這個奸商,”翁白無奈地說,“就是明天世界毀滅了,你今天也要把錢賺足了吧?”
“那是,做個窮鬼,死也不甘心,”秦博士得意洋洋地說,“你準(zhǔn)備好錢吧,有了半和尚這高級玩意,我一定會弄出一個好東西來的,你就等著吧。”
“半和尚告訴我,他這高級玩意借你用是要按天收費的,而且費用很高,不過,半和尚已經(jīng)把這收費的權(quán)利移交給我了,”翁白用力拍了一下秦博士,差點把他的機(jī)械手臂都給震掉了,“所以,你這奸商還是抓緊些,否則到最后,還不知道是誰給誰錢呢。”
秦博士目瞪口呆地看著翁白揚長而去,“按天收費?半和尚也沒和我說啊?!?p> 翁白剛回到地面上,臉上的笑容又消失了,他去議事廳尋半和尚和空羽情,被告知兩人去山頂飲酒了,他踏著山**,慢慢走去,一路整理著紊亂的思緒,隱隱地想起,有段時間沒有聽到鳥鳴聲了。浩蕩山雖是一座小山,但四季花開,鳥獸不斷,這些日子萬事煩亂,鳥鳴斷了有些日子了,他今日才發(fā)現(xiàn)。
翁白停下腳步,尋塊石頭坐了下去,靜靜地聽著。寂靜午后,樹影婆娑,萬籟俱寂,不想前塵,不憂后世。此刻仿佛只是一個無事的午后,翁白也只是一個閑適的山人,這樣的時光,比任何的意義,任何的責(zé)任都真切得多,這也是翁白真正心與的生活。
紫色的陽光穿過葉縫,晃了翁白一下,引他回到了這妖異的末日,翁白像一個老人一樣起了身,慢慢悠悠朝山頂走去。
半和尚正和空羽情開懷暢飲,浩蕩山能入他們法眼的酒已經(jīng)被他們喝完了,也不知兩人從哪里又弄來的好酒??追逶谏巾斨醒肟炭辔璧?,成為了一個相映成趣的背景。
“賊禿,你的表弟呢?”
半和尚撇了翁白一眼,看出他情緒不佳,半和尚故作不知,“回家看媳婦兒去了,我這個表弟,比空羽情這小白臉還像個浪子,動不動就把才華滿腹、如花似玉的媳婦兒扔家里?!?p> “表弟竟然是魯?shù)┑母赣H,之前我實在是想不到,”翁白嘆了口氣,“你們天之國皇族到底還有多少在我們大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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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羽百行
作者按:下每一個命令都很難,即使是好的命令,也會摧毀很多人的生活,或者精神。承擔(dān)責(zé)任而不知時刻警醒,就會輕易地下達(dá)一個又一個命令。但因此走向無為,也是不必要和不可能的。下命令的人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人們也需要為好的政策作出負(fù)擔(dān)和犧牲,這是無奈之舉。但這就是現(xiàn)實,而這個現(xiàn)實是可以變得更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