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白日,長安城入往的商賈,文人以及高官,川流如水,可即便過往的人再多,有著四匹白馬駕著的豪貴馬車也是少之又少,而車夫又身著華服,這面料子比一般的鄉(xiāng)紳都要細(xì)膩,無言中又透露出車中主人的身份尊貴。
當(dāng)馬車途徑商賈平民,他們便不自覺地下跪叩拜,那些個文人墨客都駐足作揖,守著有五丈之高城門的守衛(wèi),也和聲地勸開排隊審核入城的群眾,大聲敬道:“恭迎顏將軍入城!”
守衛(wèi)只是低垂著頭,靜靜等待馬車從這成門內(nèi)通過,才敢再次進行進出城的程序。
而看見這一幕的群眾都紛紛議論:“顏將軍,是西北虎狼軍的統(tǒng)帥嗎?”“恐怕是了,據(jù)說這銀白的寶馬,可日行千里,只有西域才有,且千金難求。而這一輛馬車就有四匹駕著,除了西北大將軍還有誰有如此殊榮?”
……
“師弟,你這馬車可謂是引人無數(shù)啊,這要是傳出你驕縱淫奢,壞了你顏家的名聲,可如何吶。”周盬稷雖正經(jīng)地打坐,可臉上掛著戲謔的表情可展露無遺。
“我本自天驕,何來說淫奢?”顏在朔此刻也從侍女旁坐起,抖開折扇,輕瑤微笑道。
“少爺,是先去周府還是先去左相府?”馬夫在車外問道。
“嗯,先去府上吧,等會我換裝,自己騎馬去拜見圣上?!鳖佋谒烦了计?,回答道。
“好的,少爺?!?p> “師弟,你這輕乘而去,是不是有些不妥?”周盬稷眉頭微皺道。
而顏在朔卻笑著回復(fù):“我自幼便生長黃沙飛礫的大漠,稍許懂事便被父親送至昆侖山上的泛武學(xué)堂,做了你的師弟,而如今功成,也不過是介武夫,不識人世規(guī)矩罷了哈?!?p> 周盬稷只能無奈搖頭,暗自嘆道:“若你不識人間規(guī)矩,有何能在萬千秀才中奪下這一解元呢?!?p> 馬車緩緩?fù)O拢嚪蛉崧暤溃骸吧贍?,周少爺,到府上了?!?p> “好的,津叔。”顏在朔聽后便拉開門簾,陽光和煦,照著府檐的綠瓦散發(fā)琉璃,門上赫然懸掛著周府兩個燙金大字,更有‘劉翰之題’四字在旁,而門口又坐落了兩只大銅獅子,居高而下好不威風(fēng),左為雌獅,左爪之下還有一只小獅;右為雄獅,右爪下放著一顆銅球。
“周師兄,你家可真氣派啊?!?p> “師弟你可別說笑了,不過是承蒙陛下的恩澤罷了。”周盬稷斂起衣袖擺了擺手,“好了,師弟我?guī)闳シ块g吧?!闭f著就往門廳里走進去了。
只見著左右兩旁各有侍女十人,外面都披著粉色的薄紗,上面繡著點點紅梅;梳著雙平髫的發(fā)飾,統(tǒng)一配著紅豆桐花釵子,皆是副亭亭玉立的俊俏模樣。
一眾丫鬟看見周盬稷踏入門來,皆屈膝額首,齊聲道:“恭迎少爺回府?!?p> 周盬稷揮了揮手:“都退下吧?!笨蛇@眾女子卻只是直了身子罷。
“喲,師兄,你這府邸可真謂之人間仙境吶。綠葉數(shù)不盡,紅花滿地開啊。美哉,美哉?!鳖佋谒放e著扇子,扇尖逐一指點了這一眾女子,又被他這溫潤嗓音調(diào)戲,這額首的女子臉上也不禁帶了些羞紅,“碩果周身伴,問君可采擷呀,師兄。”他又拿了扇子戳了戳周盬稷的腰間。
“師弟,莫要再說這些玩笑話了。”雖說是自家的丫鬟,但被自己的師弟調(diào)侃,還是感覺有些無地自容。而在刻著游魚戲水的照壁后便傳來了一聲急切:“我的晟兒啊,你總算歸來了啊,今年怎得比往年早來那么多,早些年你可是卡著除夕的爆竹才進家門的。”一個身材高挑,面容還仍似春花的女人急促著出來,她梳著朝云近香髫,發(fā)中插著金玉美璧釵,耳上掛著水晶天星墜,脖上帶著流云碧瓔珞,而身上披著銀白貂毛,更是數(shù)不盡的富貴。
“來,讓娘親好好瞧瞧?!闭f著便伸手撫向她的兒子,周盬稷用眼示意母親還有外人在場,可這游歷的眉目怎敵一個思念孩子母親的深情呢。無奈下,周盬稷只得摁住周夫人的手,說道:“母親,這是顏之旋,西北大將軍顏崇的獨子,亦是我在泛武學(xué)堂的師弟?!?p> 周夫人本來還未兒子嫌棄自己而感到氣憤,可一看還有外人,便想起了兒子在信中說過有客要來也不禁羞赧道:“不好意思啊,顏公子,我實在思子心切,沒有注意到外人?!?p> “夫人言過了,身為人子,本該就是以孝為先,是我打攪了你們母子二人相聚,應(yīng)該是我賠禮道歉才對?!敝灰婎佋谒芬荒槆?yán)肅,兩手作揖,深鞠一躬。這副正經(jīng)的模樣卻把周盬稷逗樂了,禁不住發(fā)出一聲笑聲,只見周目斜目一瞪,右手?jǐn)Q向周盬稷的腰間,周盬稷看著母親的眼神也冒出冷汗,假意咳嗽,回復(fù)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帶顏師弟去布置的房間了?!?p> 周母看著兒子托著好友離去的身影,嘴欲言,可又無法吐出來,只能無奈,周圍的丫頭看了都安慰著:“少爺只是帶他的師弟去房間罷了,馬上就會來找您的?!?p> 周母微扶額頭,泄氣道:“只希望如此吧,兒子長大嘍,不要媽媽嘍?!?p> ……
穿過九折的回廊,越過小池的假山,還有幾棵玉梅散發(fā)著香味。
“師弟,客房到了,你這間房與我僅有一墻之隔,園內(nèi)丫鬟你也可以隨意使喚,但望不要做些非禮之事。”
“怎會呢,師兄,我沒想到,我在你的眼里如此不堪吶,哈哈。紫曦,將我的金邊白袍拿來,我要換裝去參拜圣上了?!鳖佋谒氛Z調(diào)收斂,雙手負(fù)背,緩步入了屋內(nèi)。
忽而又是一句俏皮的音調(diào):“師兄,紫曦和津叔的住處安排妥了吧?!?p> 剛要離開的周盬稷頓了頓,笑罵道:“我可比你虛長幾歲,你都想到的事我怎會忽略呢,不跟你廢話了,我要去叩拜母上,好生安慰去了?!?p> ……
脫下了雪白的紗衣,換上了金邊白袍,緊貼身體的衣物勾勒出少年勻稱的軀體,束起了披散的頭發(fā),少了些清冷,多了些煙火氣息,在城郊只因武姿而遮掩了面目,攜玉的幋(pan第二聲本來是革字底的,但我找不到就湊一下,順便水一下字?jǐn)?shù))革,更襯托出他的細(xì)腰。
門外傳來敲響“少爺,馬車已安置妥當(dāng),行禮我也都放好了,還有您的靈琚寶劍。”
“好的津叔,靈琚給我,我現(xiàn)在就去趟皇宮。”顏在朔推開房門,笑道。
“少爺,您的劍。”津叔彎腰,雙手呈上,“我?guī)ヱR棚。”
“好的。”借來靈琚,掛在腰間,乳色的劍鞘映襯著白衣,使這少年看來就如同先人不融于俗塵。
“騎那匹呢?可我也就那四匹梅蘭竹菊,咦?!鳖佋谒泛龅难劬σ涣?,“沒想到我?guī)熜旨依镞€有白身黑蹄的寶馬,津叔這里可有馬甲?”
津叔巡視了一圈,便答道:“少爺,有的?!?p> “哈哈哈,太妙了,津叔快給它穿戴上?!鳖佋谒穼嵲谌滩蛔⌒σ狻?p> 可津叔一看這寶馬鼻息深重,眼眸子直愣愣地看著他,畏言道:“這馬恐不好馴服,少爺還是騎梅蘭竹菊她們吧,畢竟自家訓(xùn)的馬,聽話不少?!?p> “不,我決定了,就要這匹。”顏在朔下了決心,見津叔不肯便自己硬給白背寶馬套上鐵甲,這馬性子也是剛烈至極,一套上便開始掙脫韁繩,吠鳴聲響徹周府。
……
“這,這是我的追風(fēng)!顏師弟他莫非,哎,這?!眲偨o母親請安的周盬稷一聽馬吠,心又亂了,追風(fēng)馬性子急烈,當(dāng)初他還未滿八歲便開始馴服一歲多的追風(fēng),直至今日,追風(fēng)也是看著心情給他騎乘,師弟這般胡來,他只能暗暗祈禱不要再生什么是非了。
……
“好馬,果真好馬?!绷荫R已經(jīng)掙脫了韁繩,正要沖出馬廄,可后有一股拉力,阻止了發(fā)怒的追風(fēng),這一拉,也使這馬停頓了片刻,趁著機會,躍上馬背,雙腿一夾,追風(fēng)發(fā)了瘋似的沖出周府,馬身上下顛簸嚴(yán)重,顏在朔看出這馬不好馴服,想來是要給他顏色瞧瞧,他也嬉笑著喊道:“馬兄,你這還不夠快啊?!?p> 雖嘴上那么說著,可手一直牽著韁繩,努力控制著追風(fēng)的情緒,想要它慢下來。
馬蹄如風(fēng),踏著城中殘雪,又激起了半邊揚冰,白衣少年如同少女夢中的情人,惹亂了這滿城的嬌花。
馬鳴過處,皆是閣樓少女初探頭;目光所及,全然深閨春心慕英雄的氛圍。
可隨著奔馬的狂傲,顏在朔的眉頭也緊起來了,他雖玩性甚重,可眼前馬上就要到了人流聚集的集市,若在讓它瘋狂下去,可真要出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