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最深的時候,宋博允被房間里的座機鈴聲喚醒。
“宋機長嗎?不好意思這個時間打擾你,臨時加了一個航班,去尼果贊的。你可以去嗎?”
派遣有些歉意的聲音聽起來并沒有太多把握,似乎又帶著更多復雜深意,順著卷曲的電話線鉆進他的耳中。
“好,我十分鐘后下樓?!?p> 有很多疑問,又仿佛沒什么可質(zhì)疑的,宋博允并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利落地起身,沖了個溫度偏低的冷水澡,讓自己迅速地清醒過來,然后換上制服出門。
“是臨時調(diào)派的航班去尼果贊接人的,隨機會帶一支醫(yī)療隊過去。本來航班計劃好像是明天下午走的,據(jù)說那邊情況很不好,所以緊急提前了?!?p> 到達派遣臺的時候,副駕駛看到他已經(jīng)迎了過來,手里拿著一疊飛行計劃。
兩個人一邊往準備室走著,副駕駛一邊向他介紹著情況。
從副駕駛手里接過那疊資料的時候,宋博允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頓。但也就一瞬,已經(jīng)恢復了冷靜,低頭翻閱著手里的文件。
“一會兒和乘務(wù)長說,讓她和航食多申請些面包,巧克力,方便面之類便于保存的食品,再多帶一些水。
醫(yī)療隊到了以后,不一定會馬上跟著我們原機返回,他們出發(fā)得倉促,行李估計也都用來裝其他更重要的東西了,可能沒帶特別多補給。
而且出事到現(xiàn)在這么長時間,那些滯留人員是不是一直都有足夠的水和食物補給?這些我們都不知道。
我們做不了更多,能替他們多準備一些就盡量多準備些吧。
和乘務(wù)長說不用有顧慮,我會負責簽字的。”
在任務(wù)書上簽著字,和他俊逸的筆跡一起落在紙上的,還有他擲地有聲的話語。
“唔?好?!?p> 一旁的副駕駛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連連點頭,目光里都是敬佩。
因為是特殊航班,所以飛機沒有對接廊橋,停的是遠機位。
做完起飛前的所有地面準備,宋博允通知地面可以上客了。
只是今天的“客人”,略有些特殊。
從駕駛艙望出去,夜深寒意濃,天上一顆星都沒有。
這樣的時間,連紅眼航班都已經(jīng)歇下了,航坪上有種空曠的寂寥,只有一座座高桿燈立在那兒,照亮這徹夜的黑暗。
過了沒一會兒,三輛打著雙閃燈的擺渡大巴緩緩駛來,依次停在了飛機下面。
一個個穿著同樣的暗紅色夾克衫,背著雙肩包的身影從車上陸續(xù)下來。
隔著朦朧夜色,他們的容貌有些看不清,只能依稀從身型體態(tài)辨出他們中有男有女,年紀有輕有長。
明明是二十多人的隊伍,可氣氛卻比平常安靜些,他們彼此之間并不怎么說話,只是默默地排隊,順序上飛機。
透過眩窗看著那些或單薄或成熟的身影,宋博允有一刻的出神: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害怕?他們此刻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他們的家人又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和心情呢?
每個人都只背了一個雙肩背包,也沒有這樣那樣的特殊要求,整個上客過程完成得很快。
按部就班地呼叫塔臺,申請推出,牽引車脫開的時候,宋博允的耳機里傳來地面負責引導的機務(wù)的聲音:
“機長,我向您和飛機上的全體醫(yī)療隊成員說一聲辛苦了,謝謝你們的勇敢和無畏。希望你們順利凱旋,把所有的同胞都平安帶回來!”
和右側(cè)的副駕駛互看一眼,宋博允撥動手下的行進開關(guān),低低應下:
“謝謝,我一定轉(zhuǎn)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