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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主忠犬

第十三章:死性不改

護主忠犬 成東山 3163 2021-04-17 18:00:00

  暑假兩個月,眼看就要走到盡頭,上個月被紅豆咬傷的腿也早已痊愈。好了傷疤忘了疼,我也是死性不改,明知道有危險還跑去飛宇家玩,說是去釣魚,其實除了釣魚,去他家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去玩撲克牌,那是一種不帶賭博性質的娛樂。要4個人才能玩,我們院只有我、遠宏、麥子,沒辦法,所以需要找到志同道合的第四人,飛宇和我們年紀相仿,相處的時

  間又最多,所以能愉快地玩耍到一起。飛宇在我們這群孩子中算是最聽話最規(guī)矩的,一般情況下,他不會主動過來找我們,再說,他一個人過來找我們三個浪子也不切實際,我們三個是熊孩子,成天組隊亂跑,到處去晃蕩,到處去野。指不定都不在家,或者只有一兩個在家。而飛宇就不一樣,如果我們仨去找他,那他就一定在家。所以,我們就借釣魚的名義理所當然地找他組成了4人小隊。

  今天的天氣相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艷陽像生氣似的炙烤著大地,我們也是吃完午飯才去的他家。到他家時,他們也才剛吃完飯,桌上的碗筷都還沒收拾(農村的生活節(jié)奏沒那么快,吃完后都喜歡先坐一會兒,等歇息夠了再收拾,特別是夏天的中午)。我們到達后,很自然地就在客廳坐了下來,和奶奶閑聊了一小會兒,就開始玩起了撲克。飛宇先是被安排去洗碗和收拾廚房去了,所以開始的時候是奶奶陪我們一起玩,老小孩嘛,雖然年齡大了,但,閑暇時還是有一顆愛玩的童心。飛宇收拾完就坐在一旁觀看。奶奶玩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困乏,就去涼椅上坐著,準備小憩一會兒,換上早就迫不及待的飛宇。雖然天氣炎熱,但之前也說過,他家客廳很是涼快,時不時地還有清風吹進來。夏天能有這樣的環(huán)境,也算是一種享受。

  既然這里這么涼快、舒適,人都知道找好地方歇息,那狗呢?況且這邊這么熱鬧,狗也喜歡湊熱鬧不是?所以,沒過一會兒,紅豆又開始串起了門兒,再次看見他,我就不是害怕了,而是恐懼。上次是因為以前沒親自體驗過,所以還不至于那么畏懼,這次見他,那真的是緊張到不行,不夸張地說,連腳趾頭都緊緊地抓在地上。不止我緊張害怕,遠宏、麥子都一樣。當他從身邊路過時,我們仨幾乎是屏住呼吸,除了自然的眨眼,恐怕連血液都不想讓它在身體里流動。手里拿著本該打出的撲克牌,也就呆呆地拿著,如果不是飛宇有動作,不是紅豆在走動,我真覺得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已靜止,時間在這一刻仿佛也停止了流動,連空氣都是凝固的,這一切緊張的氣氛全源自于紅豆帶來的威壓。紅豆從麥子身后走過去,扭頭瞥了我一眼,好像在對我說:“切”,然后又轉頭慢悠悠地離開。雖然對紅豆有恐懼,但,只要他不出現在眼前,我們還是比較放松,還是要繼續(xù)我們的娛樂。經過剛剛這一幕,麥子感覺他坐的位置有危險,就要求換位子,把飛宇換到過道上來,我依然坐在大門口旁邊,只是把桌子稍微挪了一下,至少能多多少少幫我擋一擋。

  紅豆過去后,我們繼續(xù)戰(zhàn)斗??赡苁翘恿?,遠宏用力把撲克一扔,有兩張就飛出了門外,門外是一個L型的走廊,大約一米寬,王表叔家和飛宇家的大門就是被這個走廊連在一起。走廊下面是飛宇和王表叔以及其余兩家共同擁有的院壩,院壩到走廊有五步臺階,不巧的是,牌飛出去后掉在了院壩上。理論上應該由飛宇去撿,但飛宇恰好去廚房倒茶水去了,除了飛宇就屬我距離最近,也最方便,所以這撿牌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我身上。從剛才看見紅豆那刻起,我便一直處于緊張狀態(tài),害怕他突然出現。但是他已經過去多時,也沒見回來,按時間算他應該是找某個地方睡覺去了。謹慎起見,我還是先把頭試探性地伸出門外,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確定安全后,我就移開桌子,跨出門外從臺階下去,把牌撿了起來。

  你說巧不巧,我剛把牌撿起準備回來,才上兩步臺階,紅豆就從轉角處冒了出來,用一句不切實際的話說就叫“他好像能掐會算一樣,知道會發(fā)生這一幕,就一直在那里等著逮我”,當然這只是瞎說。但事實就是這么巧,碰上了,怎么辦?此刻動也不是,不動?那無疑是自取滅亡的下下策。用兩秒鐘飛速地思考了一下,跑才是最佳選擇,說不定跑進屋還有一線生機?,F在拼的就是誰快。我和他對視了一眼,我從他的眼神中知道他一定會咬我,他從我的眼神中知道我一定會跑,不要問我為什么知道他的想法,這就是“默契”。對視后,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我亡命地往屋子里跑,他全力地追殺。雖然我身子進了屋,可我的腿卻沒能幸免,這次又是左腿,因為紅豆在我左邊,我右腿剛邁進了屋,左腿還未來得及跨過門檻,就成了犧牲品。他咬了一口,沒有立即松開,而是咬著我的腿往后拽。我滴個乖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倒是給個痛快也好呀,殺人不過頭點地,這鈍刀子砍人,完全是一種折磨呀!不幸中的萬幸是我穿的長褲,他的牙齒沒有陷進去,而是穿透了我的褲子,劃破了我的腿。但也耐不住他不松口的拉扯呀,畢竟腿被劃破了耶,還不是那種簡單的破皮,從疼痛感來判斷,已經傷到了里面的肉啦,所以那個痛呀,我,我,“啊~啊~”痛苦地叫了起來,慘叫聲中也順帶有呼救的意思。遠宏和麥子沒辦法,不僅幫不上忙,還不得不躲得遠遠的,怕殃及池魚,這與仗不仗義沒有關系,就是下意識的自我保護。只有飛宇,他畢竟作為主人,還是能夠提供些幫助。他又是用手打,又是用腳踹,試圖趕跑紅豆,但,小孩就是小孩,他這點攻擊力對紅豆來說就是撓癢癢,雖然拳打腳踢沒什么力道,但也起到了一點作用,加上又在極力呵斥,紅豆最終還是松了口。唉,千萬別以為這樣就完了,紅豆是松了口,但他又把飛宇對他的傷害報復在我身上,松口后,緊接著又準備“飛”起來咬我!這還有天理沒有?我自認沒對他做過什么呀,上次還是他主動攻擊的我,后來我又沒報復他,也沒為難他的主人,所有的痛苦都是我自個兒在默默地承受呀,這回又咬我,到底是為什么呢?難道真的是上輩子結下的怨?要不是我及時用手護住頭,那這回不知道又會傷成什么樣。

  我的慘叫聲驚醒了熟睡的奶奶,她順手拿起門邊的一根木棒向紅豆打去,啪啪啪地打了幾下,這幾下有了力度,紅豆感覺到了不對,掉頭就往外逃。飛宇攙扶著我站了起來,進了屋,我拖著受傷的腿坐到飛宇剛才的位置上,奶奶來到我旁邊,彎下腰,掀起我的褲腿說道:“我看哈(下)吶,ào到沒得?!彪S即又非常氣憤地說道:“勒個打短命的狗東西,啷個愣個討嫌嘛,人都來楞個(這么)多回兒了,還認不到人邁,狗日的,死瘟喪(額,這句我還真的不知道怎么翻譯)?!碑斔闷鹞已澴訒r,我看見我褲子已經被扯爛,左腿也是血流不止,奶奶熟練地幫我清理了腿上的血跡,又用藥酒幫我清理了傷口。待處理完后,為了進一步止血止痛,就灑了些頭痛粉在傷口之上,最后用紗布幫我包扎了起來。上次沒用紗布包扎可能是因為家里沒有了,這一看就是新買的,并且這次與上次不同,這次是劃傷,傷口清理后可以直接包扎,上次是深深地咬了進去,用酒消毒后,不能直接包起來,要等晾干,至于為什么,可能就是一個經驗吧,咬得太深,若只做了簡單處理就包扎起來,可能里面的肉會容易腐爛吧,應該是這么個理兒。那個時候我們那地兒可沒有碘伏呀創(chuàng)可貼什么之類的醫(yī)療用品,農村人又經常被割傷或者劃傷,所以家里一般都備有紗布,但也不是每家每戶都有,比如我家就沒有,如果非要用到,就到鄰居家里去拿一點,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人家里只要有,還是不會吝嗇的。同上次一樣,幾番折騰后,就有些犯困,想睡覺,飛宇就扶著我到他的床上躺了下來。

  約莫睡了一個多小時,外面下起了大雨。夏天這個雨是說來就來,一片烏云,幾道閃電,幾聲雷鳴,天空便下起了瓢潑大雨,這被稱作為雷陣雨。轟隆隆的雷聲把我從睡夢中喚醒。我躺在床上,一副沒睡夠的樣子,一點也不想動。夏天的雨聲真的有療傷奇效。嘩啦啦的雨滴在屋頂的瓦片上肆意狂歡;落在地上,錘擊著大地,如歌如訴;偶爾有幾個調皮的還來敲打我窗,像是在邀請我出去與他們共舞。閣樓靜聽夏雨歌,百年瘧疾也能合。一時間,竟因享受那美妙的音符而忘記了疼痛。春天的風,秋天的葉,夏日的陣雨和冬日的暖陽,如果用心去感受,宛若仙境,真的會讓人心曠神怡。

  風聲雨聲雷聲像流浪樂隊一樣合奏了約二十幾分鐘便匆匆離去。雖然雷陣雨不連綿,但大雨剛過,短時間內我們想出去釣魚是不可能的。遠宏、麥子、飛宇還有奶奶四個人在客廳繼續(xù)打牌。我翻了個身,又睡下了。當我自然醒的時候,透過窗戶看外面的天色,應該到了下午五六點的樣子,此時客廳很安靜,他們應該是出去了,我拖著受傷的腿,扶著墻壁慢慢走了出去。他們果然在魚塘邊釣魚??匆娢胰?,他們也是習慣性地問了句“好點了沒得”,我輕輕“嗯”了一聲以示回應,然后走到魚塘邊坐了下來,安靜地看著他們垂釣。暴雨過后魚兒果然更容易咬鉤。一條兩條三條,他們接二連三地將魚兒從池子里拉起,看得我也是手癢癢,不過我還是算了,就目前這種狀況,在旁邊看看過過癮就得了。沒過多久,他們收獲頗豐,也是時候啟程回家了。

  回到家,父母都不在,我一如既往地先煮飯,然后把菜準備好,等著母親回來炒。都弄好后,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父母就從地里回來了。我不敢告訴他們我又被狗咬了,所以就故作堅定地當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父母也沒覺得有什么異常。山村小孩子嘛,只要不是特別明顯的別扭,父母是不會在意那么

  多的,這并不是不關心,而是沒那么矯情。吃完飯,我們有一個習慣,就是去伯父家坐坐,爺爺與二伯父也會去,奶奶有時候也會去,將軍當然會陪著爺爺一起,這是生活日常,幾乎每天晚飯后七點左右的樣子都會到伯父家里去玩兩個多小時才回家睡覺。一是去看電視,雖然是一個小小的黑白電視,但在當時也算是稀缺之物,二來就是母親和伯母聊家常,聊周圍八卦。其實我們那村當時人還是挺多的,在地里干活,總會遇上一兩個可以聊的,今天在這塊地干活,你跟我聊,明天在那塊地干活,我又跟她聊,都是聊一些日常瑣事,周邊新聞,然后再把信息互通、流傳,這就是當時農村婦女能及時了解周邊情況和交流農作心得的唯一途徑。不知道為啥,她倆每天晚上都有聊不完的內容,沒記錯,這樣的日子得有十好幾年吧,這不得比什么閨蜜還閨蜜嗎?哎,隨著時代發(fā)展,這些早已時過境遷?,F在每次回家看見上班歸來的母親,既疲憊又孤獨,無人與她分享生活,也沒人供她傾訴苦楚,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生活的一切,雖然物質條件有所改善,但心里卻少了一份溫暖?,F在年齡也大了,有時候聽著她一個人在旁邊自言自語地念著些什么,我心里也是非常地難受。她幾乎一輩子沒出過農村,很多事情很多話,即便面對兒子,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明明心里有苦,明明在工作中受到了委屈,在我面前卻總是表現出一副一切安好的樣子。很多時候我真希望她能與我分享心事,把心里的苦楚傾訴出來,要不然,一直獨自承受,怨氣郁結于心,久而久之不知道以后會怎樣。我自己也是,只知道一味地擔心,有些話卻始終不知道怎么開口,有時候真覺得生兒不如養(yǎng)女,兒子笨頭笨腦的,又不善言辭,不解人意。最好是養(yǎng)一對龍鳳胎,奈何我出生的那個時候,計劃生育只允許生一個。唉,以后會好的,我會好好努力,加油少年!!!

  晚聚的時間過得很快,兩集電視劇一過,便已夜深人靜。回家睡覺之前我們會在伯母家先進行洗漱。腳要洗,總得把褲腿撩起來吧,其實我還挺小心的,盡量把紗布遮住,但仍然被眼尖的伯母發(fā)現了端倪,她嘗試著撩起我的褲腿想看個清楚,一邊撩一邊追問道:“你jiǒ(腳)咋子了(怎么了),包起干啥子誒?”話音剛落,眾人都偏頭彎腰地湊過來看個究竟。我躲躲閃閃,但終究是沒藏住,回應道:“哎,沒啥子,今天去飛宇屋頭耍,遭王表叔屋頭的狗ào了”,隨后立馬解釋道:“沒得問題,豆(就)是一點小傷,只是把皮劃破了,不要緊。”我才說完,母親就接過話說道:“一天到處沖(跑),才遭ào了幾天嘛,沒得點耳性得(不長記性的意思),還往那邊跑。”伯父和父親都沒說話,因為被爺爺搶先了,爺爺一邊仔細看一邊問道:“沒得啥子問題得塞,都處理過了塞?”我回應說:“嗯,幺婆婆(我對飛宇奶奶原本的稱呼)都包好了的?!蔽乙е谰徛匕淹壬炜s了一下,并對他們說:“看嘛,沒得問題,豆是破了點兒皮,擦了酒,又灑了些頭痛粉包起來,現在沒得問題得了?!币驗榘瑺敔斠簿蜎]拆開看,又見我沒啥大問題,就信了。爺爺都信了,伯父和父親以及二伯父當然也不能就此事再多說些什么了。只是伯父在旁邊說了一句:“你莫看到,王富貴(王表叔本名)屋頭那條狗惡毒得很,那龜孫子ào人兇得很。”二伯父也隨聲附和了一句:“他呀(指紅豆),一般人不敢走他屋頭切(去)過(一個虛詞,沒特別的意思)?!睂④娨彩莻€愛湊熱鬧的狗狗,走近聞了聞,我揉了揉他的頭,就是在告訴他,別擔心,沒問題。他懂了,然后低頭轉身就隨爺爺出了門。洗完臉和腳,我們就各自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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