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的鬧鐘還沒響，艾小小就從沙發(fā)上爬了起來，關掉鬧鐘，揉了揉蜷縮了一晚有些發(fā)麻的雙腿，她已經記不起這是第幾次睡在沙發(fā)上了。
整晚的噩夢讓她身心疲憊。
艾小小煩躁地走到桌前，拉開中間的抽屜，里面擺放著一堆花花綠綠的藥品，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在那些瓶瓶罐罐里翻弄了兩下，隨即拿起其中的一瓶安眠藥，對著看了半天后，又嘆著氣扔了回去。
以為的堅強，還是這么容易被打敗。
艾小小真怕哪天醒來，她會控制不住自己，就讓輕生的念頭在腦海里翻江倒海，肆意生長，直到吞噬掉她所有的信念和希望。
“啪”
她郁悶的用力關上抽屜，拿起桌上昨晚買的燒餅，狠狠咬了一口。
又涼又硬。
但，對艾小小而言，食物只要能充饑補充體力就可以。
她一遍遍咀嚼，直到嘴里都沒味道了，那口燒餅還是卡在嗓子里咽不下去。
她只好吐進垃圾桶，然后重新咬了一口。就這樣反復三次后，她不再勉強自己，把剩下的燒餅一塊扔進了垃圾桶。
艾小小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從桌子左邊的抽屜里抽出一包南瓜玉米粉，倒了一點在被子里，用熱水沖調的近乎只有水的濃稠度，這才湊合著喝了半杯。
她自嘲輕笑：“估計還沒吃藥，就先被餓死了。也不知道這年頭餓死，會不會上新聞?！?p> 后街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它沒有時間概念，無論幾點，大街上都會有行人。艾小小從二樓下來，一出門就見一個男人正站在門口，看門口的招租廣告牌。
見有人出來，男人笑著問：“請問這里是有房子出租嗎？”艾小小抬頭打量，男人長得十分英俊，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把街道上的點點光暈都盛了進去。他看起來有些緊張，兩只手來回捻著衣服上的扣子，嘴角的笑也很不自然，但，不得不說，這依然是艾小小見過笑起來最好看的人。
艾小小不知道他這樣找了多久了。兩頰的皮膚已經凍得有些發(fā)紅身上的黑色大衣在結霜的氣溫里看起來更加的單薄。
生活已經一團亂，艾小小沒有精力去關心別人的日子。她指著牌子上的電話說：“這是房東電話，你可以問問。”說完，她邁步準備離開。男人見狀，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在后街住了八年，這里的亂象已經讓防人之心刻在了艾小小心里。此時天還沒亮，行人少，手臂上傳來的力道，讓艾小小嚇了一跳，她立即掙扎甩開男人，連連后退了幾步。
男人皺眉，神色比艾小小還緊張，說話也磕磕巴巴起來：“你，你別害怕，我，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問問你，這里房租多少?！?p> “每個房間都不一樣，你問問房東吧。”艾小小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快速朝入口的牌坊走去。
她邊走邊注意身后，見男人沒有再追問，也沒有跟上來，心這才慢慢放下。
牛奶站很近，與后街隔著一條雙向四車道馬路，艾小小步行五分鐘就能到。
與牛奶站咫尺的距離沒有成為后街住戶的優(yōu)勢，牛奶站的送貨范圍，緊緊是馬路對面高檔住宅區(qū)的居民?？蛇@洽洽是艾小小愿意接下這份工作的原因。
站內有專用車，艾小小裝好牛奶，戴上棉手套騎著車子，在小區(qū)里一戶一戶把牛奶放進奶箱。
小區(qū)的監(jiān)控安保很好，環(huán)境也整潔，與后街的臟亂差完全是兩個世界。艾小小有時候會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公平，明明就隔著一條馬路，不過百米的距離，人生卻是天差地別。
還剩最后兩瓶牛奶，是早上剛打電話來預訂的，需要上門收取費用。艾小小按照本子上站長給的地址，來到門前，按響了門鈴。
“叮咚~叮咚”
門鈴按了兩次后，主人才開了門，是個年輕的男人。身高1米8左右，穿著哆唻a夢的法蘭絨睡衣，頭發(fā)很蓬亂，眼睛瞇著，看樣子還沒睡醒。
艾小小微笑道：“您好楊子先生，您訂的牛奶?！?p> “哦”楊子揉了揉眼睛，感覺還是睜不開，索性就半瞇著問：“能刷卡嗎？”
艾小小心中有些好笑，有錢人的標志果然離不開刷卡，又不是要買下奶站，至于刷卡嗎
“抱歉，楊先生，我沒有帶pos機，能微信或現(xiàn)金支付嗎？”
楊子倚著門框，慵懶的嘆了口氣：“行吧，你進來吧，我手機在臥室里，我去拿。”說著就顧自轉身往里去。
艾小小連忙說：“不用了，我在門口等您就好?！?p> 楊子沒再客套，進屋拿了手機出來。艾小小把胸前的二維碼牌遞過去，問：“您需要訂多久?！?p> 楊子一邊掃一邊撓頭，說：“對呀，他光說訂，也沒說要訂多久啊。”
艾小小疑道：“您是說您家人嗎？”
楊子說：“鐵哥們，一早打電話來，說以后每天要來我這吃早飯，還要喝牛奶，非要讓我給訂，真不知道抽哪門子風了，以前讓他來，跟求神拜佛似的，比登天還難，估計這次頂多吃兩頓。這樣，先定兩個月的吧，多了也浪費。”
“好的?！?p> 楊子掃完錢，給艾小小看了一下支付信息，艾小小把牛奶給他，準備離開時，楊子把其中一瓶牛奶塞了過來，說：“這瓶給你吧，我牛奶過敏，喝不了?！?p> 艾小小看著手的牛奶，愣了一下，笑著說：“那您干嘛訂兩瓶啊?！?p> 楊子也納悶說：“我也想問這個問題，他明知道我牛奶過敏，還非要給我也來一瓶，你說他是不是故意氣我?！痹掚m如此，但他語氣里沒有半分真的生氣。
艾小小點點頭，說：“您朋友真有意思。不過，您剛才付的錢是每日兩瓶的，如果您不需要，我回去跟站長說，給您退一半。”
楊子擺擺手：“算了，沒幾個錢，麻煩，我這人最怕麻煩，以后送奶的時候，送一瓶就行，那瓶給你了，你這么瘦，需要多喝點牛奶補補。不說了，我得回去睡覺了，拜拜?！辈淮⌒≌f話，楊子率先關上了門。
下了電梯出來，艾小小看著懷里多出來的牛奶，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暖。
已經八年沒有人再提醒她喝牛奶了。
艾小小眼眶濕潤，她沒想到，這種感覺會從一個陌生人無意識的舉動里再次體會到。她抬頭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看著東方漸亮發(fā)紅的天空，心中的空缺仿佛被填平了一角。